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生辰庆（四） ...
-
李天心探进袖中，拿出了一方丝帕。
帕子质地柔软，轻若无物，帕子一角绣的挂在桃花枝头的圆月刚好给帕子增加了一点重量，不会被风吹走。
李天心胸口里疼了一下，皱了皱眉，良久，道：
“幼稚。”
说罢，把手帕仔细折好，放入怀中。李天心动了动手和脚，药物的影响大概已经消去了，以往不谏，来者可追，这一次，一定要追到。
“师兄可是好了一点？”李天心的同门师弟李秋心推开门，露出了半个脑袋，挂着满脸的天真无邪。
李天心淡淡一笑，道：“好多了，是师父遣师弟来的么？”
李秋心见四下无人，便丝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坐在了李天心的旁边。天师李琢的身边并不是所有人都背了人命的，一则是秘密被知道得多了，也就不好打理了，二则是即便是害人这行当，脑子不机灵也是不中用的。天师李琢没有收过多少弟子，观星阁以应人等多是在进宫后才招进来的，不过李秋心和李天心却是和李琢从宫外一直走过来的。师弟李秋心也是个苦出身，书塾没上过，连名字都是按照家里的排行乱叫的，家里快要饿死人了时遇上了天师，也不知道是为何，不过李天心猜，可能是为了博一个乐善好施的贤名，被李琢认作了弟子，改名李秋心。所以平时，李天心也会格外照顾一下这个师弟。
只需要一个掩人耳目走出观星阁的身份，就可以去预警。
李天心看了眼师弟李秋心，两个人都算是李琢的亲传弟子，穿的衣服差不多，身量上也相差无几，如果不是看相貌的话，很难分清身份。只不过李天心常做的活计是和师父一道去讲经弘法，而李秋心则多是抱着一摞子手抄的经书往来于各个宫殿。
李天心暗道了声对不起，便一记手刀打晕了李秋心，带着自己书房中手抄的心经埋着头走了出去。
掩饰的最好方法便是做出问心无愧的样子，观星台这一段路因为皇帝下旨不得打扰天师清修，故而人烟稀少，“不会碰上人的。”李天心默念道。
长街的尽头是嘉裕门，出了这道门便是皇宫中俗人们的居所。宫中是非多，太监宫女学的第一道规矩就是管好眼睛、耳朵和嘴，更何况与天师和道童们直接接触的多是宫中的贵人，被认出来的几率也是极低。
李天心一路悬心而行，面色却是无异，脸深深地埋在经卷之后。一路上偶尔遇见了几个结队而行捧着丝绸锦缎，时鲜果蔬的太监和宫女，也都只是行色匆匆而过，没有人可以抬头去看穿着道袍的李天心。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李天心反而多疑了起来，不过也是想想也是，这宫中人人生活不易，哪里会有闲情雅致去管他人的闲事。
李天心站在储秀宫的门口，松了一口气，还好，终于到了。
但是令李天心惊讶的是，偌大的宫殿，伺候的宫女和太监竟然如此之少。以至于李天心到了都宫门口，才有人迎了上来。
一个衣着普通素色宫服的宫女刚要上前，便被另外一个衣服上绣着花的宫女拦了下来，穿着绣花衣服的宫女亲自迎了上来，堆笑道：“小师父来储秀宫何干，奴婢们也是有失远迎？”
贤妃对观星阁敬而远之，手下的人自然也是对他们提防得紧。
“给二皇子送手抄得经书。”李天心面不改色道。
那宫女明显一顿，二皇子平时不喜欢这些道士的事在宫中不是秘密，如今竟然给送来了经书，这事情实在不太说得通。不过二皇子生辰将近，观星阁的人送些东西来也无可厚非。
“二皇子的住所在偏殿，请小师父随我来。”
李天心之前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太过熟门熟路会惹猜疑。
楚祺在殿中拿着书本，但夏季暑热，王孙公子哪个都逃不掉，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听见外面的动静，才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本来看着那身道袍，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看清来人是谁，气就不打一处消了。
“天心，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了么？你到底吃的什么药啊？”话一出口，楚祺就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嘴巴，那种药自然是不好意思说的。
不过楚祺看李天心脸上什么变化都没有，不像是着恼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回二皇子，来送经书。”李天心道。
楚祺示意那宫女退下，便走了过来。
那经书，楚祺看了都觉得头疼，只不过是李天心送过来的，实在不好发作。
“到底来干嘛的？”楚祺笑道。
“还手帕。”李天心面无表情道。
楚祺无奈地看了看这木头脸，明明这么好看，干嘛不笑一笑呢？
“你以前都没有这么闷的，是因为那药的事情么？”
李天心心中一动，眼底也泛起了一丝波澜，“可能是吧。”
楚祺心里很不是滋味，道：“我没法求父皇让你不吃那种药，但是，在生辰宴上，我会求父皇，让你做我的书童……”
“不必了。”李天心打断了他，人心不能当作木石，李天心担心再说下去，他就没有到时候出首的勇气了，如果他不做出首的那个人，楚祺能躲得了一时，但是天师还是会另择他人来害他，那时候他就是有心回护也无力了。
他这样的人，本就不配有未来的。
楚祺轻轻地叹了口气，往前挪了一步，李天心却像触电了似的往后匆匆退了一步。
李天心闭了闭眼，道：“二皇子信得过我么？”
楚祺愣了一下，道：“当然了，怎么这么问？”
“那我说一件事，二皇子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是了。”李天心道：“二皇子生日宴上和寝宫之中，所有烛火，需要安排人细细查验，万不可混进去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楚祺依旧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不会害二皇子。”李天心道，说罢便欲抽身。
“喂，那个帕子……”
李天心一愣，“对了，忘记还给你了。”说罢，便要从怀中掏帕子。
楚祺扶额道，“那是送给你的。”
李天心目光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帕子，他觉得自己是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喜悦的心情上像是落了一层灰，让人想碰又不想碰。
楚祺看李天心没有要把帕子送回来的意思，心里不禁一喜。
天光流转，薄暮微笼，李天心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又叮嘱了一句，“二皇子千万当心店内烛火，不要被人掺了别的东西。”
楚祺想问问为什么，不过他看李天心似乎没有想说为什么的意思，不过是烛火而已，便应了声：“好。”
楚祺看着李天心快步走出了储秀宫，逐渐缩小的背影，微微一笑，“生辰宴上只管父皇要你做书童，怕是李琢老儿也奈何不了，等着吧，你马上就不必再吃那药了，也不必受委屈了。”
“乐清，这两天你亲自盯着殿里的烛火，看好了别让人动了手脚，对了，把这事和冯掌事也说一下，让她盯着母妃那边。”楚祺知道李天心在李琢身边怕是听到了什么才过来的，防人之心不可无的。
“是，主子。”乐清是从小就跟着二皇子一起长大的，算是心腹。
不过，算来，这也是李天心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楚祺心里还是又那么点小得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生辰庆（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