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移植后，我自带跟班》木落月明

28、13 求援信

　　寒泉山庄，万籁俱寂。
　　我在床上盘腿坐好，准备凝神启动“月映万川”。
　　二院一应医护人员在旁待命，全国各地的专家院士齐齐在线围观。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生怕打扰我入定，唯独江小流坐在床边絮絮叨叨：“我觉得要慎重。”

　　入定需要心静，心静就不能有人叽叽喳喳。我睁开眼，冲他做个噤声的手势。
　　江小流更来劲：“人都派出去保护秋老师，咱们怎么办？”

　　今天是邵亚力的头七。按照新元国的文化传统，秋静萍到白石山庄祭拜亡夫。如果蚁人要出手害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梁弈玮调去大半支高研院的轻武装。至少六颗卫星、三十二名狙击手以及百来名伪装成游客的特训队员。只要蚁人族现身影城，势必一网打尽。

　　我自不去凑热闹。趁着蚁人族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秋静萍身上，我得把楚曜从幻境里唤醒。
　　楚曜，才是货真价实的悉帅。至于悉帅为何会被自己的粗口声引入幻境，尚且不得而知。
　　我同江小流道：“心想事成屋可抵千军万马。而且全国那么多专家盯着，没人敢动手脚。”

　　江小流这才乖乖地闭上嘴巴。

　　四周重归静谧。
　　我的内心仍旧忐忑不安。
　　坦白说，“月印万川”启动至今，还没有一个成功案例。能不能把楚曜成功带出幻境，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闭目片刻，眼前浮光掠影，似迎着绚烂的太阳。我稍稍抬手遮挡，方才睁开眼睛。果然入了幻。此刻正坐在一间茶馆的靠窗位置。桌几上氤氲的茶气就着窗外洒入的冬日暖阳，叫人很是惬意。

　　茶馆人不多。算上我统计三桌。

　　近处一桌是个开襟长袍的长者，摊开张大报纸读得津津有味。偶尔咳嗽两声，方才放下报纸，端起茶盏小抿一口。随后嘴里又叼起烟斗，吞云吐雾，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

　　再远的斜右角则坐着对年轻的男女。
　　男的长相不似纯种新元人。肤色浅白，黑发蓝瞳，鼻子比寻常人笔直得多。一身过膝皮袄配着高筒军靴，愈发显得身形高大挺拔。
　　女的倒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紫色纱帽眉目半遮，毛茸茸的狐裘底下隐约露出些旗袍，端庄而不失气度。锐利的眼光里透着些精明，又似乎掩着重重心事。我总觉得好似在哪见过。

　　像由心生。能在心底里构想出如此精细的场景，甚至精细到人物的脸色和表情。可见设下幻境的是个心灵力量无比强大的高手。在里头待得久了，只怕真假难辨，再也出不去了。

　　窗外的街道上传来个嘹亮的声音：“顾小渊，你在哪里？听到敲敲心口啊喂。”

　　江小流不知从哪弄来的一身夜行服，腰间配把长剑，好似影视剧里的刺客。穿成这样还当街大喊大叫，难怪人人都要看他两眼。

　　我敲敲心口，刷地一下便把他拉到对面的座位。
　　茶馆里看报的长者正在抿茶，冷不丁被从天而降的江小流吓到呛进了水，咳嗽得几乎要背过气。见得此状，邻桌的男青年大步上前，几招点穴功夫下去，总算叫长者缓了过来。

　　江小流大声称赞：“好俊的清风拂山岗！”
　　“什么东西？”
　　“一种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点穴治病手法。就是他用的这个！”

　　恕我眼拙，他的点穴毫无章法，可还是莫名其妙把人治好了。或许设下幻境的人本就不懂传统武术，自然也不能构想得十全十美。
　　话说回来，江小流为什么能报出名称？

　　江小流压低声音：“笨。没看出来我们进了《咏叹调》的世界？”
　　楚曜准备拍的新剧名为《咏叹调》。还没开拍，剧本处于保密状态。我从未读过。

　　江小流愈发嘚瑟：“我去看裕子试戏的时候正好是这段。老人呛水，男二施救，用的就是清风拂山岗。”

