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跑》敛舟

8、师父

　　师徒俩下山之后一路向南，为了赶路方便，两人依旧是昼伏夜出。赶路的同时，温无影会针对当晚的星象给冷微之讲解，短短十几天，冷微之觉得自己的提升特别快。

　　这种提升固然是因为温无影手把手的教导，但是冷微之敏锐地觉察出，温无影交给她的知识比以往要多。

　　她是温无影养大的，两人相伴十几年，温无影任何一点的变化她都很清楚。师父并不是一个善变的人，此时的改变让她有点担心。

　　“你都是掌门了，我自然要多教你一些。我观星门虽然一直隐秘不显，却也是要面子的。”前面飘着的温无影根本没有回头，却好像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

　　冷微之不敢再胡思乱想，赶紧追上师父。

　　“为师教你的要用心记着，将来自己当师父要用的。”温无影伸出手，揉着徒弟的头。小孩子就是贪长，眼看着都有自己高了，当初捡来的时候才是个丑丑的奶娃娃。

　　“师父，我们大老远赶过来，真能看到您说的大事吗？”她看出天现异象在西南，飞叶津西南方的国家有历国、桑国和萧国。这几天她仔细看了星象，加上温无影的指导，异象应该应在桑国。

　　温无影抬头，今夜是个阴天，天上无星无月，如果不是她内力深厚，目力惊人，此刻两人估计要迷路。

　　“但愿我们还来得及。”她叹了口气，并不多言，专心赶路。

　　冷微之闻言心下惴惴，从小师父就教她，天命不可违。她们观星门偷窥天机已经不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出自己看出的未来。如今师父要干什么？这是要来救人吗？这是强违天命，要遭天谴的！

　　她不敢问，只能独自担心。

　　桑国，地处大陆南部。与云、厉、易、箫四国接壤。相比周围的邻居，桑国实在是个小国。这么多年桑国不断改变自己的立场，合纵连横，这才没被几个邻居吞掉。

　　师徒俩进入桑国后一路往西，这天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庄依山傍水，风景十分优美。依山而建的错落民居，完美地嵌入青山绿水之中。

　　没到这里之前，冷微之不知道她们的具体目的地是哪，到了这里之后，冷微之确定这就是她们要来的地方。因为她见过这里。

　　“这里是……”她指着眼前的景色，因为太激动反倒说不出话来。

　　温无影神色平静，轻轻抓住冷微之的手放下，当先进了村子。

　　村子很小，只有一家客栈兼酒店，叫老号。两人进门，一个老头耷拉着眼皮，“二位姑娘想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温无影道。

　　老头站起来，身形佝偻着，并不比坐着的时候高出来多少。

　　“请随我来。”

　　客房一共只有两间，反正这种地方几乎没有外人，这两间房基本都是常年空着，索性还算干净。冷微之将两间房都要了，让老头准备热水和饭菜。

　　老头走了，冷微之进了温无影的房间，“师父，为什么这里和您挂在精舍里的那幅画一模一样？您来过这里？还是这里的人画了那幅画送您？”

　　温无影看起来心情不错。或许是因为异象还没有应验，一切还都来得及。

　　“你记得那幅画？”

　　“当然了。”那副风景图一直挂在山中精舍最后面的一个房间里。她虽然不是每天都去看，但是打扫房间总会看到。每次看到她都会看上一会儿，总觉得这样美丽的地方一定是个世外桃源。她一直猜想画中是温无影的家乡，如今她却猜不准了。

　　“那幅画是我师父画的。”温无影的眼神温柔，“她一直很喜欢这里，可惜当年为了替隐国皇族看护宝藏无法如愿，所以画了那幅画。她去世之后，我就将画放到后面那间屋子里了。”

　　她师父叫东栏雪。不用想也知道是个化名。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间能得几清明。

　　东栏雪没有温无影的运气，没有碰到一个知道将传国玉镯戴在手腕上的隐国皇帝，为了完成观星门先祖与隐国皇族的誓约，一生留在精舍，看护隐国宝藏。

　　温无影想起在她很小的时候，师父就总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看吧，自己的福气果然不小，遇到掌院，完成约定，恢复了自由身。

