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生》上遥

2、第 2 章初一1

　　这是初一的声音，纵然许久……六月不见，可她的声音我却是始终都不会忘记的。
　　活泼开朗正是我的相反面。
　　只是那活泼声音没了，只余委屈。
　　腰间被人环住，小丫头多大了也不知道害羞。
　　“多大了，还往师尊怀里跑。”
　　师尊冷哼一声，就斥责初一。
　　我不乐意的看了一眼他，这个老顽童瞪了我一眼，冷哼着别过头去。
　　初一已经五十多了，在筑基二百寿龄下依旧是个孩子。她现在也只有我的胸膛高。
　　我摸摸她的头，我在他们眼里很内敛，说不出什么话。我却觉得我很外向，但，说不出话也是真的。
　　”谁欺负你了。”
　　只这么一句话。
　　我相信初一听懂了，她知道，只要和我说我就会帮她揍回去。
　　她也知道我打不过就可以叫师祖，师祖打不过就叫师伯祖。
　　儒门的人很护短，那群人也说不过儒门的。儒门的嘴皮子可灵活了，我倒可能是个意外。
　　她摇摇头，只说：“师尊，你怎么才出来啊，初一想你了，他们都说初一是没师尊疼的孩子。”
　　我知道初一这是在说胡话。
　　儒门精英弟子谁人敢说一句不是？
　　更何况，初一像是把我的嘴皮子给借了去似的，舌战群雄也不过尔尔。
　　但我宠她，是真的宠，“有师尊疼，还有师祖。”
　　初一满意的笑了，有趴在我身上，想要同我耳语，只可惜她太矮了，在一米八的我面前，真的太矮了。
　　于是她只能小声的说，“师祖他还打我呢。”
　　“喂，还过不过来了，说什么悄悄话！”
　　师尊他自然是听得见的，他故意打断了我们俩。
　　刚走过去，他就捏起了初一的小脸蛋，还说着：“你这小丫头还带告状的？”初一也不怂，当着他的面就吐舌，活像一个赖皮猴。
　　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一秒却也被人捏住耳朵。
　　我怕疼，但每次捏我耳朵的也只有宗主师伯了。
　　“宗主师伯，疼。”
　　“你也知道疼！你知不知道初一差点就被围攻了！你这师尊怎么当的？就练她那嘴皮子了？”
　　我永远也不明白，为何我们儒门的儒修们永远都那么彪悍。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纵然我想辩驳，可在师伯面前辩驳，就等于自己找骂。
　　我只见师伯冷笑一声，“逍遥门当真是会欺负人，明日就是诸派大比，九派之人都聚在逍遥门，可他们逍遥门倒好，来了客人也不招呼，反倒辱骂起客人来！”
　　他说的慷（愤）慨（愤）激（不）昂（平），却又转了话口，一戳我的脑袋，“也是你这个师尊不争气！你收了初一四十几年，人初一双灵根都到了筑基后期，你呢！你单水灵根是摆着瞧得？都三百五十八岁了，才金丹后……你进阶了？”
　　我无奈点点头。
　　其实我是很委屈的。
　　我想修炼罢，我又困。
　　反正睡觉时，身体也会自然修炼，我也就对修炼无所谓了，又或许是我的名作怪，我永远在危机时刻晋升。
　　就像是筑基晋升，就是在最后几年寿命里晋升的。
　　我总归是有侥幸心理的。
　　我虽然升了个小阶，可在师伯眼里却什么也不是。
　　他扫了我一眼，点点头，“嗯，根基还算是稳，若是下次再在寿命还剩几年进阶，你信不信我让你师伯娘给你一颗老颜丹吃了！”
　　我也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是什么，说害怕吧也没有，说不害怕吧，又不可能。
　　我摸摸我的脸。
　　这张脸我是真的喜欢，白净，顺滑，五官也是精致得很，我还上过修仙美人榜第一位呢。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五年内必迈入元婴期。
　　“好。”
　　师伯也许是被气着了。
　　他说了那么多话，却只得来我这一个字。
　　但他也了解我，也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老头。
　　这老头说不得丑，要真说，也是一个帅帅的老头，更准确点是仙风道骨。
