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网恢恢》宁宁夏

18、新生2

　　一周后，医生告诉他们，可以回家休养了。

　　“岳岳，你看，我给你买的一个帽子。”肥田递给坐在床上正抱着宝宝的凌岳，一个据说是帽
　　子的东西。

　　凌岳哭笑不得地提着那个玩意儿，密不透风得像浴帽，还有两边长长的，搭下来的帽沿，难以形容的古怪。“你到底为什么要拿这个来给我？”

　　“还不是听说，产妇不能吹风嘛。我就去找来了这个帽子。待会出院的时候，你要戴上啊！”肥田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吧？你要我戴着这个出去？”凌岳实在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肥田，真是辛苦你了，连这个都想到了。”说完，看向何娜。却发现何娜，手里拿着她的衣服，却一动也不动。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好像常常这样。“何娜，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给宝宝取个名字呢？”

　　“叫凌罗啊！”何娜几乎是无意识地回答了凌岳的话。

　　“凌罗？我还绸缎呢！——罗？姓罗的？”肥田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想必也是想起了凌岳大
　　学时与罗君扬在一起过。

　　何娜这才猛地抬起头看着肥田，她刚刚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看向凌岳——凌岳也一
　　幅想问她怎么回事的表情。她垂下头，低低地说了句：“我出去下！”就转身走了。“这丫头
　　怎么了？”肥田奇怪地问道，很明显他的注意力已被何娜的异常给吸引走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外面出什么事了？我出去看看。”肥田走了出去。

　　凌岳温柔地看着熟睡的宝宝。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凌岳抬头问道：“护士小姐，外面出什么事儿了？”刚问完，肥田就出现在门口，神色慌张地说：“凌岳，快点！何娜出事了。”凌岳立即从床上下来，“麻烦你，我们今天先不出院了，帮我照顾下我的孩子。”将宝宝交给了刚进来的护士。凌岳立即和肥田出去了。

　　医生告诉凌岳和肥田，何娜要早产了，而且由于胎位的原因，有大出血的可能，让他们做
　　好准备。准备？医生说话一向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吧？他们根本不知道医生要他们做什么准备。

　　何娜紧紧地拉住凌岳的手，这几日的思想包袱这才开始慢慢打开。“岳岳，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也许罗君扬现在都陪着你一起迎接宝宝了。”

　　凌岳这才明白，何娜连日来的愧疚，“你怎么这么傻？有你和肥田陪我一起迎接宝宝，我已
　　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岳岳，你去找慕容城来好不好，你把他找来好不好？我很害怕，我怕我会死掉，我怕宝宝
　　会有事。我不走小言的路线了，也不要TVB剧的剧情了。我想要现在就让他知道，我有他的宝宝了。你把他——找来，好不好？”

　　凌岳捧着何娜的手，放到脸边，眼泪顺着何娜的小指滑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做为一个朋友很
　　失职。宝宝出生的喜悦让她没有关心到她最好的朋友的心事。结果现在——医生刚刚怎么对他们说的，产妇是因为情绪不稳，而造成早产的。

　　凌岳忙不迭地答应：“好！我马上去找。你放心，等你从产房里出来的时候，他一定在外面等你。你不要怕，好不好？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别忘了，你说过的，你的宝宝如果是个女孩，我们俩个要做亲家的。

　　你也不要怕疼，我那次其实也不是太疼。我是看电视里，那些女的，都那样尖叫，我怕我不叫，别人会以为我是个怪物，会以为我不是来生孩子的。何娜，你别怕啊——”何娜扯了一个笑容给她。

　　凌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何娜说。她们要一起举行婚礼，一起参加孩子的婚礼，然后一起慢慢变老，帮着对方数脸上的皱纹，还有隐隐的白发。但所有的所有，只有一句话，何娜，你要活着。在亲情的荒芜下，凌岳早已把何娜当成亲人一样，准备在彼此的生命中一直继续下去。而现在——

　　一个新生命的来到，如果没有意外，总是喜悦和惊喜的，却少人会想起去看那暗藏在下面的危险。

　　医生催促着要进产房了。肥田拉过凌岳，何娜忍着痛，直盯着她们。那眼神似是在绝别。凌岳看着她，不停地摇头，摇头，似乎想要留住什么和否决什么。何娜看上去那么无助，凌岳想一直陪着她。可是——

　　他们又待在医院走廊里了，上次是何娜与肥田一起在惊心动魄地听着凌岳生宝宝的尖叫，这次却是凌岳与肥田一起在等着何娜。凌岳的宝宝已经让护士重新送进了婴儿室。

　　“何娜她让你找谁？”肥田僵着的声音在凌岳的耳边响起，她这才抬起头来，哆哆嗦嗦着找出了电话，却是打给了罗君扬“喂？”当罗君扬略带惊喜而又谨慎的声音传来时，凌岳的眼泪一下子又流出来了，像是在最无助的孩子找到了妈妈一样，“哥哥——哥哥！”

　　“凌岳？”电话那头的罗君扬几乎是要跳起来。凌岳终于主动给他打电话找他，他觉得惊喜万分，可是她哭着给他打电话，他就是惊心了。稳了稳情绪，近乎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岳岳，先不要哭！”

　　“你——你快点把慕容找来。何娜——何娜她难——早产！很危险！”凌岳哽咽着断断续续
　　地对他说道。

　　“好!你先别慌。你告诉我，你们在那儿？在医院了吗？”罗君扬立即消化了凌岳所说，温柔
　　地对她说道，想通过这样来安抚一下她。

　　“在——在繁城远城区的妇科医院里。”

　　“好！我和慕容会在四十分钟内赶过去！”