　　我奇道：“鬼佬当男二？他跟许新雨什么关系？”
　　“人家是混血，有一半兰克血统。中文名叫谢晚秋。他本是兰克王庭派来暗杀许新雨的刺客。被男主人格魅力打动，弃暗投明，成为忠实伙伴。打小修炼咱们的传统武术，很有造诣。”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看他们的名字，就知道是无良编剧胡编乱造的cp。

　　江小流继续介绍：“坐他对面的女子姓殷，单名一个秀字。女主！许新雨的大学同学。你看，裕子演的。”
　　我道为何看着眼熟，原来幻境里的殷秀，是郑泽裕子的模样。

　　江小流两眼放光，我奇道：“你不是脱粉了吗？”
　　“我是为了安慰你才脱粉的！”江小流分明见色性起，还给自己编理由，“而且幻境里的是殷秀不是裕子，是个了不起的英雄。男主被抓后，殷秀拿到了他的求援信，托男二带到兰克大学。后来才有一干学者联名相救的剧情。”

　　我忙问：“楚曜被抓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既然是楚曜的幻境，许新雨理所应当是楚曜。

　　“我就看个开头，不知道啊。”江小流摊手，“都怪你，要是那天不急着拉我走，我就看完了。”

　　我也挺后悔那天把江小流拉到身边。江小流不来，我就不会答应江靖峰的邀约，就不会参加什么宴会，也就不会有后来种种是非。
　　唉，既来之则安之，纯且当作玩一盘剧本杀走下去吧。

　　江小流摩拳擦掌，随时准备介入剧情。
　　我指挥：“阻止谢晚秋送信。”
　　江小流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你要跟主角团对着干，当反派！”

　　反不反派我不管。我只要楚曜活着。

　　身为一名训练有素的间谍，许新雨不会屈服于严刑拷打。可他又那么地重情重义，以至于为了异国他乡的朋友们不受牵连，最终在狱中自戕。
　　所以，害得一众兰克学者被捕入狱的求援信，实则楚曜的催命符。决不能让信件抵达兰克。

　　江小流很配合，先起身：“惊扰老先生，在下万分抱歉。”
　　长者很大度，完全没追究。

　　再同谢晚秋抱一拳：“多谢帮忙。”
　　江小流竟用的兰克语，我还真不知道他有这手技能。

　　谢晚秋看来是个高冷人设，并不搭话，扭头便走。
　　江小流故作声势：“鄙人受许新雨委托，前来取回你手上的信。”

　　谢晚秋收住脚步，开口是流利的新元国普通话：“亮剑吧。”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我缓步上前，已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在旁的长者连声劝架：“都是文化人，不要动手，以和为贵。”
　　我再上前几步：“老先生，请你走远些。此地很快腥风血雨。”

　　话音刚落，嘴里叫着以和为贵的文化人竟从袖里亮出把匕首。明晃晃的寒光朝我的咽喉扫来。

　　我想我不必躲。
　　谢晚秋已出了手。不过几片烘干了的茶叶，发出时足有千钧之力。如果我的预判不错，几片茶叶将会稳稳当当地撞在匕首的刀刃上，将长者的攻击完全击退。

　　“砰”地巨响。
　　长者的胸腔被鲜血染红。
　　谢晚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的飞花摘叶只击在匕首上，却另有人开枪要了长者的命。

　　枪声来自我背后。

　　江小流握着剑鞘里拔出的剑，嘴巴张得大大的，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他手里的根本不是剑，而是伪装成剑刃的手枪。
　　“竟然是把枪。”江小流好奇心起，翻来覆去地把玩研究，“怎么发射来着？”

　　我三步闪现过去，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枪，归剑入鞘：“不要把枪口对着人啊笨！”

　　江小流不快：“顾小渊！你可是在幻境。再欺负我就冻住你。”
　　我还怕江小流威胁？反唇相讥：“哦？那回去以后把藏酒柜后面的零食全扔了。”
　　“不行！那是我的零食！”
　　“我不仅要扔，还要改支付密码，看你怎么买？”
　　“混蛋！你个混蛋！”

　　我俩已习惯了旁若无人。可在幻境里，大家都能看到。或是吵闹的声音惹得谢晚秋不爽，我见他手里再度使出了飞花摘叶的功夫。

　　我忙推开江小流，免得他冷不丁被人暗算。

　　好在茶叶所向是死者的长袍。袍内掉落出方黄红黑三色徽章封面的工作证，以及好几柄精致的短刃匕首。

　　殷秀上前拾起工作证翻看，不胜唏嘘：“没想到万通镖局的林老镖头也当了兰克人的走狗。”