　　只可惜这并不是我喜欢的菜。
　　那人一来，到也没怪罪我，反倒惩罚起自家的人来。
　　他命人将那弟子拖到寒萧洞里受罪十日。
　　逍遥门掌门对着师伯握拳，“我门子弟教养无方，还往肖宗主莫怪，此事虽非一人之过，但也就此罢了。莫伤了我两派合气。”
　　听了这话，我竟莫名想笑。
　　这是要和一群嘴皮子超溜的人掰扯道理？傻子都不会这么干的吧。
　　我刚要开口，却被师伯拦下。
　　师伯冷着一张脸，“那是自然，你既已罚了子弟，我宗也不是那么不留情的人，也罢！”
　　我挑挑眉，心想这是怎么了？
　　师伯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敛……啊不，是为侄徒孙讨说法的机会。变相的说，就是他的敛财程度可是堪比剑宗的啊。
　　我是个暴脾气的，也许师伯是怕我惹是生非吧，提醒着我跟上去。
　　才刚错开逍遥门掌门，那老头又开口，“不过，你这师侄闯我逍遥门，也不通报一声，急得我门许多小辈都慌了神，连修行也不好。”
　　我心里暗想，劳资不来救徒弟，和你在这儿瞎掰扯？
　　再说了，修仙本就逆天而为，自己心绪不定，乖得了旁人？
　　是这个理吗！
　　师伯也怒了，我能感觉他的杀气在直飙，更准确的说，是威压。
　　我看看自己的瘦弱身躯，想来是承受不住的，刚想走，这威压也就散了。
　　那老头和师伯是一个级别的，但他不慌。也不知道师伯为何要顾及他，这老头说话确实气人的很。可能是我心（傻）胸（傻）宽（乎）广（乎），当真是不在意的。
　　“不过，我们二派关系良好，胜似手足兄弟，这能算写什么呢。”
　　你能想象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笑起来居然那么猥琐的样子吗？我想是很难得对吧。可是我瞧见的。
　　我突然明白我那个弟弟说的一句“看着太辣眼睛了，想自戳双目”。
　　我现在就是这个心情。
　　我喜欢好看的事物。
　　宗主师伯终归是不乐意吃亏，开口就是一句剥人皮的话，“既如此，你那位弟子是参加金丹期大比的人吧，既然人被罚了，不如就给我这师侄吧，反正人也来了不是？”
　　老头面皮一紧，脸上的笑都有些耷拉，似是想要怒骂，最后又憋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好啊。”
　　我想，他肯定是想把这个名额给卖出去的，或者是再找一个顶上去。
　　可惜了，这个计划这么快就胎死腹中了。　　诸派大比乃是九派弟子之间的争斗，算不得正真的斗，只不过是比试。
　　很快就有弟子将我们带到住处。
　　修者无需休憩，也无需吃食。
　　实则不需要住在这些地方，更别说在凡人眼里，这群修士住云彩上就行了。
　　这些儒修们也是，他们的挑剔样儿简直就是喝了凉水都要塞牙缝。
　　这可不是我自黑宗门，实在是我在宗门里待了三百多年，看的最多的就是这些了，简直是糟糕透顶。虽然自从师伯上位后，儒修的名声从老杠精、死顽固成了儒扒皮，可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到现在我都在想。
　　当时佛修要我的时候我咋不跟他们走的呢？
　　再不济，同遥途走了也是好的。
　　“在想些什么？”
　　“金丹大比是何日。”
　　“就在后日。明日是你徒弟的。”
　　我不回话了，站立在一侧。
　　诸派大比说的倒是好听，实则不过是九大派镇压小派罢了。
　　筑基、金丹、元婴各一百人，九派每阶各占九人，共余五十七人任那些小门小派出人。
　　再在三百人中各选出前十名共入鸿德秘境。这是上古时期的大秘境，有人猜测，这是那时即将发育成的小世界，却因劫难而断了生机，成了这一方天地的大秘境，里面机缘也是不断，每百年一开。
　　鸿德秘境我去了两次，本来可以去三次的，可惜那时我还没速速到了筑基。
　　师伯翻看书页，我就那样瞧着他。
　　我不明白，都是修士了，还要翻书干甚？
　　说师伯是个老顽固，可他又不固执己见。说他支持本源，可他把儒修们变得都是金刚大力士。
　　时不时我总因为儒修同我想象中的相差太远，从而认不清自己。
　　可能师伯是觉得我烦了，他蹙着眉头朝我挥挥手。
