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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八十六_溯源 ...

  •   这是一个极好的天气,纵使此时已经是傍晚了也可见人流如织。顾年注视着路边有说有笑的人群,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目光转向了已经开始西斜的落日。
      他挺喜欢夕阳的景色的,更何况泠稷山的风景极为动人,看夕阳普照群山,漫山秋景实在是美不胜收。这是在黯界看不到的景色,顾年自然是愿意多观赏一些时间的。

      他驻足了片刻,还是抽身向树林走去,偏头看向桐沫,道:“说来,忘了问你。对于芥斟说的,村上的暴毙者家人如何不怨天尤人这点,你可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桐沫稍作停顿,便道:“这我最近的确有留意。不过这远比‘不怨恨’简单:不提起那个死者,他们的家人和周遭邻里便都如忘却了一般。纵使提起,也只是惋惜,就宛如那只是一段故事,并不是他们身边曾活过的人。”
      顾年手指倏地攥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挑了一下眉头,道:“这位‘阴差’倒是很会想办法。”隔了一会儿,才又冷笑道,“消去记忆可真是太过于方便了些。”
      桐沫轻微地摇了摇头。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树林之中了,顾年依旧能察觉到空气那抹堪称浓郁的植物气息,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道:“桐娘,你说这里除了这些归根梦,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那棵神树的根系会不会极为发达,四处蔓延?”
      闻言,桐沫只是温和地看着他,道:“既然叫‘归根梦’,那定是‘归根’了。”
      顾年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便理解了桐沫的话,猛地一惊。
      树叶所埋之处,都有那神树的根系?甚至,它的根系遍布了整个泠稷山?
      “那这根系有点太发达了。”顾年呲了呲牙,“这下有点难办了……”
      桐沫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并没有发话,顾年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正当他考虑着怎么处理时,兀地感觉到怀里的一张纸符传来了特殊的感知。

      顾年摸出了纸符,立刻分辨出这是孟岚菘通过他当时留下的那张符给他递来了讯息,内容很短:“已无碍,是夜欲寻其迹,断其根。”
      顾年迅速予了回应:“根源漫山,何解?”
      “延阵用之,断鬼之源,非树之源。”孟岚菘也很快给了回应。在这一条顾年读完了之后,她又很快给了另一条,“稍晚,将寻彼。何处?”
      传音符每次能穿的字有限,交流自然不如见面。他给了回应:“西树林,可觉树息浩处。”
      “然。”在这之后,孟岚菘便没有再传递讯息了。顾年盯着手里的纸符看了一会儿,缓缓把纸符收进了怀中。他看向了桐沫,道:“那个鬼依托于神树而生,有没有办法切断它和神树之间的关系?”
      桐沫靠在一棵树上,略微抬着头,看着头顶树冠,道:“说到底它并不是树中生出的妖,而是怨念滋生的鬼。它跟神树联系紧密,但是也没有那么牢不可破。”
      顾年捻着手指,捏住了空中飘落的一片树叶,拿到了自己面前。他端详着树叶,口中道:“它让神树把根扎进了泠稷山的各个角落,应该不止是为了让神树去吸收那些归根梦。”他的目光转向了远处那些色彩斑斓的树林,“我猜猜,泠稷山这样一个大山脉,有灵脉存在应该不足为奇吧?”
      桐沫一顿,又听到顾年继续道:“我可不信由镇守神处理之后的怨念还能强大到又滋生了鬼。没有外力的支撑,我真不信这里还能滋生什么鬼和妖,还能支撑这么一棵大树延展它的根系。”
      桐沫的目光在顾年的脸庞上停顿了些许时间之后,道:“你猜的不错。不过据我这段时间的探察,这里的灵脉深入地下,若不是像神树这样的存在,其他的生灵应该很难以发掘利用那灵脉。”
      这倒是,毕竟顾年都完全察觉不到灵脉的存在。他轻哼了一声,目光从远处的山景中收了回来,舒了一口气,道:“那么,若是毁去此处的灵脉,能不能动摇神树的根基?能不能切断那鬼和神树的关系?”
      桐沫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她思索了片刻,随后只是一笑,道:“这倒是不清楚了,你不如就此做准备,去山中布阵以摧毁灵脉。”
      顾年应了一声。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空白的纸符,很快上面便燃起了红色的元气,随着他张开手指讲纸符往地面上送出,纸符便倏地消失了。
      他迈开脚步,随意地绕作了一个半径极大的圈,隔百步便送下一张符。然而等他送到第七张时,便能远远地看到有个身影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只见孟岚菘换了一身装束,稍微改了改妆容,带着面纱,手中提着她那把斩马|刀,脚步平缓地朝着顾年走了过来。
      她朝着顾年招了招手,随后便注意到了桐沫,便也向桐沫打了个招呼,在离两人较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顾年手指揉捻着纸符,朝着她点了点头,道:“你怎么样?”
      “那点伤不足挂齿,”孟岚菘摆了摆手,她很明显看到了顾年手里的纸符,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年把手里的纸符举了起来,道:“这山里应该有一个灵脉,我想在山四面布下阵法,看看能不能摧毁那灵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这样或许摧毁那些归根梦会更容易一些。”
      孟岚菘低头看向了脚下的土地。她略微闭上了眼,感知了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道:“这我察觉不出来,不过若是真有灵脉……”她顿了一顿,“那确实将其毁去会更好。毕竟,看样子这里的阳界人没有得到那灵脉的好处,反倒是让这鬼占尽了便宜。”
      顾年应了一声,探出了手,他手中的纸符上腾起了斑驳红光,随后便在空中下落时倏地消失了去。这是眼下阵法的最后一张符,后面只需要完善布阵即可。他捏了捏眉心,略微回头看了一眼孟岚菘,而后目光转向了桐沫,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在想,我们现在去干涉这里人们的生活,毁掉那棵树,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听到他的话,孟岚菘皱了一下眉,脸上的神色沉了几分。顾年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移开了目光,把注意力移到了自己脚下的土地里,准备继续施放术式。

