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花重九

36、chapter36

　　“然后呢？”单柏冷漠地问。
　　余烬咬着下唇：“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老师把我们交道跟前，我本来想把实情说出来，可是……那家伙却反咬一口，说我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还主动强吻他，我、我真的已经很尽力地去反驳了，可是没人相信我的话。他家里有钱有势，还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听说这件事以后根本连出面都没出面，只不过跟老师在电话里联络了一下，老师就相信了他的话。至于我妈……她在电话里听老师提到我喜欢男的之后就对我大发雷霆，根本不可能为我到校处理这件事。后来……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很混乱，我也不想去记得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可是对方一定做了什么，我的家庭情况被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他们当着我的面，骂一些非常难听的话，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我偷了他的手表，到最后那块手表也真的被从我的抽屉里翻了出来，后来，还有人说我跟学校外很多渣滓待在一起，私生活混乱，还有人诬陷我考试抄袭……”
　　余烬自嘲地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过这么多恶事，那些曾经跟我相处很好的同学都逐渐远离了我，我本来以为我考上了高中，就可以摆脱那些过去的阴影，可是没过多久，那些谣言就又如影随形般地跟过来了，而我也就慢慢地变成了现在这样人见人憎的过街老鼠。”
　　语气一瞬间有些凝噎。
　　“……我不想再提他了。他早就出了国，那些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单柏的手指抵在余烬的胸膛上，“那些事在你身上产生的影响还远远没有消失。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性格，甚至被逼到要死的程度。事情的真相不会永远被掩埋在地底，如果再遇见他，我一定让他尝尝自己当年犯下的罪孽。”
　　余烬先是一抖，又听见单柏漫不经心的承诺，顿时睁大了一汪如泓的眼睛注视着单柏，忽然垂下头，两手捂着脸，发出沉闷的哀语，“你能不能……别对我太好了。”
　　单柏摊开两条长腿，注视着做出鸵鸟动作的余烬，觉得这样的余烬有点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样就叫对你好吗？”
　　余烬抬起头，悻悻的目光落在单柏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上：“至少你愿意触碰我。”
　　“那是因为你之前认识的是个渣滓，”单柏笑起来，“我到底有多好，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余烬听了十分感动，认真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不要你对我太好，就像之前约定过的，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今天正好是周五，我一定会让你体会到比上次在酒店里那次更好的滋味的。”
　　难得温柔一次的单柏竟然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立即收起了脸上的笑，“你说什么？”
　　明明是被他救下的所属品，竟然还敢跟他说只谈□□不谈感情这一套，要知道多少人排着队追他都数不完，现在他竟然对自己的示好无动于衷？！对这种给面子却不要的人，单柏也懒得再理会，他干脆利落地搂住那从刚才他的视线就未曾拔离过的腰线，把人拽到自己眼前，伸出右手拇指使劲地在余烬嘴唇上擦过，然后吻了上去。
　　漫长的一吻结束，单柏看着气喘吁吁的余烬，冷笑着嘲讽道：“这就是你说的技术好？看来是缺乏练习，以后记得对着镜子多练练吧。”
　　说罢，单柏捡起自己那扔在地上的校服外套披在肩上，站起来，道：“之前没关注过学校论坛的事情，是我失职，我会尽快让负责论坛的人把那些谣言帖子删除，另外，不愿意去勤工俭学也没关系，这世界不是少了你就不能转，总有人愿意为了这份工作抢破头。”
　　当初就是受那些谣言所累，才害得身后那个愚蠢的家伙承受那些异样的目光罢了，最后导致心理破防，既然已经被划归在自己的领地里，他怎么可能再让余烬陷入那种绝望的境地里。
　　“我已经跟阮清河打好招呼了，你在酒吧里随随便便干点活，就抵得上一个学期的工钱了。”

　　等到他转身走出几步后，才听见传来余烬“……哦”的一声，随后是余烬不忘提醒他的声音，“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去酒吧就行，不要让司机来接我了，被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不太好。”
　　单柏终于受不了了，他停住脚步，转身冲回余烬面前，一个爆栗打在余烬的脑袋瓜上：“你在怕什么？所有人都看见我单柏今天为你出头了，所有人都知道我站在你这一边，还有什么好避讳的，难道我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你吗？！就算我们走在一起，也不过是学生会长关爱同学而已！就算别人看见我们举止甚密，怀疑你我之间的关系，但你我早已成年，关其他人屁事，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天各一方，谁还会在乎自己成为别人的谈资？天塌了有我顶着，你怕什么？”
　　虽然被打了一下，可余烬却显得十分开心。
　　要说单柏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第一次在余烬的脸颊上看见了深邃的酒窝。
　　余烬自己不知道，他望向单柏的眼神饱含着恋爱中的人才会出现的热切，而单柏自己也不知道，他注视着余烬的目光里，情愫正在一点一滴慢慢萌发，这样的两个人若是走在一起，身上散发出的甜蜜气息，恐怕他人一眼就能看穿，可惜此刻的两人谁都没有这种意识。

