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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离殇离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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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
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
——王建 【宫词一百首】
“染染,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不要忘记你,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我不管什么染氏一族,我只要你留下来,要你陪着我——”
人的记忆有多重?比得上时间空间的重量,经得起非人类能力之外的术法控制吗?
她听见了少年的嘶喊,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优美醇雅,那么遥远,不知隔了几度空间几亿光年。她想开口呼唤,心脏却痛得连呻吟也吐不出,意识渐渐朦胧,身体也如灌了铅般沉重,飞翔,坠落。
“染氏一族的最后血脉……为什么您就是不懂呢?若染氏一族的血脉不回归,染氏一族将在新世纪殒落成历史!为了染氏一族的兴荣,就请您以身祭祀伟大的魂灵,绵延染氏一族的兴荣吧!”染濯依旧很冷酷的说,长剑贯胸而过。
她想,她就快要死了吧!
“司梦,多情总被无情误……说你多情好呢,还是无情好?你若多情,又何以会在掮起墨氏集团几百年基业时机关算尽,谈笑间毁了一个集团的百年基业?你若无情,为何每每可以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
染相思的声音不再娇甜软和,是淡淡的,虚无的,似叹息又似嘲弄。
“你也该清醒了,司梦只能为染氏一族所用!你所破坏的空间势必得恢复如初,从何而来,便回何处吧!只要你离开,他们会忘记你的……”
“墨染,你不能死,不能死啊!七月若知道不会原谅你的!听到没有?”淡心竟然失控的哭了,“你不是染氏一族的灵异者么?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
墨染不语。
她若躲开,染濯身为染氏一族的奉剑侍人,和身为祀风师的染相思势必会毁坏这个空间的平衡,会将她们存在的痕迹硬生生抹去,让淡心和七月她们无立足之地,只能被迫回到原来的世界。七月好不容易愿意走出封闭的象牙塔,可以笑得那么恣意幸福,淡心也开始以真心笑看这个世界……若她躲开,七月的笑容会成为泡影,淡心也会变回那个万丈红尘不沾心的轻慢少女……
那时,她曾问:“呐,淡心,在这个世界,你幸福吗?”
淡心回以她明丽的笑靥:“嗯,现在很幸福!虽然一开始惶恐过、茫然过、无奈过,甚至是厌烦……但现在不想离开了呢!因为这儿有迹部,有七月,有他们,还有……你!”
墨染困难的睁开眼,扯住染相思正在施咒欲封印这个世界的手势。“不,豆豆,我不能让这一切消失……七月好不容易可以幸福,淡心也找到了让她不再厌世……只有这个世界才可以给她们想要的,我不会让这一切回归最初……”
“无论什么事若强求都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呀!这不是你说过的么?”染相思微笑,无悲无喜,“你的灵力才觉醒不久,有什么力量不许我封印这本不该存在的世界?”
墨染抿唇,闭了闭眼。
本是欢欢喜喜的订婚庆典,谁会想到染氏一族竟然真的以祀风师施咒,撕裂了时空隧道,染濯和染相思奉命诛杀她,以染氏一族最后的血脉祭上古魂灵,绵延染氏一族长生兴荣,也顺便修复这个被她为了观月初和朋友而打乱的时空。
“司梦,该清醒了呀!连染氏一族最后一位血统最纯正的祀风师鞠尘都只能以身祭恶鬼,换得染氏一族的兴荣,你又能如何?”
墨染睁开眼,看见被阻隔在以黑暗为屏蔽的空间外,少年倔强又怨恨的脸,灰蓝色的琉璃眸满满是痛楚,无能为力的自责伤心。淡心一身血渍的躺在迹部景吾怀里,不知死生。
她还是连累他们了。
小初,对不起,我可能又悔约了,让你难过委屈不是我本意,也会让我心疼不舍呢……
“是吗?”唇角边露出桃夭清灵的笑靥,目露狷狂,墨染说道:“我的人生只有我自己才能支配,我不是傀儡,我想要的,谁又能拿走?”
