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到天明》木叶卿

28、定干戈（五）

　　风里夹杂着血腥的气息。
　　天色尚暗，但是凭借着脚程的长短，楚祈知道，京城已经近了。
　　匈奴人攻城掠池，不是想要改朝换代。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总之现在不是自己的，以后也不是自己的，破坏了也不会心疼。
　　四野寂静，楚祈也令人不准点火把，取胜的关键就在于奇袭。
　　黑暗中便是人心惶惶。
　　“主子，探明白了，京城的守军闭门不出，匈奴人来的多是骑兵，不擅攻城，愣是没让他们攻进来，但是守城的，被箭射死了不少。”刘奇道。
　　楚祈沉吟了半晌，“他们多少人马？”、
　　“少说也有两三千，比咱们差了一半。”刘奇道。虽然数字上看着是楚祈带的人多，但是实际上骑对步兵足以以一当十。
　　楚祈也知道这一点，对付骑兵，守是要比攻来得容易的。
　　“若是两面夹击......”，李天心皱眉道。
　　楚祈摇了摇头，“且不说城里会不会配合我们，骑兵灵活的很，即使夹击，掉头即可进攻，万一真的攻进了城池，就麻烦了。”
　　李天心也知道这个主意不佳，但是如果真的就贸然进军，虽然兵贵神速，但是只要匈奴的铁骑反应过来了，对楚祈他们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这里是什么地方？”李天心不甘心，他不能就这么放楚祈去送死。
　　“是丹城。”刘奇答道。
　　“丹城？”李天心思索着，这个地名对他来说很是熟悉。
　　突然，灵光一现，这是供给观星阁炼丹原料的地方！
　　丹城并不是个城，而是几个州郡之间一处人口相对密集的地方，先帝觉得李琢配的丹药上佳，就给这个小地方赐了个名叫丹城。
　　炼丹的东西很多，朱砂，硫磺，硝石......
　　不错了，有了硫磺、硝石，便可以配出炸药来！
　　楚祈看李天心脸色有变，“天心，怎么了？”
　　“去找供给观星阁的商贩，若是能提供硫磺和硝石，那过往协助李琢的罪名就可以免了，而且重重有赏。”李天心快速说道。
　　“天心，你急糊涂了吧？”楚祈有些愕然，他只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用来炼丹的。
　　“我没糊涂，这两样东西，可以配炸药，就算炸不死匈奴人，惊了他们的马，骑兵就不如步兵好使了。”李天心道。
　　在李琢身边多年，李天心除了看到李琢的那些算计，也看到了李琢在配这些药品的真本事，耳濡目染，便学了一手。
　　这边李天心说完，楚祈便着人去做了。
　　若是真的，那这仗的胜算便大大增加，若最后只弄出个炮仗来，也没关系，本来这仗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总之，就当是烽火戏诸侯了。
　　一直行军，军队也是疲累，楚祈索性就吩咐大家原地休息，劳兵袭远是兵家大忌，不得已而为之，也只能尽量让情况变好一点。
　　果然，如李天心所言，商贩正担心有朝一日李琢的事查到他们头上来，如今有了脱罪的机会，立刻就把东西凑齐，骡子牛马一齐上就送来了。
　　李天心算着比例，指挥把东西分装到木桶里，心里的弦一直崩着。
　　“天心”
　　李天心吓了一跳，见是楚祈才勉强平复下心绪。
　　“该歇一歇了，剩下的事让下面人做就可以了。”楚祈道。
　　李天心摇了摇头，“该休息的是你，一会儿我帮不上忙了，但是你得出大力气。”
　　楚祈没走，就这么看着李天心，“你在旁边我心里最安稳。”
　　李天心没有再劝，明日之前，什么都不是定数，若是让楚祈休息，估计他也休息不下。
　　五十桶火药装好了，但是，能不能炸，谁也不知道。
　　李天心也担心，万一帮不上他们，还白费了功夫......
　　楚祈知道他在想什么，“若真的能成，那你就是英勇救夫，若是不成，为夫亲自给你杀出一条血路。”
　　“继续出发。”楚祈道。
　　丹城和京城挨得近，漆黑如墨染的夜空真在转成深蓝，他们便已经到达了京城脚下。
　　城内便是困兽一般的大周的文臣武将，尘外便是仍在安营扎寨的匈奴军队。
　　“看着他们好像没怎么设防？”刘奇讶异道。
　　“李琢那张嘴这回倒是派上了真用场，一个故事把大周说得像是要祸起萧墙，以为我不回来，至少不会来得这么快。”楚祈道。
　　楚祈的兵在上坡，算是占了优势。
　　“主子，什么时候放炸药？”
　　“现在，把炸药从山上滚下去就成，弓箭手，点火搭箭。”
　　楚祈没有让李天心下来，而是把他安置在了更高的山顶。李天心看着他们，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发着祈愿。
　　“真人在上，我的过错让我一人承担，要杀要剐随便，不要让楚祈受伤”
　　“不要让楚祈......”
　　火光像是流星，划过了将明的夜空。
　　巨大的声响打碎了夜晚的平静。
　　成功了。
　　匈奴人开始骚动了起来，他们反应的够快，在冲天的火光和漫天的火星中，迅速找到了自己的战马。
　　只是草原上的马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受了惊，根本安静不下来，更别提作战了。
　　火光足足把黎明提前了一个时辰。
　　匈奴人根本安抚不下来马匹。
　　正是进攻的时候。
　　短兵相接，匈奴人看上马已经成了奢望，干脆直接拔刀迎战。
　　一时间，刀光剑影。
　　李天心在上面看着，只觉得这战场并不像是戏词里面说的那么血色连天，两军相接，像是有一条线，你进我退，只不过，这进退的距离都是用生命画出来的。
　　匈奴人马上功夫厉害，但是陆上的本领也不差。
　　反而是陈亮的那些瓜州府兵，平时疏于操练，此时倒显得狼狈。
　　不过，还好数量的优势还是在的。
　　李天心从来没有这么焦躁过，此时多托哪怕是一刻，那都是几条性命，其中，就可能有楚祈的。
　　太阳初升，黎明终于到了。
　　匈奴人带队来的首领看到自己伤残的部下，已经绝对再不能准备下一波攻城，迅速打了唿哨，就要撤退。
　　楚祈的兵趁乱，遇见匈奴人的马便也毫不留情杀掉了，如今剩下的马虽然不多，但是也都从
　　之前的爆炸声中安顿了下来。
　　匈奴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后面的开始撤退了，但是前面的还在继续打。
　　无论怎么样，都是有人回不去的。
　　只能让尽可能多的人回去，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天大亮的时候，楚祈的兵已经是一身的血污，不过还好，打赢了。
　　李天心看到匈奴人撤走的时候便松了一口气，如今，更是没有力气站着了，只能扶着旁边的一棵树。
　　“我们赢了！”下面的呼声震天，仿佛给李天心也注入了力量。
　　他跌跌撞撞地顺着山路走下去，前面有什么他看不见，摔没摔到也不是很清楚，他想找到一个人。
　　还好，树木渐渐稀疏的时候，他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李天心身上发着抖，说不出话来。
　　楚祈打了胜仗，开心的很，见状，却心疼得紧。
　　李天心在上面看着，该有多担心，多害怕。
　　楚祈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像是抚摸小兽的容貌一样，轻轻安慰着李天心：“没事了，没事了。”
　　李天心小声道：“要是再有一次，我就跑了，你再也找不见我了。”
　　楚祈没作声，偷偷笑了。
　　事到如今，你怎么舍得走。
　　城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