　　其实师父后面还说了很多话，只是她那时年纪小记不清了，而自己能记得清的时候，师父却不肯再说了。

　　后来她自己也做了师父，才明白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清楚，道破天机，不仅会遭天谴，更会改变原有的命途，造成更坏的结果。

　　“师父！”

　　温无影回神，见冷微之不满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您是为了替师祖保住这里？”冷微之只好又问了一遍。

　　温无影摇头，“那是逆天而行，我做不到。”她自问保不住这里的风景，她只是想尽力保住这里的人。

　　“可是……他们凭什么相信我们？”冷微之来到这里基本能看出会有大灾来临，这种强烈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温无影挑挑眉，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冷微之手里。“凭这个。”

　　冷微之捧着手里的东西，“龟甲？”这不是谢师傅算命用的东西吗？

　　温无影微笑点头，那笑里有一丝狡黠。

　　接下来的几天里，温无影准确地找回了村里张大妈丢的银镯子，预测了李狗娃砍柴受伤，说中了刘二叔会撞树，顿时被村民们封为神明。为了让村民们更加相信自己的话，温无影直接报出了谢玉裳的名号，当时吓得冷微之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师父，谢师傅知道会打人的。”

　　温无影自带仙气，特别唬人。“和她借龟甲的时候我说了借她名号用用，没事的。”

　　夜晚，师父二人坐在老号的屋顶上，一同看天上的星星。

　　今晚是个大晴天，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连星星都仿佛比别处的多。

　　冷微之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瞄向自己的本命星。她发觉自己的本命星和师父的本命星离得似乎越来越近了。她揉揉眼睛仔细去看，确实离得更近了。

　　这是为什么？

　　私心作祟，她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和温无影说，不过心里却美滋滋的。果然人如命星，命星如人。自己整天和师父在一起，连两人的命星都开始纠缠起来。

　　她到底是个孩子，那雀跃的小表情被温无影看得一清二楚，温无影也不说破，甚至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两人的本命星。

　　两颗星逐渐靠近，一颗挨近另一颗，从她这个角度去看，一颗星明亮璀璨，而另一颗星的光芒似乎有些黯淡了。

　　冷微之仰头看天，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着身边的温无影，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又上来，上来又咽下去，踌躇了好久。

　　“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值得？”温无影根本不看徒弟，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冷微之撇撇嘴，“师父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觉得好不公平，她都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

　　温无影终于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徒弟，“将来等你嫁了人，养育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明白，要知道孩子的想法并不困难。”

　　“我又没说要嫁人。”冷微之别别扭扭地说。

　　她看着师父神仙一般的人儿，觉得“嫁人”二字前所未有的刺耳。她不想嫁人，她只想一辈子跟着师父。

　　“不嫁人？”温无影玩笑似的反问。

　　飞叶津书院教出来的孩子，大概率是不会嫁人的。夫子们成双成对的，耳濡目染也都明白了女子并非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相比于找个男人依附，大部分弟子更愿意成为那个被依附的人。

　　“可不可以一直跟着师父啊？”冷微之试探着问。

　　“一辈子？”温无影笑，“怎么可能？”

　　果然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吗？冷微之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抠着自己的衣襟。

　　“你比我小好多，我之前的很多年你都没有参与呢。”温无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湖儿，你说的一辈子是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

　　这……有什么区别吗？

　　冷微之不明白温无影为什么这么较真。“总之我想跟着师父。”如此而已。

　　“跟着我做什么？”温无影的手搭在冷微之的手上，肌肤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年轻人就是热乎。

　　冷微之却微微皱眉，师父的手好冷。

　　“就是想跟着。”冷微之没有想过那么多，她记事起生活中就只有温无影一个人。山中寂寞，但只要有师父在，她就觉得很快乐。再漫长的时光都不会觉得难熬。这种生活，这种感觉，她想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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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学了，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