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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其四·折山之处盼狼归 ...


  •   那人显是也发现了花迟的存在,朝这边望了望,待确认下方厮杀的狼群并未注意到自己后,便低着身子朝这边小跑着过来了。
      来人面相清秀俊朗,神采奕奕,长着一张毫无公害的脸,很是自来熟地在花迟身边寻了处舒服的地儿蹲下,问道:“感觉如何?看这些草原狼打架?”
      还未等花迟开口,小狼崽啊呜一口咬住了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的袖子,不肯松口。
      男子扯着袖子,惊道:“哦哟!这小家伙凶性还挺大,和它爹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松口,松口,再不松开我可打狼了啊,一,二……”
      只是作势在它头上扑棱了两下,却也未真下手。
      看了许久群狼搏斗,难得见到个同类,又是这般滑稽可人模样,花迟心生喜感,顺了顺小狼崽头上一小撮儿生得茂盛的毛,让它松了口。
      倒不是真那么听他的话,小狼崽只是感觉自己的狼性受到了侮辱,竟被这人当成个奶娃娃般对待,登时只剩下张生无可恋的脸,任这只遭罪的手在自己的头顶上揉搓抚弄。
      花迟:“别介意,它就这脾气,刚看见它时他还想吃了我呢。此处这么危险,阁下怎么会在这儿?听你方才语气,似是知道它的身份?”
      男子:“我是来观战的,我观察它们好几天了,你看,先进攻的那群狼是从另一片草原迁徙过来的,铁了心想争这块儿地盘,这不,昨日才将这小家伙掳了去,以为有了个活的筹码,谁知绑了个聪明的主,让它给逃走了。今日我见双方都各自聚在一起筹划,便知必有一台好戏可看,这不就来了,只是蹲在那儿着实难受,比不得坐在椅子上听台上唱戏来得舒服。”
      被他的大胆所惊到,花迟又问:“就你一个人,也不带件武器傍身,万一被它们发现了可怎么好?”
      男子:“它们光是顾着排兵布局防着对方就已经有的忙了,哪还会注意到躲得远远的我,更何况若是真被发现了,即便是带了武器我还能打得过它们不成?死也要凑个热闹,看个精彩嘛。”
      花迟不禁心生佩服,“厉害厉害。”
      这两人一狼便凑在一堆齐齐观望着战局。

      我方的狼群追上了敌军,然而已至敌军地盘境内。
      此地前有高山,后有大水,进则不得,退则有碍,是一块十足十的死地,也难怪敌军会想着来争夺它们的地盘,两地相较,前者的领地先天条件差了后者不止一星半点,换做谁也会心痒。
      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死地力战或生,守隅则死,经验老到的狼王自然深谙这个道理。
      两军正打得酣畅,我方狼王从西侧的缓坡俯冲而下,目标清晰,不在其它,径直扑向了敌方狼王。
      两王搏斗,自是精彩万分。
      尽管刚才被我方狼王扑过来在背上抓了几道血口子,道道深至见骨,敌方狼王仍是默不作声,奋力迎击。似乎被它发现了破绽——我方狼王虽勇猛耐打,但下盘却不稳。瞅准时机,敌王在我王腿下猛地一扫,将之撂倒在地,反客为主,本以为占了上风,却将自己身体最薄弱敏感之处赤裸裸暴露在了敌人面前。我王撕咬着钳制着自己的狼爪,暂时挣脱了禁锢,便在这一瞬间,亮出最锋利的爪子,用力挥向了敌王的肚子,顷刻间肚烂肠穿,内脏和着鲜血喷涌而出,伴随着一声撼天的惨叫,敌王倒了下去。
      我王看着它的尸身,眼中些许流光轻荡,微微俯首一礼,既是祭奠它的手下败将,也为它接下来的动作做个仪式。
      我王绕着尸体走了一圈,行至头边,俯身将敌王的头颅拧了下来,叼在嘴边,走向混战中的狼群。
      我王放下敌王首级,引天长啸,宣告此战告捷。
      敌军剩下的残兵败将见王上已死,停下攻势,放弃抗击。
      先挫锐兵,再擒狼王,狼王败而群狼无首。敌方原本二十多匹狼的战队,如今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只剩下七八头。我王并未赶尽杀绝,只将它们驱逐出境,永世不得再踏入这片土地半步。
      “漂亮!你爹好样的!”男子一拍大腿,几乎跳了起来,拿拳头顶了顶小狼崽的爪子,小狼崽高高扬起了脑袋,骄傲地看着下面的父亲和狼群。
      花迟也是惊叹不已,生平第一次围观打仗,还是看狼群搏斗,心中震撼万分。
      花迟看着小狼崽,问道:“要自己回去还是我们送你?”
      小狼崽抬了抬系着蝴蝶结的腿,示意:我受伤了,不抱不走,你看着办吧。
      花迟笑着骂了一句:“无赖。”

