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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与李笙友好邦交了两日,他的病算是大好了。中途只有莫宁来看了两次。只能感叹这小孩儿人缘真差,和我一样的不讨人喜欢。

      李笙下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视察我的铺位,好在我是捡着角落,看样子是碍不着什么事才对。他转了转。不置可否的算是默许了。我捡着这样的差事,只觉得烦恼乏味。偶尔莫宁也会请着我去小坐,询问下李笙的饮食起居,听着没什么人去探望他,也难免露初唏嘘之意。

      反正日子是安安静静的过,这样看似平静的过了几日。李笙在傍晚时分就会显得比较焦躁,一个人站在窗口望着外面。我自然是五步不离的跟着,天空静谧,余辉渐尽,他一个人站在窗边,脸上并没有忧愁之色,相反,看起来很坚强?确实是这个形容词。紧紧咬住的唇角,坚定的眼神,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气质来,加上这姣好的面容,你说吧,你长大后会迷死多少的女孩子啊。就像魏青问,那样好的一副皮囊。自然将饮歌的魂魄勾了去,我记得那日中秋酒席过后,魏青问又单独见了饮歌几次,每次他走后,饮歌都会一脸红晕,眼光都是暖暖的,带着不一样的光彩。我们都庆幸着,庆幸着努力有所成就,可惜事实证明我们的猜测错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来居所看饮歌,我记得穿的是一件青色的华贵绸衣,只是未免太素雅,不像是来见情人,反而像是来商谈政事。这次他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我临走时看到他一脸的冷淡,饮歌的一脸的娇羞,隐隐有些不安。我当时还在责怪自己杞人忧天。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推门出来,跟在他周围的一群侍卫都呼啦啦的跟着走了。我得以进屋看你。你同新婚那日一样,傻呆呆的坐着,只是眼泪像珍珠一样颗颗的掉落。那泪珠子亮亮的,从你美丽耀眼的瞳孔中滑落下来,湛湛的摔在地上。我蹲在你的面前为你拭掉泪痕,只惹得你更加伤心,伏在我胸口,呜咽出声,你问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让你做他的棋子,帮助他结交一个人,那人我也见过,就是中秋喜宴上由他亲自送出去的官员。不过是个四品官,只是却是老文王唯一的子嗣。魏青问想要结交老文王不得,找出的曲线救国的法子罢了。奈何那文王的儿子竟是生得忠直,虽对你有些好感,却因你是魏府妾室,并无有非分之想。魏青问今日来找你,不过是要你主动一些,要你配合他的安排去引诱这贵人。

      你怎么会同意呢。我又不是不知你,你是看着烈女传长大的。又怎么愿意做出这有违伦常的事情来。我也终于懂了,你的嫁他的娶,由始至终都是一场安排的场景。这魏青问从一开始就安排着这样的把柄来捉拿。你要真是与那贵人有了苟且,以你魏府妾室的公开身份,不怕不能要挟他吧。

      你的拒绝引起了魏青问的震怒,我们搬进了魏府中最阴暗的角落,最破败的房屋。你的生活一下子由精致变得粗鄙,好在我们都是受过穷的,并不以为杵,加上我并没有受到限制,我仍然能从下人的吃食与补济中拿出些来给你。

      不过这种日子这很快就被人告发了,大概魏青问一直都有派人监视你吧。我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每天都要超负荷的奴役,能碰到食物素材越来越少,等着我黄昏时分头重脚轻的去寻你时,你都会一个人坐在枯井边发呆,看着我的时候又会眼泪汪汪,其实我最害怕的就是你的眼泪,生生的剜人的心。你伤心的理由很多,惹我伤心的却只有你。我保存着最后一丝的精神来安慰你,我说会好的,会好的。

      你住的那漏风的屋子有多差啊。旁边就是一条水沟,臭气弥漫着整个屋角。即使你种上茉莉也一样拂不去这样的味道。你的身子越来越差,脸色日益苍白,手指都瘦得只剩下骨架,憔悴得像是随时会乘风而去。我悄悄劝过你,劝你离开这个深宅大院,你不肯,理由也不说,然后我知道,你对这你名誉上的夫君,那个文才绝代的魏青问还有留恋,你还想挽回。

      为了给你补身体,我经常在下工后还要溜出去找些吃食。可魏青问明着想要磨你的脾气,给我们接济的人少得可怜,你身体又虚得吃不了粗食,我只能寻着不熟悉的地方乱撞,希望能摆脱看管。被抓到的话,自然是鞭子的一顿乱抽。也许别人不信,当我疲惫至极,疼痛交加之时,我甚至能在被捆绑的凳子上睡着。不过另一种说法叫做昏迷。我被抽昏后也有好处,可以被抬回住处,可以得到各种的药品,我有时候会多讨要两样,看在我是熟客的份上,别人都会默许,然后我会在下人房里熬好再端给你。那几日我因为要趴着睡是不能来陪你的,只能托辞是太累,在下人房里睡了。饮歌,你真的太善良,只要是我说的,你都信,包括我后来出的那个嗖主意。