      孟岚菘沉默地看了顾年一会儿,才沉声道:“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别被所谓‘神吏的职责’束缚了手脚,真正涉及到空间层面的事情有多少?不涉及空间,不涉及战争,就要我干看着这么多人永远沉溺在神树不平等的谎言里?”
      她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将群山尽收眼底,可见斑驳秋色,满眼都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景致。“我不认可漠视苍生,任凭众生浮沉的做法。我们生来就是要庇护这些生灵的。这是我的使命,是我会用我一生去做的。”孟岚菘略微闭了闭眼,她偏头看向了顾年,道,“我希望你别去信那些老无趣的话,你只需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就行。被职责束缚的一生将会变得极为无趣。”

      顾年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沉默地苦笑了一阵。他低头看向自己送下纸符的地方,探手,将七处纸符连在了一起,形成七芒星,以此为中心,展开了这片树林里的阵法。
      这是一个定向追踪的爆破阵法术式。到这时,他才能通过阵法隐隐察觉到这山中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分辨不出灵脉到底是什么样,便偏头看向了桐沫:“我所察觉到的,是灵脉的所在?”
      桐沫瞧了他一眼,随后便通过焉契术式感知了一会儿顾年所察觉到的气息,道:“以我的经历来看,我觉得那便是了。”
      孟岚菘靠在树干上,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顾年时,脸上已然也没有那抹阴郁。她只是朝着顾年笑了笑,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要将山的四周都部署上这样的术式?”
      顾年摸了摸下巴,从怀中抽出了一张空白的纸符,道:“我感觉山顶的两侧就够了,现在我们去另一侧的那个树林再部署一个,应当完全足够了。”
      孟岚菘点了点头,捻了捻自己的手指,摩挲着她手里斩马|刀的刀柄,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不过……我总感觉那个鬼会试图以同样的方式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纵使他身上的斗篷并不是特制的,人们也分辨不出来。”
      顾年举步朝树林外走去,偏头看向了孟岚菘,道:“近几日他若是真有胆子现身,我就有胆子再杀他一次。”
      桐沫注视着顾年的背影,略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孟岚菘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按紧了自己的面纱,也跟上了顾年的脚步。

