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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直到跟随在段流的身后被大群邪道的弟子迎入山门,见到了气派恢弘的厌尘宗大殿,又穿过山谷走过许多建筑,最后到达那座据说是自己居处的阁楼,雁凉都没能够开口说出话来。

      他现在脑子里面完全只剩空白,只是盲目地迈着脚步往前,一路上甚至没有听清段流等人究竟都说了什么。

      往常的时候若是紧张,雁凉必然会抓住温灵远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身边,但这次雁凉没有再这样做,从进入山门到现在来到这座阁楼前方,雁凉都没有去接触温灵远的眼神。他知道温灵远就在身后,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道视线,但他不敢去看。

      他就这样保持着浑浑噩噩的状态站在阁楼前方,直到大家静静陪他等了许久之后,段流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问了句:“尊主,您要进去看看吗?”

      雁凉眼睛微微发红,但这次却没有掉下泪来,他强忍着眼泪看向段流,没有立即应声。

      段流于是只能又更加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尊主您虽然有许多事记不清了,但没有关系,这座阁楼就是您从前居住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是尊主您最熟悉的,只要看到它们也许您很快就能够记起来了。”他说着话又接着回头看了眼沉默无声地跟在人群最后方的温灵远,意有所指地说道:“尊主您也就记得到底谁才是信得过的人了。”

      雁凉至今依旧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身份,他怀着半分忐忑半分期待,向段流小声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段流张口就要说出来那个名字,然而才发了半个音节,他就立即顿住,连忙摇头道:“不行,属下怎么能直呼尊主您……”

      “告诉我。”雁凉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这种时候他甚至都忘了害怕。

      段流苦着脸,到底还是低着头小声说道:“尊主,名唤雁凉。”

      雁凉。

      的确是他的名字。

      雁凉从最初发现这群人找来开始就始终认为他们是找错了人,认为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的尊主,但到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他们弄错了,而是他自己弄错了,他果然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凶狠残暴的魔尊。

      在瞬间的呆滞过后,雁凉身子慢慢蹲了下去,抱着双膝无声地落起泪来。

      跟在后方的温灵远见状便要上前,然而段流狠狠瞪了他眼将其推开,接着才连忙蹲下着急安慰着雁凉道:“尊主,您、您这是怎么了?就算想不起来您也不必如此伤心啊!将来我们定然会找到那害您失去记忆的家伙,还有那个不知好歹欺骗您让您认他作夫君的家伙,我们这就将他大卸八块替您泄愤!”

      雁凉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得到丝毫的安慰,反倒哭得更伤心了。

      段流和他身后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又惊又怕,手忙脚乱地簇拥在雁凉的身边“尊主尊主”地喊,竟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安慰了,段流急得额头冒汗:“尊主您有什么伤心事,您说出来让属下等人替您分忧啊!”

      雁凉抽噎了两下,慢吞吞抬起头来终于勉强挤出了句话:“我没想到自己会是个大魔头,我……真的很坏吗?”

      段流自认明白了雁凉的意思,当即点头拍起了马屁:“自然!尊主向来都说自己是这世上最大的恶人,若论心狠手辣没人比得过您,当年您在琼罗山大开杀戒,弑杀整整七百多名正道高手,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动,据说那些正道的血浸染在琼罗山的土地里,直到现在那座山上都还有血腥味,无人敢再轻易靠近。还有还有,您的名字只要放出去,就连三岁小孩听了都会被吓得不敢出声。还有我们这刑堂,里边所有刑罚都是您亲自定下的规矩,我们厌尘宗地牢里面最深处关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每年尊主您都要亲自去审问他,那惨叫声响彻整个厌尘宗,三天三夜都没带停歇的。”

      雁凉:“……”

      段流说到了兴头上险些停不下来,再看雁凉的表情才察觉到不对:“尊主?”

      雁凉埋着头,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得哭个不停:“我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我怎么这么坏呢!”

      这次轮到段流等人沉默了。

      大概是想不到厌尘宗尊主雁凉竟然会有说出这种话的一天,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竟然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回应他。

      只有温灵远看出了雁凉是真的在为此而感到伤心,他来到雁凉的面前,俯身轻声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温灵远不出声倒好,他现在来到雁凉面前,开口说出了这么句话,所有人的视线便都到了他的身上,在段流的目光示意下近前的几名邪道弟子当即出手扣住了他的胳膊,而段流则眼神凶狠地瞪着他道:“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我们所有人都能作证你根本就不是尊主的夫君,我们也从未见过你,你接近尊主究竟有什么目的?”

      温灵远看了眼钳制住自己双手的那几名弟子,不知是没法挣脱还是故意不去挣脱。

      而冲突发生的时候,雁凉看见他们制住温灵远,原本想要阻止,但指尖才刚刚抬起,却又赌气般地又放了回去。

      他直视着被人扣住双手手臂的温灵远,声音沙哑且微颤地说道:“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你到底是谁?”