      二人将小狼崽送到了洞口,交给狼王。
      小狼崽回过头来,向花迟走近了两步,学着男子的样子,将前爪握成拳头,顶了顶花迟的手。
      花迟:“回去吧。”
      小狼崽向族群走去,又回了次头,便进了洞中。
      男子:“一起走一段?”
      花迟:“好。”

      花迟:“真是精彩,没想到动物也懂兵法,会计谋,不知该说它们狡诈还是还夸它们聪明。”
      男子:“兵为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用计也不过是减少损伤,各为其国罢了。战场无常,伏尸十里,暴虐嗜杀不可取,妇人之仁更不可取。动物也是如此,争领地,掠吃食,为生存而战,与人类并无本质上的区别。狼王很聪明,但最后不该放走败军。”
      花迟不解道:“为何?”
      男子接着道:“隐患不可留。”
      花迟:“那方才你为何一语不发?”
      男子笑了笑,“它们有它们的做事法则与处事方法,我们可没有权利干预。”
      “我曾看过蜜獾、老虎和鬣狗打架,其中以蜜獾最纠缠泼辣,它们从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会报,属于恋战型。鬣狗群居群猎,攻击力强,协作性好,属于团战型。而老虎单打独斗,威武悍勇,属于善战型。但百兽之中,我还是最欣赏狼的计谋,聪明稳重,干练周全,值得学习的地方很多。”
      花迟发现他并非只是胆大好奇心大,观察、参悟到的东西很多,不禁对他愈发好奇。
      花迟:“未曾请教大名?”
      男子:“沧海一粟,折山是也。”
      花迟:“佘诚的佘?”
      折山:“折柳的折,异音为折,你呢?”
      “花迟。”
      折山:“中原人士?”
      花迟:“没错。”
      折山眼中氲出异样的光彩,打探道:“你可知你们中原有位将军,官拜一品,品貌不凡,是这世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英雄?”
      花迟:“这样出色的人可不多,你说的可是骠骑大将军苏让初?身兼文恭侯、玖昭侯的封号,在临沧一役中一战成名,又先后取得了钦州、盐城、上饶等大大小小战争的胜利,骁勇善战,却是一名风姿绰约,心怀玲珑的儒将。”
      折山喜道:“正是他。”
      花迟一脸好奇与探究,问:“你与他认识?”
      折山:“临沧一战,我与他交过手。”
      花迟:“交手?你莫非是南诏国的将军?”
      折山笑道:“鄙人不才,不通刀剑,一名小小军师罢了,花兄可会因你我出生异国有所芥蒂?”
      花迟:“折山兄说笑了,异国又如何,真正的隔阂不是异国,而是异心。萧何出卖韩信,许攸背叛袁绍,同根之友也有背道而驰,手足相残的先例,又怎能以国界定知交呢?”
      折山乐道:“就凭这番话,我折山交你这个朋友。”
      花迟与他击掌道:“荣幸之至!”
      折山叹道:“说来惭愧,临沧之战是他沙场上第一场胜仗,却也是我生平吃的第一次败仗,铭心刻骨,不能忘怀啊。我从未见过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将军也能那般儒雅清逸,手下的腥风血雨与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相去甚远。我的所有谋划与布局在他那里似乎全都失效,无济于事,虽吃了败仗,但对他却是心悦诚服。”
      花迟:“我对苏将军也是仅有耳闻,不曾见过本尊,但即便身在渝州,也能听城中百姓对他的事津津乐道,从他的为人到战绩,风评极佳。”
      折山感兴趣道:“这我不曾听过,可否告知一二?”
      花迟将他所了解的悉数说与他听,折山是越听越高兴,哪怕这些他早已探听过无数回。而花迟在这方面天生不甚敏感,只当他是对打败过自己的高手感兴趣罢了。
      花迟:“折山兄既是军师,应该见过多次战争,沙场真如书中记载的那般尸山血海,赤地千里吗?”
      折山唏嘘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不是一句空话。沙场无情,刀剑无眼,战争一发动便是龙血玄黄,尸横遍野。有人渴望和平,但只要有人,有邦国,就有利益冲突,有了利益冲突,战争在所难免,说白了都是为了各国的政治需求。但大获全胜也好,出奇制胜也罢,都不叫真正的胜利,真正的胜利,是不流血的战争,正所谓兵不血刃,胜之尊也。”
      花迟不解,“打仗又怎么会不流血呢?”
      折山笑了笑,不语,抬头看了看,道:“夜色深了,我也该回去了,来日有缘,江湖再见。”
      花迟要留他,却被婉拒了。
      一袭素衣游走在月影下,解了系在腰间的羊皮酒壶,仰头饮了尽,将壶中幸存的几滴又抖进了嘴里,扬了酒壶便向夜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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