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吐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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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欦很清楚任焉异对段恩的评价，但还是回答道：“她说您学术高度很高，本科的时候就想跟着您做科研，后面也考上了您的研究生。”
段恩的表情微微发生了一点变化，他低头轻轻攥了攥手里的白菊，发出一丝几乎细不可闻的叹息，朝任焉异的格位架走近，说道：“她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应该还是对我带有埋怨的吧。”
也许是一种直觉，宁欦感觉段恩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正好任焉异也在身边，或许多听一听段恩的话，她是否有可能跟自己曾经崇拜的导师和解呢？
“您如果不介意的话，”宁欦对段恩说道：“可以跟我聊聊焉异吗？我很想她。”
段恩望着面前照片里任焉异的笑脸，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回忆道：“我上她的课是在她大二那年，那时候她看起来也像照片里一样，活力四射，跟同学的关系看起来也很好，上课的时候也总是坐在第一排，别人都在玩手机的时候，她一个人会抬头盯着黑板仔细听讲，最后的考试她也总是第一。”
宁欦转过身和他并肩：“是一个很标准的好学生。”
段恩：“是啊，当时我偶尔也会生起一种想法，任焉异如果潜心搞科研，一定能在计算机领域有所建树。”
任焉异在活着的时候从来没听过段恩说这些话，她现在反倒显得有点不自然起来，偏过了头，默默听着宁欦和段恩之间的对话。
宁欦接着问道：“那在她研究生期间，您一定也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吧？”
提到这里，段恩却变得沉默起来，他慢慢合上眼，抬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自以为是这样的。”
宁欦：“自以为？”
段恩睁开眼，接着说：“自从她出事之后，我连着好几晚没睡着觉，时间越久，我心中的疙瘩越重。”
“您这是什么意思？”宁欦有点没听懂，任焉异也悄悄转过了头看向段恩。
段恩：“我教过很多学生，也带过很多研究生，但我其实最看重的真的是任焉异。她刚考上研究生那会儿，对一切知识都有着强烈的求知欲，总是会缠着老师和师兄师姐们问问题，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宁欦接话：“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段恩说道：“面对这样的学生我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教授呢？以前她经常会提出一些比较新颖的想法，其实一个学生能够这样真的很不错，但可能是我对她的期望太高，我更希望她在给出这种想法的时候能附带上自己的解决方式和阶段成果，如果还没有做到这一步，就想办法先靠自己完成一部分后再仔细和我谈。但我后面回想这一幕幕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语气好像太过强硬了一些，也没有把我心里真正所想的完整表述出来。”
任焉异的回忆也被段恩带着回到了那段时光里，她踌躇满志地想跟着段恩学习新知识，提升自己的水平，但当自己提出的想法一次次受到拒绝和冷漠对待的时候，她心里原本的那份自信也渐渐被消磨了。
宁欦：“她自己在私下里应该也在默默努力吧。”
“我相信她是这样的学生，”段恩接着说：“在研究项目的时候，其他学生比起她来经验更少一点，能力也更弱一点，我的关注重心也在那部分同学身上，我相信她自己就能把任务完成得很好，而且事实也正是这样。”
任焉异觉得自己更不自在了，她从没想过段恩能够说“任焉异经验丰富、能力强，我信任她”这样的话，她现在莫名感觉自己和老师之间好像从来就没有理解过彼此心里的想法。
段恩：“每次她写的论文也都是用了心的，我知道已经够好了，但我相信她能更好，一次次地打回去让她重写，就是希望她能加入一些更有见解的东西，如果最后我觉得还是第一版好，就会通过第一版。其他学生如果自己的论文每次都被打回来，早就受不了了，但任焉异从没抱怨过，总是能一次次地加入一些新东西在论文里，我能看出来，这都是她经过了很长时间思考和沉淀得出来的。”
宁欦微微抬头看了看一边的任焉异，之前任焉异对段恩的想法应该有所改观了，她看起来心情很复杂的样子。
宁欦想的没错，任焉异现在心里乱极了，她甚至觉得面前站着的这个段恩不是自己在学校里认识的那个导师，为什么他不在每次否定自己的时候把心里真正的想法和期待说清楚呢？
段恩：“我万万没想到的，就是她居然自杀了。那时候，其他老师说起这件事，我不以为然，她如果心理承受能力真这么弱，我早该看出来了，但她在我眼里一直是一名很有韧性的学生，我不相信她是因为这个原因自杀的。”
宁欦心里一惊，她以为段恩也觉得任焉异的死有蹊跷，刚想插话，段恩就说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自我了。也许在我看来是对学生好的方式，对任焉异来说可能就是一种负担……一次次的被否认、被拒绝，都有可能成为她无处发泄的压力，沉重的压力最终压垮了她。”
任焉异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着：“你的方式确实有问题，但我也没那么脆弱。”
本来挺严肃的对话，宁欦硬是被任焉异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逗笑了，段恩又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宁欦只好转述一遍：“我觉得她没那么脆弱。”
段恩低头无奈地笑了笑，他以为宁欦在安慰自己这个老人：“我对这个学生有悔，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改变自己的教学方式，改变我平时面对她的态度，让她充满自信和活力地活着。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跟陌生人谈了谈自己的心里话，段恩的遗憾虽无法弥补，但心里总归是稍微好受了一点。
“你是她朋友？是大学同学吗？”做了一段时间的倾诉者，段恩反过来问起了宁欦的情况。
宁欦回答道：“我也是G大的，但我们不是同学，只是因为偶然认识，关系很亲。”
“嗯…”段恩也不知道还能谈些什么，轻轻把花放进了任焉异的格位架，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身之后向宁欦道了个别，背着手缓缓走出了存放室。
……
段恩的到来是宁欦和任焉异都没想到的，他能吐露自己一直以来的心声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任焉异心里的一段结随着这次意外倒像是彻底解开了。
“你还好吗？”宁欦望着看起来有点迷糊的任焉异，笑着问道。
任焉异抬手叉着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这个老师啊…这些话早说不就好了吗？误会也不会产生不是吗？现在搞得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宁欦不禁笑了起来：“你们这对师生倒是挺像的，什么话都憋着不说，矛盾和误解不就自然而然产生了吗？”
“但没关系，”宁欦放下嘴角，认真地望着任焉异，说道：“我一定会尽快揭开真相，帮你重新活过来，亲自去解除这些误会。”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吐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