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与我趣同

8、其三·蛮音一起世不平

　　将喝醉的花迟送回房间后，苏寄北便也回了房。
　　“血影。”苏寄北轻唤一声道。
　　转而房间里便多了一抹黑影。
　　血影:“属下在。”
　　苏寄北:“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血影:“公子请吩咐。”
　　苏寄北:“传讯给其他暗卫，连夜从周边城镇收购大量龙涎香，一处药铺若有十成份量，只需买下四成即可，此为救命良药，他处亦有人需要，切不可尽数买下。人命关天，不得怠慢，明白？”
　　血影:“明白，血影定当谨遵公子旨意。”
　　苏寄北:“去吧，辛苦你了。”
　　血影:“职责所在，并无辛苦，属下告退。”
　　向来苏寄北吩咐下来的事，血影总是办得很好，时刻督促自己也督促手下的人不得有半分违逆之处，十分的事，他总是以十二分的认真做到十三分的效率，从未让苏寄北有过半点失望。

　　翌日上午
　　秦家
　　阿音半跪在榻前，带着笑轻轻问道:“阿娘，今日外面的阳光好极了，暖和又不刺眼，我们和阿爹带你去院里晒晒太阳好吗？”
　　榻上妇人面色苍白，咳喘气逆，胸闷气结，呼吸明显有些困难，咳喘了两声，缓过口气道:“阿娘看到了，你们为我凿的这扇窗啊，晚上月亮进得来，白天太阳也能进得来，真好啊。但阿娘没力气下榻了，你们父子三个去晒了回来再告诉我是什么感觉就够了。”
　　秦老伯在榻边一直牵着老伴儿的手，笑了笑，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却是分外的可爱，“有我们在哪敢劳你尊驾亲自下榻，我抱你去。”
　　秦夫人嗔了他一眼，嘴角弯弯，道:“一把老骨头还学人抱来抱去，在儿子面前没羞没臊的，不要同你讲话。”
　　阿蛮阿音忙替对方捂住了眼睛背过身去，“阿爹阿娘只当我俩不在就好。”
　　秦老伯起身将老伴稳稳抱了起来，朝院中走去。

　　说是庭院，不过是一块十几米见方的空地，但并无杂草荒凉，相反小小院落中种满了迎春花，一片生机，叫人看了心里温暖明畅。院落中央置了一张美人榻，这是秦夫人所剩不多的几件嫁妆之一。多年来秦老伯为官清正，不结交不攀附，更不与贪官庸吏亲与，因此在官场中备受打压，为保住夫君性命，秦夫人私下变卖嫁妆替丈夫打点关系，早已不剩几件傍身之物。
　　她被稳稳安置在榻上，阿蛮从屋里抱了一床薄被搭在她身上。
　　阿蛮像往常那样，在秦夫人身边坐着，不厌其烦地同她讲每日在这一扇她出不去的家门之外发生的事情:“阿娘，您还记得上次我同您说街角那只您常喂食的小白狗不见了几日吗，今日一大早我去帮工的时候啊看见它了，您可不知道，它被一户人家抱了回去，才短短几天时间竟肥得像只染了色的小猪，身上也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那毛顺得啊，放把梳子上去都能直接掉下来！在它新主人身边走起路来神气得跟什么似的，来，我跟您学学它。”
　　一家三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有跳有闹，不亦乐乎。
　　阿音在厨房煎了最后一帖药后便到街上抓新药去了。

　　仁心堂
　　阿音:“鄂老板，我来抓药，这次只要五天的剂量，麻烦您了。”说罢将一张略有些泛黄的药方递给药铺掌柜的。
　　掌柜的冷冷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打着算盘，吊着嗓子，讥讽道:“今日有钱来抓药了？也是，打你上次来估摸着也快一个月了，别人抓药都是一次性全抓完，你们这家人倒好，买不起根治的药也就罢了，买些续命的药都要东凑凑西省省拖到月底再来，怎么，只买得起五天的量啦？你说说你们没钱生什么病呢，真是。”
　　阿音无心与他争论，只要能给阿娘抓到药就好。
　　鄂掌柜:“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抓。”他尾音扬得高高的，拖得长长的，满满的不乐意。
　　秦夫人的病已经拖不了太久，昨日听闻城中有户名门招终身奴仆，签了卖身契和奴契就有一大笔费用，阿音已做好了打算，抓过这最后一次药后便去将契约书签了给阿娘买根治的药，若阿爹阿娘问起便托大哥说自己去远处务工提前拨了笔工钱就是。
　　药抓好了后阿音便朝着门外走去。
　　两名药童整理着百子柜，议论道:“你说这城中怎么一夜之间流入了那么多药材，以前这药只我们家和济世堂两家有的卖，现在大大小小的医馆药铺，就连街上的江湖郎中手中都有货，以前只一钱都能卖个二百两，如今二十两银子都能买一钱去，真真是不值钱了。”
　　苏府的暗讯网遍布大江南北，组织之庞大，效率之惊人，非常人所能想象。血影连夜收集到大量的龙涎香后按苏寄北的意思低价卖给城中各处行医之人。既是物以稀为贵，那么若东西不再稀有，价格自然会骤然下跌。
　　苏府百年经商，在苏予桀的管治之下，府下产业更是如日中天。从典当行到钱庄，从丝绸到古董买卖，再从漕运到盐铁私营，无一不盈利丰厚，苏府的府库只怕比如今的国库更为可观。此次收购龙涎香的花费虽巨大，对他们而言却不过尔尔。医药价高伤民，无良之人哄抬药价，患病者更是苦不堪言，此举对城中百姓的造福不可谓不大。
　　旁的未能全听清楚，但药童所说的药价阿音却是再熟悉不过，忙折回跑上前去询问。
　　阿音:“两位小兄弟，无意窥听二位谈话，实在抱歉，但能否告知在下二位方才所说的是哪味药材？”
　　药童甲:“是龙涎香。”
　　药童乙:“这位公子我记得，您月前带母亲来我们这儿看过病，我有印象，令慈如今可安好？”
　　阿音欠身一揖，道:“多谢小兄弟挂念，只是家母如今情况并不乐观，请问如今龙涎香可有得卖？多少银两一钱？”
　　药童乙:“有的，今晨刚进了新货，如今一钱二十两银子。”
　　阿音愕然，难以置信。从怀中取出一张崭新的药方，递给药童，急切地问道:“这药方上的药可都能抓？”
　　药童甲接过方子看了看，道:“都是有的，我这就帮您去抓药。”
　　阿音自是欣喜万分，道:“有劳了。”
　　这个月阿音阿蛮几乎每天都兼着三份工，夜里抽了空便帮秦老伯做茶酒生意，存的银钱本来还不够买一钱龙涎香，但如今配齐整个药方已是没有问题。
　　抓了药后便一路奔向家里，此事也就先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