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以后还爱你》南撄

1、1

　　“啪嗒”一声，灯被打开，照亮了客厅。
　　沈放一眼看到窝在沙发上的小小一团，下意识放轻脚步和呼吸，怕把她吵醒。
　　但是下一秒，洛樱动了下，睁眼看到西装革履，略显疲惫的他，没有像以前张开胳膊，娇憨地喊着“你回来啦！”冲上去给个结实的树袋熊抱。

　　手机屏幕按亮前，她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真难看，她心里忍不住冷嘲道。

　　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三分。

　　可她明明说了要他早点回……

　　洛樱想面对沈放时显得冷静一点，好看一点，但是嘴角怎么也没法向上使力，只能垮着张司马脸，开口说话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沈放，我们……离婚吧。”

　　沈放进门后看到她的表情就有所预感，但是以为是要说房子的事。
　　洛樱爸爸上个月给她买了套市区的房子，因为洛樱说过一嘴沈放工作地方和家离得远总是回来很晚。老丈人虽然不是特别待见他，但是疼女儿疼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当即买了套房，和他工作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
　　房价也是贵得令人发指的程度。

　　对洛樱来说，这套房子和以前洛刚给她买的玩具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对沈放来说，这不仅是金钱上的压力，也是赤裸对他男人尊严的鄙夷。
　　他和洛樱结婚两年，早出晚归，没睡过整觉，就为了做到结婚时当着所有亲朋好友面前许下的诺言——他会让洛樱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现在这套房子就是在赤.裸裸掴他一耳光。
　　他不仅没做到，还要洛樱爸爸出手帮助。

　　沈放听到她的话，愣了下，解开西装的扣子，扯松了领带，才觉得呼吸顺畅些，低沉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我要和你离婚。”洛樱坚定道，“明天会让律师把文件给你签字，这套房子归你，希希归我。”

　　客厅吊灯光芒璀璨，光下人的每个表情都无处遁形，洛樱与他双目对视，僵持了几秒，先低下了头，声音哽咽：“沈放，离婚……好不好？”
　　她熬不下去了。
　　趁曾经的爱还没有被时间熬成怨恨的情绪，先一步放手。

　　她不想以后回忆起沈放这个人是无穷无尽的抱怨和坏话。
　　明明这个人是她年少时期第一个心动的人，也是喜欢了一整个青春期的人，不在乎脸皮，不在乎流言，单凭喜欢一往无前追到的人。
　　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是最最美好的。

　　空气安静得令人心慌，沈放越发觉得喘不上气，逆着光盯着洛樱乌黑的发顶，脑海里慢镜头放映她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小动作。
　　是闪躲，是讨厌，是厌恶，眼睛里没有原先看他时的光。

　　半晌，安静到近乎凝固的氛围中，沈放沉声应了声好。

　　-

　　洛樱躺在熟悉的卧室，窗帘没有拉严，皎洁的月光从缝隙倾斜而入，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房子是结婚时沈放买的，算是爸爸同意他们结婚的一个条件。

　　房子在郊区和市区的中间地段，价钱相对便宜，但对当时的沈放仍然是不小的负担。其实就算他不买，只要她想嫁，爸爸也是拦不住的。
　　可是沈放买了，尽管地段不好，面积不大，比不上她家的任何一套房，但是洛樱当时高兴坏了，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值钱的宝贝。
　　她以为，沈放愿意买房子就是愿意娶她，就是代表爱她。

　　洛樱止不住苦笑，眼眶发红。

　　沈放爱她，这是她从小到大产生过最异想天开的幻想。
　　却偏偏在过去两年深信不疑。

　　房间里每一个家具她都记得，都是她亲自去家具市场逛的，一件一件挑选的。每一处布置，都是她查阅无数搭配后确定下来的。
　　她用全部的热情和精力来装扮她和沈放“爱的小家”。

　　仔细想来，沈放只有被她缠着烦得不行时夸过一句，从来没有主动夸赞过，也许在他眼里这里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吧。
　　除了睡觉，待在这里的时间屈指可数。

　　那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和她结婚呢？
　　是为了有个合理的挡箭牌吗？
　　反正要组建家庭，所以随便谁都可以，而她刚好冲上来……

　　洛樱拿手背蹭掉眼泪，月光太刺眼，她翻了个身，看到大床边围着护栏的小床。
　　透过木头之间的宽缝隙，看到里面睡得酣甜的沈冀，她和沈放的女儿。

　　柔软没有形状的小被子盖在她身上，空调温度开得高，穿着白色珊瑚绒袜子的小脚伸了出来，红润的嘴巴微微嘟着，随着呼吸发出细微的吐息声。
　　哪里都奶呼呼，哪里都可爱。

　　沈放说过沈冀长得像她，很可爱。

　　这话被她理所当然地理解为沈放爱意含蓄的表达。
　　是她在自作多情吗？

　　沈冀长得像她。
　　沈冀很可爱。

　　她却不一定可爱。

　　……

　　没有沈放的大床显得那么空旷。一直以来就算他工作晚也一定会回家睡，睡在她身边，哪怕只有几个小时，哪怕她醒来都不知道，但迷迷糊糊之间会有感觉。
　　可是今晚，以及以后都不会了。
　　像是躺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中，四面八方都是呼啸的风，吹得浑身发冷，却找不到曾经温暖的怀抱。