“你的决心很感人,也让人佩服。可惜啊,染濯是舍了命的想要你死以祭伟大的魂灵,你只能乖乖听从!你死后,他们会忘记你的,这个世界不再有人会记得你,司梦本就只是个看客,穿梭时空的看客,何必如此自欺?都忘了吧!”
染相思漠然的说,托起她破败的身躯,无视身后少年的呐喊,走进时间的裂缝,消失。
离开,回归原处。
——时间与空间复原后,从此这个世界没有观月墨染,所有的人都会忘记你曾来这世界走过一遭。
而你,生命已逝。
“染染,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不要忘记你,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我不管什么染氏一族,我只要你留下来,要你陪着我——”
死亡的那一刻,她清楚的听到了少年咬牙切齿的怒吼,似是恨极了她的不守诺。
她很想说,故事结局一点也不完美,与小初你的剧本相佐太大,好离谱呢!不过,死亡真的不恐怖哩,还很温柔很亲切很舒服哦!
因为无论她在黑暗走多久,都会有一名很温柔的女子对她微笑,为她引路,点燃她前行的灯。
——染……我的孩子,别再往前走了,回去吧,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染,我的孩子,妈妈终于可以为你做一件事了,染一定要幸福哦……
你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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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混蛋!你还不醒来要睡到什么时候?我很累了耶,知不知道?”
少女娇甜和的声音不客气的骂着,又带了某种浓浓的委屈不甘。
秀气细致的眉宇皱了皱,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只称得上清秀的小脸,十七八岁模样儿的少女,娇小的身体套着一件像巫师一样的黑色长袍,胸前后背皆镂画着金红色图腾,有些像古老氏族神秘的图状字迹。面容清简自然,眉目疏淡,皮肤不算白,双颊上泛着几粒俏皮可爱的斑,正眨着一双浅黑中带点金褐色的瞳眸愤怒的看着她。
这曾经依稀曾有过的一幕,令她很轻易的忆起几年前的一件事情。
虽然对人的长相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记过,但她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
“……豆豆?”
“是我啦!”依旧一身古怪黑袍的少女在她头顶上叹气,愁眉苦脸,“为什么我非要做这种事情呢?你死了岂不是更好么?为什么我要听相里姐姐的哀求,救下你一命?你死了对我更有用吧?”
墨染听懂了,很能举一反三。
意思是她没有死啰!
“你当然没有死!”染相思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是染濯那变态男手下留情,是关键时刻,染氏一族曾经的圣女,你的母亲——染情用最后的灵力护你一命,给你一线生机。而我也是费尽心力才瞒过染濯的眼,将你偷渡到这里……喂,还不快起来,我的腿快被你压得残废了,知不知道?”
她容易吗?为了救她,耗费所有的灵力,直到将她转移到安全地带已心力衰竭,连抬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这女人倒好,就这么赖在她双腿上睡得舒服,全然不知别人辛苦。若不是她不能动,她一定会将这女人踢飞出去。
墨染听话的坐起身,挪了个位置,环视染相思嘴里所谓的安全地带。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古老石室,方方正正的石块砌成的墙,没有打磨任何水泥,也没有装饰,显得朴拙又神秘。四周角落,有铜制的支架顶着烈烈燃烧的油灯,不分白天黑夜的燃烧着,让整个石室亮如白昼。
“这里是染族的地下室,只有祀风师本人才可以进来,连染氏一族长老没有请示还不可进来哩。所以,绝对安全,毕竟这一辈,染氏一族只有我一个名义上的祀风师了。”
染相思淡淡的说,终于恢复了些体力,揉揉被墨染枕到麻痹的双腿,等恢复了行动力,才一瘸一拐的起身去石室内唯一的石桌上倒了杯水灌进肚子里。
解决了燃眉之急,染相思才有力气打量那个坐在石床上,脸色淡敛的少女,见她现在竟只是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褁住典雅细致的面容,感觉变得不是那么的完美了,古代闺阁仕女的形像淡去了很多。
心中快意,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形于色:“哈哈哈,你的头发被割断了,活像狗啃一样,真好笑哩!难看死了!嘻嘻,等哪天相里姐姐偷溜来看你后,你再求她帮你修修吧,虽然这副狼狈的样子也挺适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