　　我也不拘谨，作个揖转身就走，我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儒修住的是藏书阁附近。
　　这几日藏书阁一楼二楼大开，专供我们享用。
　　逍遥老头怕是想展现自家门派的实力吧。
　　我也很乐意去看看。
　　只可惜这一二楼的书少有绝本，更莫说这些书庸俗无雅，比儒义楼中的书还要无趣，哦，还多了一点俗烂。
　　可能是我被儒宗的是熏陶过了，看这些都觉得瞧不上。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大众的想法，我盯着页面，将神识放出，转找那些修为不太高的儒宗弟子看。
　　有好些个对这些书感兴趣，但大多数的人，像个耄耋老人般叹息。
　　他们虽说不显，但那头却是摇的次数多了，书在手中停留的时间短了。
　　书籍林立，却无一本儒家之道。
　　看来逍遥门也不怎么样嘛。
　　我真想大声说上这么一句，谁让逍遥门子弟欺我徒弟呢。
　　我愣了下，这件事在梦里似乎发生过。
　　我的手停在书页上。
　　对了，那是我干了什么呢？
　　我好像是皱皱眉头就让师尊去处理了。这样一想，我还真是差劲啊。
　　怪不得“初一”要杀了我呢。
　　我暗自又下了个决心：一定要当个好师尊。
　　我放下书就准备去找初一，谁知初一这孩子居然凭借术法找到了藏书阁。见到她时，她的法诀都掐了一半，见着我也不顾打断术法就跑了过来，“师尊！”
　　初一的嗓门有些大。
　　“别吵吵！这儿是藏书阁呢，吵吵个啥？别打扰人儿看书了。要吵吵出去切。”
　　我弹了下她的小脑袋，只笑着看她。
　　她红了脸挠挠头，就拉着我往外跑。
　　她把我拉到了天水一线，这是逍遥门有名的景色宜人的地方，这儿也是逍遥门练己身的地方。
　　天水一线，晨暮景不同。
　　晨时银白与浅蓝相接，最是宜人；幕时，橙黄与绯红相接，如美人妆容。
　　初一拉着我的手，坐在崖边。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手里捏着朵刚摘的蒲公英。
　　她晃着腿，“师尊，你怎么就想来救我了？”
　　我疑惑的“嗯”了一下。
　　她低声笑了下也不说那个话题了，转而又问，“师尊，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如果不是你救我，他们可能……”
　　这事我是记得的。
　　四十几年前，我还是个已经迈入金丹期三十多年的修士，因为根基很稳，但缺少儒家学识，于是师伯便将我扔在了凡俗界。谁知在途中正好瞧见了这孩子。
　　这孩子实属可怜。
　　祖上九代皆是大儒，只可惜，其父贤名过胜，诸多权贵对其不满。这一家也算是招惹了祸事。
　　满门灭族。
　　他祖上也算是与我有恩，曾在我饥渴之时，递上一碗水来。
　　正因这份恩情，我就下了这与我有缘的孩子。
　　这孩子自小便很内敛。
　　许是见了父母亲族亲自被灭，心里有了事……
　　若不是师尊长将她带于身边，怕也是要成为我这样的人了。
　　说真的，让她当自己徒弟，有一点是因为她的经历，虽说与我不同，但依旧让我生怜。更不用说，这孩子是我看见的，是我身边的。我是真的把她当成另一个我了吧。
　　我摸摸她的头，“忘了吧，要好好的知道吗？”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里已经溢满眼泪，我感到一股寂寥。
　　她对我笑了，道：“也是啊。对了，师尊，过段时间我就要去凡俗界了。”
　　我的手顿了下，终究是没忍住，“不去了罢，待在师尊身边就好了。”
　　她摇摇头，也不知道她是笑了还是哭着。
　　“会成心魔的。”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随后又推开了我。
　　小徒弟大了。
　　“有自己的目标了啊，为师要比不上咯。”
　　“噗，”初一终于笑了，“师尊超厉害的，初一还要靠师尊保护呢！”
　　我笑了，初一从来都不适合愁眉苦脸的。
　　“多笑笑，这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