　　黑夜长得可怕，洛樱几乎没合眼，一直到黎明破晓。
　　暖色的光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她觉得身体发冷，可房间里温度适宜，被子也足够厚实，手脚都泛着热意。

　　到底是哪里冷？
　　好像是左胸口破了个洞，冷风不留情地呼啦呼啦穿堂而过。

　　二十七度的房间，原来这么冷。

　　-

　　沈冀除了凌晨四点醒了一回，到现在都叼着安抚奶嘴睡得很香。
　　洛樱实在睡不着，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准备到厨房熬点粥垫一下肚子，然后给搬家公司打个电话。她今天就要带着沈冀搬东西回老宅住，离婚就是要断舍离，越拖沓反而越舍不得。
　　但没想到沈放这个点在厨房，撞个正着。

　　两人视线相遇，洛樱先移开去看时间，刚过七点，沈放在家也不奇怪。

　　他穿着昨天的西装，料理台上开着小火正在炖什么，闻起来像是皮蛋瘦肉粥。

　　洛樱不知道说什么，原地傻站了几秒，直接转身走了。
　　路过客厅时，眼睛不自觉往书房那边看——昨天沈放应该在那里睡的。

　　书房门是关的，一个黑色登机箱放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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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结再三，洛樱还是折身回去，问道：“你收拾了行李箱？”
　　沈放嗯了声。
　　她忍不住道：“我说了房子给你，你没必要走。”

　　沈放没说话，空间重回安静，只有锅里的粥发出嘟嘟的声音。
　　洛樱深感挫败，懒得继续下去，“随便你，我今天带希希回家住，东西也会带走。”
　　说完转身回了卧室。

　　沈冀还在睡，胳膊和腿都平摊着，像一块有可爱图案的小方巾摊开在床上，洁净，柔软，散发着淡淡的奶香。

　　房间里充满了她的气息，小孩子的香味让洛樱动荡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生活总要继续，没有沈放，她也还要过下去。
　　而且遇见他之前，她过得更好，更快乐。

　　洛樱擦去眼泪，把窗帘关上，重新窝回被子里，闭上眼睛，放任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情，脑袋空空地补个回笼觉。

　　-

　　“甜甜！我来啦！！”寒冬时节，温度零下将近二十度，女人脱了外面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上身着一件露脐修身长袖，下面深色直筒牛仔裤，裤脚扁了两道，露出纤细的脚踝，看上去十分楚楚冻人。
　　洛樱闻声从楼梯上下来，朝崔胜南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轻声说：“希希在睡午觉，小点声，别把她闹醒。”
　　“哦……”崔胜南气声回答。
　　蹑手蹑脚地走到洛樱面前，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洛樱脸上打量一番，甚至还上手摸了下眼下的地方，“哟，小公主出息了，没哭？”

　　洛樱把她手拍掉，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么脆……”

　　她话没说完，崔胜南立马啧道：“快得了吧，不知道是谁因为那谁跟班上女学委组队做作业，又喝又哭直接请假一个月……”

　　“我没请一个月！就头疼休了一天，第二天就回去上课了！”洛樱挽尊。
　　“是啊是啊，要不是那谁写完作业闲得晚上问了你一句，第二百天你也不见得回学校！”
　　“……”

　　洛樱语塞，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这点不好，对她的黑历史如数家珍，并总是喜欢拿出来反复品味，乐此不疲。
　　她正准备说个崔胜南的黑历史反击，楼上响起一道大声且口齿不清的“麻麻！”，她一回头，就看到应该在睡觉的沈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一个人站在楼梯边，正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要下楼。
　　她吓得心跳都停了一下，幸好楼上的佣人听到声音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麻麻……抱！”沈冀在佣人怀里身体扭了个方向，朝着洛樱张开两条小短胳膊。

　　洛樱又想教育她，又舍不得晾着她，只能握住她的手，严肃问道：“妈妈是不是说过，没有大人在不许自己爬楼梯？”
　　沈冀乖乖点头，重复道：“麻麻，抱。”

　　洛樱这才接过她。

　　沈冀在洛樱身上乖得不行，小手搂着脖子，不吵不闹，看见崔胜南还会叫人：“南……瓜，姨姨。”
　　崔胜南第一次见沈冀时自我介绍是“崔胜南姐姐，胜利的胜，南瓜的南”，沈冀就听见个南瓜，管她叫南瓜姨姨，之后怎么教也改不了口了。
　　崔胜南笑得眯起眼，配上她的妆容，活像个诱拐小孩的老巫婆。涂着梅子色口红的嘴巴咧开露出笑容，握着沈冀小小的手，和善道：“叫姐姐。”

　　沈冀蹭地扭过身子，躲在洛樱怀里，小声说：“papa……”

　　洛樱瞪了崔胜南一眼，“下次来我家不许化浓妆，吓到希希了。”

　　她话音才落，感觉到衣领被小手拽住，沈冀继续表达：“要，papa……”
　　要爸爸的意思。

　　“这跟我妆有什么关系？要沈放呢。”崔胜南为自己叫冤。
　　洛樱横她一眼。
　　和崔胜南拌嘴有很多话可以说，但面对沈冀，就像面对她爸爸一样，让她肚子里许多话到嘴边全都咽下去，变成一个嘴拙的人。

　　想了想，洛樱说：“爸爸出差了，过几天就回来啦，希希这几天先和妈妈一起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