　　“你快点！哥哥，你快点过来！我，我很害怕”凌岳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何娜需要慕容城来，及时说明一切；而凌岳需要罗君扬来为她分担这一切。

　　挂了电话，罗君扬沉吟了一秒钟，立即给慕容打了电话，“找到何娜了！我带你去见她，限你十分钟赶到我这儿来！”毋庸置疑的声音让慕容一刻也不敢耽误。

　　这样的季节，医院里竟还显得有些冷。凌岳双手紧紧地拥住自己蹲在地上。她旁边的肥田双
　　手环胸，看着她，侧靠在墙上，一脸的焦急。罗君扬和慕容一走近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一路上，罗君扬已经大致把从凌岳那里知道的有限的信息，再加以他的猜测全部告诉了慕容城，并警告他快点接受这个事实。

　　慕容城呢?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何娜了，几乎已经习惯了在生活中去回忆这个人。突然间有人告诉他，找到何娜了。可他还没来得及接受，别人又要他接受，何娜，这个在他生命中掀起浩然大波的女人，生命垂危;同时，他也许会有一个孩子。所有的这些，他几乎一点真实感都没有。现在，看到凌岳的一脸脆弱，他突然发现自己也许只是不愿意接受。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宁愿永远让何娜活在他的生活中每一点滴的记忆里，也不要现在这样——

　　罗君扬看着凌岳，心里一阵揪疼，一走到她身边，就把她捞起来紧紧地拥在怀中。慕容看着
　　仍亮着的手术灯，一阵木然。凌岳正无力地趴在罗君扬的怀里，他一眼看到了肥田。像是一个
　　正生气的人终于找到了出气筒——却不知其实是枪口。他冲到肥田面前，一把揪起的衣领：“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

　　肥田缓缓地转过头来盯着他。在凌岳给罗君扬打完电话后，他终于知道是哪两个混蛋让他的
　　朋友们怀孕。他还正愁没处发火呢。他一拳就抡了过来，“就是你这个臭小子！还敢问，如果
　　不是因为你，她现在又怎么会这样？”慕容听了他的话，瞬时像已认罪伏法的罪犯，肩膀塌了下去，低下了头，歪着身子，缓缓跪在了地上。眼看着肥田一拳又要打过去。罗君扬已经扶好凌岳，跑过来阻止他。

　　肥田一看是他，火气更大了。几乎点着他的鼻子嚷道：“还有你，姓罗的！凌岳她一个人——”“肥田！别说了！”凌岳打断了他的话。肥田看了她一眼，挥开罗君扬的手，走到窗边，刚拿出一支烟。却又想起因为与两个孕妇住在一起，已经戒烟很久了。

　　罗君扬拉起地上的慕容，看着凌岳，知道她必是有事瞒他。凌岳感受到罗君扬的注视，不自在地又靠墙低下头去。罗君扬看着她这样，忍不住走上去，仍拥着她。他这才发现凌岳在发抖。不禁出语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她会没事的！”

　　是的，凌岳很害怕。事实变化无常，她突然觉得死别离自己是这样的近。而她难以想象，没
　　有了何娜这个朋友，她的生活就会像没有了太阳的世界，那还能成为什么样子。还有何娜的父
　　母，她记得她说过，她虽身在农村，但父亲却非常宠爱她这个女儿。如果何娜——如果她——
　　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向老人家交待？何娜甚至上次给家里打电话，还开玩笑似的说，下次回家
　　，给他们带女婿和孙子回去呢！

　　不知过了有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凌岳挣脱罗君扬的怀抱冲进了产房，她一眼看到何娜惨白着脸躺在床上，动也没动。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哭的沙哑的声音惨叫了声“何娜——”就晕了过去。紧跟其后的罗君扬稳稳地接住了他。

　　而正在门口，还没来得及问医生的慕容城，一听到她的叫声，直觉何娜不好了。连忙也冲进来，他不可置信地蹲在了何娜的床边。看着她没有半点血色的脸，轻轻地拂开她脸上的头发，突然想起去年宴会上，她踩自己的那股狠劲儿。慕容城捧着她的手放到脸边，低低地，沉沉地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何娜，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给我起来！”恍然间已泪流满面。

　　却在这时，门口传来肥田的笑声。罗君扬搂着凌岳看过去，一幅“你疯了”的样子；慕容也
　　带着泪看过去。肥田这才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抱高手里的孩子，“你连你女儿都不看一眼吗？
　　还有，医生说，何娜只是太虚弱，睡过去了。哈哈哈”说完，自己又笑了起来。

　　听完他的话，罗君扬无语地搂着凌岳出去了。慕容城一泄气，坐在了地上，看着肥田手里的
　　宝宝发呆。

　　罗君扬抱着凌岳进了病房。他问医生，凌岳怎么样了。本来他以为医生会告诉她，只是血糖
　　过低而晕倒的。因为他知道凌岳一直有这个毛病，估计是因为何娜的原因没有好好吃饭。结果
　　那个女医生翻了他一个白眼，告诉她，凌岳是情绪过于激动，产后虚弱！！还警告他在这个时候要做个好丈夫。可天知道——

　　罗君扬将“产后虚弱”这四个字消化了很久，给凌岳盖好被子，又接受了女医生的一顿责骂。才幽幽地走出病房。肥田把宝宝抱到婴儿室去了。慕容已经在门外等他了，手里拿着一根烟没有抽。看到他出来，站直了身子，问到：“凌岳她怎么样？”

　　罗君扬直直地看着他，看得慕容心里一阵发毛，他才开口说，“产后虚弱！”慕容刚放到嘴边的烟终于还是掉到了地上。愣愣地看着罗君扬，好半晌，才低低地笑了起来。顺着墙，滑着坐了下来。似庆幸又似无奈地感叹到：“这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