　　下午上课的时候余烬一直在拖着腮出神，没人知道他的心情到底有多亢奋，那些若有若无向他投来的目光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影响他的心情，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更隐秘的快感。
　　这堂课正是老丁的课，站在讲台上的老丁越看见余烬的这副模样就越来气，这一年来余烬的成绩越来越下滑，严重影响了他所带班级的培优率，平日里因为余烬家里的传言就影响班上的学习氛围，他本想趁着上次的机会让他妈妈把他领回家去，谁知道又闹到住院，在学生之间闹得沸沸扬扬，害得学校领导又来找他，说他安全宣传工作做得不够到位，这家伙是真能给他添乱！
　　忍无可忍的老丁喊余烬起来回答问题，余烬愣了一下，因为老丁早就把他放弃了，上课从来不喊他回答问题，这次被喊起来，余烬坐在桌后愣了会儿神，才跟以前一样慢慢吞吞地站起来，依旧是一副破罐子破摔什么也回答不上来的模样。
　　老丁气得直敲桌子，“这道题就是课本上的！我刚刚才讲过，但凡看一眼课本就知道答案！”
　　说罢，老丁快步走到余烬的眼前，撇了一眼余烬那被高高摞起来的书挡住的桌面，桌子上什么也没有，只摆了个本子，老丁顺手捡起本子卷成卷使劲敲了敲余烬的桌子，“你的物理书呢？！上哪去了？上课怎么连本书也不带！那你来学校是来干什么的！”
　　余烬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老丁的手上，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移动视线。
　　方才他无意识地在本子上随手涂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写了数不清的人名，他怕老丁不经意间翻开本子看见那些字迹，那他就彻底凉凉了。

　　“我……”余烬说不出话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书包去哪了，上周离校的时候被男人拖拽上卡车，他的书包就被落在了校门口，也不知道被谁捡走了，刚开始那几天余烬还有些提心吊胆，因为那个书包里藏着他蕴藏了两年的秘密，不过庆幸的是，他没有在自己的书上写名字的习惯，就算被别人捡走了，那个人应该也不知道书包的主人是谁，既然门卫没有把书包还给他，那就说明书包可能是被扫大街的清洁人员捡走了，也可能是被来往的车辆压得不成样子最后被扔进了垃圾桶——包括里面那几本崭新的课本。
　　老丁丧失了跟余烬聊天的心趣，他卷动着本子在距离余烬近在咫尺的地方上下来回点了几下，冷淡道：“站上一节课，醒醒脑子！”
　　余烬对罚站已经习以为常。
　　他垂着头，对老丁露出一副木讷的表情，以为老丁紧接着就要放下那本子了，可没想到老丁竟好像拿顺了手，把那卷成直筒的本子当成了他惯用的教竿，背着身后转身又朝着讲台上走去。
　　余烬立刻就想开口喊住他，可随即又把嘴闭上，担心自己的提醒反而会让老丁意识到不对。
　　这时的余烬已经彻底清醒了，一颗心不再是亢奋，而是被悬吊起来，目光一路追寻着老丁手里的本子，直到他回到讲台，随手把本子扔在讲台上。
　　只听老丁道：“剩下的时间我们做题，大家翻开课本第156页，课后题第二题，利用今天刚复习的公式，做在作业本上课后上交。”

　　在老丁的严厉盯梢下，余烬不敢跟他对视，只能低着头，磨磨蹭蹭地从抽屉里掏出卷了边儿的本子，这时，坐在教室另一侧的单柏往后瞥了一眼，见余烬垂头丧气，还以为他是因为被老丁训斥而感到沮丧，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余烬一边抄题，一笔那不断地抬头观察讲台上老丁的动向，老丁正打着瞌睡，而那本子就枕在老丁的手肘下，页角偶尔被风吹起来。
　　余烬的心砰砰砰砰地跳个没完，他捂着自己的胸膛，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屁股抬起来又坐下，终于，他还是在死守秘密的信念驱使下站了起来。
　　教室最后角落里板凳挪动的声音打断了同学们的思绪，他们略显讶异地看着余烬垂着头走到老丁面前，本以为他是想去上厕所，谁想到余烬忽然掏出了作业本问起题目来。
　　要知道开学之后余烬就没写过几次作业，更没主动跟班主任说过一句话，如今主动跑到讲台前询问老丁问题更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就连被惊醒后刚皱起眉头的老丁也愣了那么两秒钟，然后被余烬摆到面前的本子吓了一跳。
　　“干什么？”
　　“老师，能给讲讲这道题吗？我、我有点没听明白。”
　　老丁气笑了：“你上课听了吗还没听明白，算了算了，到这边来，我就讲一遍啊听得懂听不懂都算完啊！”
　　余烬腼腆地笑着，点点头。
　　老丁一脸无奈，这孩子早不知道学晚不知道学，现在学还有什么用，浪费光阴呐！不过能进一分是一分，所以他还是唾沫横飞地给看上去一脸懵的余烬讲起了题目中的原理。
　　靠在窗边的单柏表情有些玩味地盯着余烬，对于余烬脸上的表情，别人看不懂，他现在却能读得一清二楚，只见余烬满心踌躇，眼神里充满了焦灼，一点儿也没把心思放在老丁讲的那道题上，况且这道题他明明昨天晚上才给他讲过，余烬当时还能举一反三地把答案说出来，现在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去再问老丁这道题。
　　没过几分钟，单柏就从余烬的视线里找到了答案，是讲台上的那个本子。
　　他眯起了眼睛，难道那个本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