      三人沿着村子外沿朝着另一侧的树林走去。随着夕阳西下,等到三人到达预想的地方时,已是暮色四合。
      这片树林的树普遍高而茂密,此时窸窸窣窣地落叶,便也更是别有一番风景。顾年瞧着这些景致,心情都好上了不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着手便已经开始布置阵法。
      等到顾年布置完,已经开始准备下手摧毁灵脉时,他突兀地感觉到有人在朝着树林中几人这边的方向走来。
      很明显这种感觉并不只是他察觉到了,孟岚菘和桐沫也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人的靠近。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即刻互相退开了去,离开了原地,各自藏身了去。
      顾年纵身跃上的身侧的大树,凭借着他上乘的轻功,他站在了极高的地方,朝着地下俯视而去。

      他可以看到有个略显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那人手上提着一盏灯笼,脚步有些急促,往三人方才站的地方走了过来。顾年能看清那人的面容,不是别人,正是梁黛苒。
      顾年是一看到她就开始头疼,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轻微地摇了摇头,随后按兵不动,继续注视着她。
      梁黛苒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在几人方才站的地方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始终没有离开。这让顾年觉得有些奇怪,他隐隐感觉,梁黛苒是专程来找几人的。
      她左左右右找了些时间之后,又抬起了头,举高了灯笼,似乎试图在往高处看。
      顾年极快地燃了一张隐去身形的符,站在原地按兵不动。他眼睛极好,在梁黛苒举高灯笼抬起头时,一眼便看到了梁黛苒手中捏着一张纸符,正发着光,明显正在生效。
      顾年皱起了眉头,随即便用焉契术式向桐沫传话道:“她手上拿的是什么?是不是具有追踪特定人物效果的符?”
      黑色的颗粒从地面浮起,极不起眼地绕在了梁黛苒的周遭。片刻之后,桐沫给了顾年回应:“是的,并且上面附着有砚阵。她在通过此符追查着什么人。如果不是你我的话,那应当就是孟姑娘了。”

      这多少有点过于执着了。顾年捻了捻手指,向四周打望了一圈,硬是没看到孟岚菘究竟藏身到了何处,便也作罢,继续站在树枝上,注视着梁黛苒。
      梁黛苒往头顶看了一圈,显然,她并没有看到隐去身形的顾年。很快,她低下了头去,对着自己手里的纸符看了一会儿,便是倏地笑了一阵,笑得毛骨悚然的,笑得顾年皱起眉头开始考虑她的精神是否还正常时,她却又突然停了。
      只见梁黛苒扶着一棵树,仰起了头,提高了声音,对着空中道:“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肆意玩弄着生命的你怎么连现身都不敢了?你是觉得如此格外有趣?亦或者说,你并不敢面对我?”
      顾年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他对梁黛苒这番话不知作何评价,只觉有些哭笑不得。很明显孟岚菘也没有打算理会她这段无理取闹的发言,几人继续按兵不动,回应梁黛苒的只有秋风吹得落叶飒飒作响的声音。
      梁黛苒摩挲着手里的纸符,那纸符上的光晕明亮,生效着它应有的作用。四周安静得几乎只听得见风声,没一会儿,她手上灯笼的光倏地灭了。
      四周很黑,梁黛苒手里的纸符成了照亮四周的唯一光源。顾年皱了皱眉头,他倏地感觉梁黛苒手里的纸符来头不简单,上面附着的不止一种阵法。他便从怀中取了一张纸符,开始通过尘湮对纸符进行感知,试图依照那符的画法而在自己手里复制一张。
      然而未等他复制出来,倏地在空气中察觉到了一抹异样的气息。

      那是一抹极为诡异的气息,不等他仔细察觉出来到底是什么,便已然突兀地出现在了空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向了站在树边的梁黛苒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最自由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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