      “喂。”被人粗鲁的打断回忆:“你在想什么?”我回过神来,窗外已暗,看样子天是黑了,李笙早已转过身来,很嫌弃的看我一副痴傻像。“没什么。”我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却是干干的,看来我真的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不会再随意的表露情绪。“那你还不去睡?”李笙催促:“你去睡吧。”“奴婢不敢,奴婢先服侍少爷就寝。”有了上次的教训,我自然不敢再偷懒,李家是大树,大树低下好乘凉,我还要在这棵大树低下待很多年。李笙有些不悦,哼了一声,自己一甩衣摆,这么晚了竟是要出门去。我很狗腿的跟了上去。

      我很少在天黑后出来走动,一是蚊子很多,二是害怕漫天的星光,让我觉得空了的那块心怎么也补不回来。今日迫不得已跟着李家大少爷,他走得不快,有些地方也是绕来绕去,大概是不想要我跟着,而此刻的我也顾不得看他的脸色,一方面前些日子才出了事,另一方面心中又被挑起了小小的好奇心。我现在的日子这样无趣,总要拿些别人的秘密来调剂。

      大概是见甩不掉我这个跟屁虫,李笙倒是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起来。他这口气叹得绵长,让人觉得不舒服,为他小小年纪有这满腹的心思而不舒服,如果他的娘亲在世,一定会为他排解吧,可惜的是他的娘亲早早死了,万事不如意。

      刚想到他的娘亲,转眼就见着了,当然我们并没有见鬼。在我熟悉的小竹林后面有一弯泉水,也不知是从那里引流来的,而在那旁边立着一个小小的土堆子。原谅我一开始并没认出来,谁会想到世代官员的李家会有主母埋在这个地方呢,又有谁会看到这样寒酸的墓的时候会有所注意呢。

      简易的石碑,上面的内容更是简易:“爱妻莫冉”。连生辰诞日,寿命后人,全都未印刻在上面。要是上面没有这四个大字,看起来更像一座孤坟。看来这立碑的人是个先锋派。李笙兀自坐了下来,他坐的地方的草长得比较稀疏,由此可以看出是他经常的席位。

      我不知是过去缅怀的好,还是扭头便走的好,撞破别人的秘密毕竟不是好事,何况这个秘密看起来既愁苦又尴尬,并没有什么值得娱乐的潜质。怎样做都显得做作,只有沉默。与李笙相对而坐,彼此长吁短叹。

      其实呢,在我看来,他应该走出这样自我封闭的环境来。相处下来,李家的事大大小小也看透了几分。原因自是不详,但也可以看得出来李笙生活得并不如表面风光,李如虹和李春娘待他不薄,却谈不上亲近。莫家姐妹莫余是个风里的人尖子,自顾不暇,更别说疼人,而莫宁,到底是站在一个有所企图的位置上,不管多关心李笙,也是博不了好感的,小孩子最敏锐,哪能不明白,加上李笙又是个倔强的人精。我并不知道李笙对他娘亲的感情有多浓厚,听说莫冉死的时候他还小,记忆大概并不清楚了吧,只是,莫冉死后再没有人那样如心肺的疼他了,在这种失落里他难免产生一种依赖与执着的感情来,这样的感情又催生他始终放不开,始终暗示自己的在意。

      不知不觉的分析李笙的立场。大抵是我习惯了去猜测别人的心思吧,因为有时候猜错了,就会迈错脚步,我再不愿做出后悔的事情来。不过猜测归猜测,我却不会上前去劝告,如果对于饮歌,我还有一些立场,对于李笙,我则是完全的局外人。我说过我不想要去搅混水。

      李笙坐了很久,我也不清楚身上被蚊子咬了几个疙瘩。他终于有回转的意思了。我自然继续跟着,走出竹林的时候他突然转头问我:“你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难得的主动。我如实禀告:“你有没有被蚊子咬啊?”后来,后来他白了我一眼,进房间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香囊来:“这里面的香料是用防蚊草提炼的,赏你一个。”口气十足的恩赐,看着却觉得贴心。我自然是收了,将那香囊纳入怀中。李笙看着我喜笑颜开的样子问:“你的月钱很少吗?怎么没见你添置过新的东西?”“因为我缺钱啊,月钱确实不够用。”他疑惑的皱皱眉头,李府的月钱确实不低,我又是按照大丫头算的,一个月有将近一两银子,而李府又是管吃住的。比起其他丫头,我的用度却又是最寒酸的。想着也解释不清,只好先服侍他清洁更衣。李笙有躺在床边看会儿书的习惯。我将烛光挑亮,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拿出锦帕绣起来。

      这样的女红我做起来着实吃力,其实我擅长的东西本就不多,唯一能谈得上资本的不过是眼界比当前许多人开阔许多,可这样的地位却是不能让我施展,本来是机缘巧合的得来,不值得炫耀。可难免有负气之感。赶制的绣品月底要去换钱,这个月就刚刚凑好。我真的缺钱啊,可这缺的理由却是无法向人阐述的。

      李笙打了个呵欠,我走过去给他整理一番,给他盖上被子。他的眼睛因为疲倦没有了白日里的明亮摄人,黑瞳孔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来:“饮词。”轻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转头睡了。我笑了一下,吹熄蜡烛,心中难免有些小小的涟漪。说的要站在人群之外的,还是让这小孩儿引了心绪,我果然还不够冷血,这样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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