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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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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时新抬头,杏眸添了一抹讶异,“你回来了?”
好像是上个月的时候,她曾听二哥提了一嘴,说江晨回了南方老家。
“刚刚回来。”江晨回答。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新觉得他的声音里漫着浓浓的愁伤,想着他可能找二哥有事,便抬手指了路,“我二哥应该在正堂,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江晨低头注视着她,目不斜视,喃喃道:“我不找他。”
时新刚“啊”了一声,就听到他说:“我找你。”
“找、找我?”
“找你。”
江晨闭了闭眼,将那些溢出胸腔的痛楚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一年前惊鸿一瞥,午夜梦回尽是她俏皮灵动的模样,但念及她年纪尚小,他只能小心翼翼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怕吓着她,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办了及笄之礼,他满心欢喜,又不想因为他的身份让她受到一点点的委屈,于是启程赶回老家,想先向家人说明一切,却不料,这一去一回,不到一个月,她已嫁做他人之妻。
这个消息迎面砸来,他痛得难以喘息。
时新见江晨盯着自己,眼里还泛着猩红血丝,她本能地退了一小步。江晨心里一痛,猛地箍住了她的素手,沉声道:“时新,你跟我走吧。”
“去去哪啊?”她试着挣开,手腕却越来越痛,素来明媚的眸里霎时氲满了雾气,她颤声说:“江公子,你先松手,你弄疼我了。”
她那呜呜然的哭腔宛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在了江晨的心口,他呼吸一窒,急忙松开了手,无措解释:“对不起,时新,我……”
他停下,缓着呼吸,再抬起头时见她揉着手腕便下意识地想查看有没有伤着她,结果手刚伸出去,她已先一步缩了回去。
颓然与无力交叠,他收着心绪,放柔了声音:“对不起时新,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新对江晨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儒尔雅的,从未见过他像方才那般失控,让她害怕,她抬手抹掉了眼泪,点头告辞:“江公子我先回去了。”
“等等。”江晨上前一步,忍住了没再动手,“时新你先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时新还是有些余悸,“你说。”
“你被圣上赐婚给了宸王?”
“嗯。”
她的细长睫毛被泪水打湿,在寒风中轻轻颤动,凄楚可怜。仅是看了一眼,江晨就感觉胸口被剜得生疼,他紧着拳头,骨节泛白。
“时新,我知道圣命难违,你被迫做了选择,我家在南方还算有些势力,至少能护你们一家人周全,此生无忧。”
时新呆愣了许久才明白过来,眸里漫着酸楚,徐徐回道:“江公子,不用了。”
“时新,你相信我,只要你们跟我回了南方,这抗旨的责我家里能抗下。”
“我知道。”
“……那你是还有其他的顾虑?”
“不是的。”时新摇了摇头,她知道江家盘踞南方多年,以他们的势力能担下这责,但这势必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她从没想过要让别人来为她的选择承担后果,况且,此事已成定局。
江晨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与你比起来,那些损失不算什么。”
他说得郑重且赤诚,时新听完却是苦涩无比,她以为她与江晨不过点头之交,没曾想赵佳瑶也不全是无理取闹。只不过这一份情衷,她不能收,也收不起。
“江公子,谢谢你。”她抬起头,泯然一笑,“但是不用了,我已经嫁给宸王殿下了,你看,今日都已经回门了。”
“时新!”江晨张惶。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江公子你会尊重我的选择的,对吧?”不等江晨回答,她又说:“还有,江公子以后还是谨慎些,这里毕竟是京城,像方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让有心人听了会给你招惹来是非的。”
她的话坦然而决绝,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没留给他一丝选择的余地。
江晨拳头越攥越紧,但他明白,他想握住的东西早已随风而扬,再无影踪。他恨自己畏首畏尾,恨自己走的不是时候,恨自己回来得太迟……
追悔莫及比爱而不得更让他觉得无能为力。
他攒眉叹息,“时新,他……你在宸王府过得还好吗?”
“胳膊和腿都还在呢。”说完她莞尔而笑,“跟你说笑的,我挺好的,他待我也好。”
就是,小气了些。
江晨看着她一如往昔的俏皮模样,痛入心骨的同时又松了口气,缓缓道 :“你怕不是对宸王殿下有什么误解。”
“才没有呢。”
然而,这护短的话被淹没在瑟瑟寒风中,不远处的长廊里,帛锦昱看到的,只有他的王妃同别的男人侃尔交谈的愉悦画面。
他修眸一凝,寒芒敛聚,“清摇。”
清摇往院子那边看了一眼,俯身回复:“是,王爷,我知道了。”
帛锦昱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炉,少顷,他收回目光冷声道:“回去吧。”
“是。”
行了一段路,便撞到玉鸾与玉絮从旁边的房里走出来,两个丫鬟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齐齐行了礼。
帛锦昱淡淡“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她们放在地上的雅致箱子上。
玉鸾眼明心亮,主动解释:“王爷,这是奴婢们给王妃收拾的一些随身衣物。”
“这是她的房间?”
“是的。”
帛锦昱看了一眼,“忙去吧。”
“是。”
两个丫鬟应声转身,帛锦昱略微迟疑了一下,跟清摇说:“进去看看。”
进门的第一眼,帛锦昱眸里的沉寒不由散了几分,这房子的摆设倒是与她的性子十分符合,抬眼望去,短窗下边的几案上置着一架瑶琴,而瑶琴的旁边放着的却是些各式的小玩意儿,应该是节日的时候在街上淘来的,新旧不一。
转了一会儿,正准备让清摇推着他出去时,忽而被妆台上那卡着小半截红帕的妆匣给吸引住了目光,他心里涌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未及多想已向清摇示意,“去那。”
然,刚靠近妆台外边就传来了那道清脆的声音:“诶,你们果然在这。”
帛锦昱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偏头,见她将那碟如意糕搁在桌上,款款走来,自然而然地接过清摇的位置,兀自说着:“方才听玉鸾说你们在这,我还怕我来了你们又出去了呢。”
来到桌边,时新就着椅子坐下,朝着清摇招招手,“清摇,你也来尝尝,我家厨娘做的如意糕极好吃的。”
“谢谢王妃,我不饿。”清摇说完欠身退了出去。
时新看着他匆促的背影,不解地挠挠头,嘀咕着:“怎会不饿呢,我肚子都饿瘪了。”
她将如意糕推到帛锦昱面前边,“你先垫垫,我娘说午宴马上就好了。”
帛锦昱没动手,也没说话。时新瞧着他怀里的暖炉,便伸出手,“我帮你先拿着。”
但他却仿佛冻住了一般,没给任何一点回应。
时新仰起脸,正好对上他探过来的幽深眸光,心里一沉,她忙不迭撇开头,彼时与江晨那一面,她脸上多少还留着些哭过的痕迹,不想被他看出来。
“你不想吃那便不吃吧。”她绞着手“腾”地一下站起来,“我我们过去吧,想来午宴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而就在此时,屋外橐橐脚步声由远渐近,且片刻后人还未到声已先至。
“时新,时小新,新新啊……”
声调扬扬抑抑,抑抑扬扬,矫揉又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