　　幼时习武炼气，江湖秘辛多少也听过些。九十余年前，万通镖局的总镖头林垌凭借一手“银霜飞雪”冠绝江海。可惜后来投靠洋人，最终身败名裂。看来《咏叹调》部分取材借鉴了真实历史人物。

　　殷秀微微颔首致意：“让两位朋友卷入新雨的事，实在过意不去。现下死的是兰克租界巡捕房的人，趁着还未事发，两位赶紧离开吧。”

　　我继续打起许新雨的旗号：“受人之事，忠君之托。许先生嘱我取回信件，必定替他办到。”

　　谢晚秋警惕性很高：“可有凭证？”
　　我当然没有凭证。我连许新雨的面都没见着。可话既开口，只能编下去：“许先生说不需凭证。只要我在你们面前提起此事，自然就能办成。”

　　不知为何，殷秀眉宇间浮起些难言之隐：“他可说为什么要收回？”

　　我把心里边的推论说出来：“求援信一到，上百名兰克教授将联名为许新雨作保。正好给反动的兰克王庭找着借口抓人。届时将是整个兰克学界的灾难。”

　　殷秀却道：“眼下新雨危在旦夕。只有借助兰克本土的舆论才能救他。你若真是新雨的朋友，请不要阻拦。”

　　谢晚秋下了最后通牒：“请让开。”

　　他的指尖已有微动之势。只要我再答一个“不让”，他必定出手。

　　我随口嘱咐：“小流，给谢先生亮一手起火凝冰的功夫。”
　　江小流不满抗议：“哎哎哎，不许这么叫我，弄得我像跟班一样。”

　　谢晚秋已失去耐性，只是眨眼的功夫，已有至少六片茶叶自指尖飞出，悉数朝我飞扑而至。

　　飞花摘叶，雷霆万钧。

　　我没有躲的意思。江小流在幻境中能异能，我们妥妥的降维打……

　　好痛！
　　左边肩膀传来咔的声响，要不是江小流冲过来扶着，此刻恐怕我已被巨大的冲击撞倒在地。

　　我咬着牙，心里好气：“搞什么鬼啊不出手？”
　　“我也不知道。上回明明可以把东西冻住的。”江小流看来既着急又内疚，又不知怎么办好，于是拔出了剑枪对准谢晚秋，“站住，别过来！时代变了，我有枪的！”

　　谢晚秋又是两片茶叶飞出。飞叶所向，是江小流的手腕。
　　这回我没有大意。右手运起掌风，将暗器扫落在地。

　　江小流看着直叫：“为什么你可以用异能？”
　　我用的并不是异能。我受过些不那么严格的传统武术训练，即便在现实生活里也能发出掌风。只是后来心脏病情加重，慢慢地不敢贸然出手。进到幻境，没有身体的拖累，自然想用就用。
　　至于防护结界和治疗术，我也使不出来。想必幻境的制造者心念强大，把我们的心神压得死死的，以致于异能全部失了效。

　　谢晚秋骨子里颇有几分以武会友的侠义精神，坦然承认：“阁下的武学境界在我之上。可惜大意受了伤，留不住我。就此别过吧。”

　　可惜我不是什么侠客，逮着他的软肋就咬：“我留不住你，总能留住殷小姐。”

　　谢晚秋脸色阴沉：“欺负个弱女子，算不得好汉。”

　　“殷小姐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我处于下风，索性放手一搏，“信是殷小姐写的。新雨深知寄信的后果，从一开始就不会写什么求援信！”

　　谢晚秋有所触动，转头看向殷秀。

　　殷秀低下头：“秋，我骗了你。有些事新雨拉不下脸。我必须替他去做。”

　　我盼着能说服谢晚秋：“谢兄来自兰克王庭，应该很清楚，即便教授们联名上书，王上肯让步吗？摄政大臣肯让步吗？”

　　谢晚秋思索片刻，终是反过来劝殷秀：“殷小姐，恕我直言，即便兰克有头有脸的教授都站出来，也改变不了王庭的决定。”

　　殷秀颇为无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只能看着新雨去死？”

　　江小流勇得很：“去劫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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