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张*墨

3、第三章:受伤的男人

　　等服务员点了单，唐旋便很直接地问道：“你放弃了这次的竞标，是有理由的吧？”
　　“咹？”李司祁一愣，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放弃竞标的事情这么耿耿于怀。便也不客气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同事们日夜加班赶出来的心血变成一堆垃圾。”
　　“哦，垃圾？”唐旋的眉头一挑，神情看起来似乎更有兴趣了，“不知道我能不能看看贵公司的设计图？”
　　“可以。”李司祁从包里拿出电脑，启动了演示用的程序，将电脑调了个面道：“效果都在这里了，您看看吧。”
　　“啧啧，好漂亮的设计！建筑本身跟周围的自然景观完全融合到了一起。”唐旋兴奋地搓了搓手，顿了顿又问道：“我听你的意思是不赞成开发商的发展计划吧？”
　　“嗯……算是吧。”李司祁点点头，目光一略，看到有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款款地走到钢琴前面坐了下来，掀起了琴盖。
　　“叮-”
　　她的手落在琴键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却让李司祁的心脏猛地一缩，隐隐地作痛起来，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搅在一起，不住的搓揉着。
　　“呵-贝多芬的月光曲，用心灵来谱写的曲子，听着真令人忧伤啊……听说李先生曾经对钢琴很热衷？”唐璇眯起眼睛，询问地看着李司祁。
　　“对，对不起，我离开一下。”李司祁突然站起身来，他的声音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歉意地朝他点点头之后便冲了出去。
　　唐璇轻轻地“咦”了一声，愣了愣，看着李司祁匆忙离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妈妈，你们一定要来听我的独奏会哦，我要弹奏出最特别的月光曲给你听。”
　　“哦？”
　　“让人觉得身体的每个毛孔都会感到快乐的月光曲。”
　　“哇，那妈妈一定要来听呢。”
　　“嗯，一定要准时到哦，一分钟都不能迟到。”李司祁对着电话撒娇，这是他第一次在国内开独奏会，尽管国内的人们对古典音乐的热爱远远不如欧美，但对他来说却是意义非凡。李司祁四岁开始学钢琴，他的母亲为了让他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十二岁的时候便把他送到了德国，成了当时最著名的弹奏家蒙德拉的弟子。17岁的时候，李司祁便赢得了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金奖，并签约了在国际上最具影响力的唱片公司，十八岁的时候发行了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 。
　　十九岁那年，他受到来自国内的邀请，在自己的出生地举办一次大型的独奏会。
　　那天，李司祁很高兴，因为他的父母，哥哥还有他的好友们都将来现场倾听他的音乐，看他的手指在琴键上快乐地跃动，看着他渐渐地在音乐里陶醉与飘扬的音符融为一体……
　　独奏会开始了，身着黑色燕尾服的李司祁从台后走了出来，迎接他的是震耳欲聋的鼓掌声，是人们热切而崇拜的目光。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翘着，自信而帅气，他的皮肤在舞台灯的照射下，闪动着玉瓷般的光芒。他的眼眸细细地扫过台下的观众，但并没有如预期中那样看到母亲充满鼓励的笑脸。
　　果然还是迟到了呢？
　　他的目光一黯，不易察觉地扁了扁嘴，抽身走到钢琴面前走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搭在白色的琴键上—他和他最亲爱的伙伴永远都是那么合拍。
　　一个多小时的演奏结束，李司祁已是大汗淋漓。
　　当最后的一个音符消融在空气中，沉默了良久后，已经如痴如醉的听众才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司祁长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观众的呐喊声中微笑着谢幕。但他心里却很明白自己在演奏过程中很破天荒地弹错了几个音，只是大家都还没发现罢了。
　　他急匆匆地回到后台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真是的，不来也不说一声。李司祁郁闷地咬了咬嘴唇，想了想便开始拨电话给母亲，电话响了好几声，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被接了起来。
　　“妈，你说话不算……”
　　“是司祁哦，独奏会结束了么？”
　　“咦，怎么是哥哥？哼，你们都干嘛去了，居然都放我鸽子，太过分了。快让妈接电话！”
　　“妈，妈妈她……”哥哥李司明的嗓子突然哽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李司祁的心里猛地一咯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笼罩了他的心头……

　　他发了疯似地赶到医院，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黑色的燕尾服，他跑到急救室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哥哥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啜泣，身边是他的朋友们在轻声安慰着他。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样的悲戚，是种很不好的兆头。李司祁一下子就好像跌进了冰窖里，身体僵硬地就好像失去了任何知觉。
　　他的朋友走上来抱住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司祁，你要坚强。”

　　李司祁你要坚强！
　　他苦笑，呆呆地看着洗手间镜子中脸色苍白的自己，赫然发现眼角竟然有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沿着脸颊慢慢地滑落。
　　即使八年过去了，他还是软弱地像个孩子，失去母亲的痛苦无时不刻在折腾着他。
　　如果那天不是他要开独奏会，如果那天他不要求母亲不能迟到，如果……可是，这个世界是没有那么多如果。毕竟，他的母亲还是永远离去了，父亲不但要承受车祸带来的后遗症，还有饱受失去爱妻的精神折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是一个永远不能被原谅的罪人。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一只银色的ZIPPO打火机，表面有音符的雕刻。他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淡淡的烟雾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李司祁下意识地摸了摸打火机表面的浮雕，思绪又开始变得缥缈，原本该是跟她在一起了吧！陶珍，一个热爱歌剧的女子，一个向往在百老汇舞台上展现自我魅力的歌者。他们因为音乐而结缘，也因为音乐而分离。
　　母亲离去以后，他原本柔软修长的手指开始变得僵硬，他的思维经常浑浊不清，就连最简单的乐谱对他来说都变成了世界性的难题，他经常把好几首曲子混淆在了一起，昔日的天才在顷刻间变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乱弹者。
　　终于有一天，他在盛怒的情况下搬起椅子砸掉了昔日最亲密的伙伴，看着黑色白色的琴键和华美的琴身分离，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心终于又一次被狠狠地撕裂。
　　“我将再不会碰你。”他轻轻地说，唇角流出一抹被自己的牙齿咬破了嘴唇而留出来的血迹……

　　李司祁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弹琴的女子已经离去，餐厅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唐旋看到他出来，抬了抬下巴，笑笑道：“牛排都凉掉了，赶紧吃吧。”
　　“咹，不好意思。”
　　“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唐旋依旧亲切地笑着，很斯文地切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脸的满足。中途，他也只是跟李司祁聊聊家常，别无其他。直到快要分手的时候，他突然问李司祁要了联系方式。
　　“也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李司祁，“呐，我的名片，将就一下吧。”
　　名片皱巴巴的，上面只印了两行字：唐旋 138XXXXXX
　　李司祁心里觉得好笑，不由得抿了抿嘴，看来今天自己碰上了传说中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