      温灵远温柔地注视着雁凉,他在雁凉的面前向来都是这副模样的,眉眼间永远带着温和的味道,对待雁凉总是无比纵容宠溺。而现在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也依旧没有改变,他道:“我说过,我是你夫君。”

      声音平静且令人安心,仿佛不过是在陈述件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而已。

      雁凉眼波微微闪烁,他忍不住想要立刻认同温灵远的话,但理智却又让他退缩了些许。他还没能够继续询问下去,段流就已经冷笑了声开口道:“你说你跟我们尊主是那种关系,那正好我们现在就在尊主的摘星阁门口,我们不妨一起进去看看,尊主若是心里当真有你,那么在他的住处必然会留下点关于你的痕迹,但若是没有,你又怎么说?”

      温灵远没有回应段流,他视线正对着雁凉,说道:“那就任凭你处置。”

      雁凉不知道自己失忆前究竟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但失忆后的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边是他最喜欢最信任的夫君,一边却是能够说出他名字给出证据证明他身份的人们,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才是对的,在这种状况下终于只能被在他们的目光逼迫下艰难地抬手推开阁楼的房门,接着往这处据说是他曾经居所的地方走了进去。

      推门进屋,所谓魔头的房间并没有雁凉想象中的那般可怖,相反它非常的简陋,里面除却该有的床铺柜子桌子等东西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从某种程度说来它甚至还及不上雁凉和温灵远在村子里所居住的小屋,至少那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因为有着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所以并不简陋,充满着红尘的味道。

      而眼前这里显然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柜子干净做工又漂亮,所有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虽然看起来气派高贵,但似乎总显得过于冷清。

      仿佛只是进门看着这幅场景,他都能自其中品出淡淡的涩味。

      雁凉心里有掩不住的失望,还有对于从前的不解,他抹了抹刚才没擦干的眼泪向段流问道:“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正是。”段流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他领着雁凉来到房间的书桌边上,指着桌上那叠书信,还有旁边压着的几张写了字的纸道:“这里就是尊主您平时处理厌尘宗要事的地方,这是您上次写的信,应该是要送去水云城的,但我们还没来得及送,您就出事了……”

      雁凉低头看了眼那些信纸,里面的内容他看不太明白,但上面的笔迹却的确是他的笔迹,他从前在村子里替邻居妇人写过信,知道自己的字究竟是什么模样。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就是那位厌尘宗尊主,他似乎已经没法再逃避这件事情,而想清这件事情之后,雁凉泪水含在眼底,抽噎着没有哭出声,只是立刻转身开始在房间里面四处打开柜子翻开抽屉寻找了起来。

      他在找自己和温灵远是夫妻的证据。

      其他人诸如段流见他的意图打算帮他寻找,然而还没等触碰到屋里的东西,他们便立即被雁凉给拦住了动作。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里雁凉在房间里面仔细寻找着,明明是个爱哭的性子,他却忍着眼泪咬着唇将整个房间都给找了寻找了个遍,从桌子到柜子再到床铺,甚至就连被褥下面的夹层他都一层层全部寻找了个遍,然而就算是他这样仔细寻找,他都依然找不出房间里面有任何与温灵远有关的东西。

      没有。就好像在他过去身为厌尘宗尊主雁凉的时候,身边就从来没有过温灵远这人存在过的痕迹。

      雁凉找过两遍之后不肯死心,接着又找了第三遍,但却依然找不到任何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段流见状凑到雁凉的面前,低着声小心劝道:“尊主,您已经找过很多遍了,不用再找了。”

      雁凉回头看着站在墙边默默不语的温灵远:“夫君……”

      “尊主,都这时候了您该改口了。”段流皱着眉头唤来众人,“将这家伙押进地牢里,他趁尊主不在故意欺瞒尊主,我们厌尘宗定不能放过他。”

      雁凉见状几乎是立即就脱口道:“不许!”

      段流:“尊主,您……”

      雁凉看着温灵远笃定的神情,内心不知为何慌乱了几分,接着他视线微微错开,突然注意到了温灵远身后的那面墙壁。他刚才已经找过了房间里四周所有的东西,如果说还有没找过的地方,那应该就只有那面墙了。

      那面墙上挂着一幅普通的山水画,乍然看去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想到其他人对于他过去身份的评价,作为大魔头的他在房间里挂这么幅画似乎过于普通了。

      雁凉穿过围上来的人群,几步来到那面墙边,接着他抬手掀开那幅画——

      画卷霎时落下,而就在那幅图画的背后,分明还悬挂着另一幅画。

      画中的人白衣青衫,俊逸翩然,眉眼沉静如蕴星河,正是温灵远。

      看清那幅画的刹那,满室皆惊,只有雁凉紧盯着那画卷里的人,终于松开了紧紧拽着的双手,在释然地长松了口气之后转身立即往温灵远的身上扑去,委委屈屈地喊道:“夫君!”

      段流神情苦涩,微微抬手张口欲言,但对面的温灵远抱着雁凉,视线在雁凉看不见处往段流扫来,分明其中没有藏着什么情绪,却不知为何让段流感觉脊背微微一寒。

      他原本想说的话便顿时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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