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神不在的第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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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那位伟大的圣子、人类的救主会是一个女人。
就连那些本就怀着隐秘心思的阴谋家们也编不出这样荒谬的谎言来。
——可它偏偏却是事实。
当权者们早已熟练如何为了获得利益而编织谎言、颠倒黑白，圣子的存在早就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人民们对圣子的崇敬爱戴简直让人如芒在背。
况且魔族的入侵已经结束，停战的合约已被签订，外界的威胁不再，圣子的作用也显得不那么十分重要了。
被绑上审判席的圣子也许至死都不会相信，将她的秘密揭穿、把她推入深渊的，是因她的善良而获救的、被她爱着的人民中的一员。
上位者们不能容忍一位近乎完美的且还让无数人民爱戴的圣子，他们于是便想着要将伟大的圣子大人从完美的宝座上拉下来。
他们要让人民对圣子感到失望。
不需要太费力，即使圣子大人凛然又高洁，民众的耳朵也会被无中生有的一点“黑料”给引导。
人民们被生活挤压下的剩余时间无法让他们思考与怀疑，他们已经习惯将国王贵族和教士们的话语当做真理。就算有人还能倔强地保持点怀疑，也仅仅只能从众多谎言中挑选出他自以为正确的答案。
圣子曾经因为某个乡下少女而责怪处罚军队里的一个贵族出身的士官，他那“我的军队是为了守护人民”的宣言让无数人民为之拥护并高声赞美。
于是阴谋者们让下属半收买半威胁地找到一个平民少女，在圣子经过的道路途中刻意演出一场让人动容的戏剧——善良的圣子大人当然不会对一个快被自己的凶恶父亲逼死的可怜少女见死不救，对吗？
少女被圣子带回宫殿，她本该只需要趁着公主不在时找机会爬上圣子的床、等到被人发现时哭泣着控诉自己是被圣子逼迫就行的，这个小小把柄已经足够那些密谋者们发挥了。
但她因紧张而颤抖着手解开昏迷中的圣子的衣物时，却目睹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先是长久的不敢相信，然后是短暂的惊慌与不知所措，紧接着，她便下定了决心。
少女曾经也是圣子的崇拜者，被威胁诱惑着接下任务时也曾心怀愧疚与不安。但现在，她却突然感到隐秘而病态地喜悦与兴奋。
“我没错。”
她这样对自己说，“因为她是个骗子、是个敢谎传神谕还伪装身份的女巫！”
女人怎么可以扮作男人踏上战场？
女人怎么可以宣称虚假的神谕？
只有女巫、只有那些最污秽、最肮脏又最疯狂的女巫才会这么做。
打退魔族入侵又如何？
女巫就是与恶魔契约交欢的不洁存在。
说不定魔族的入侵就是因她而起！说不定这就是这个肮脏女巫与魔族配合演的一场欺骗世人的戏剧！
少女说服自己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于是跌跌撞撞地爬下床，难以抑制住兴奋地颤抖着手指将传信用的魔法石点亮。
因此，当圣子从药物的影响中醒来时，便被闯入的军队缉拿。
昔日高贵而娇嫩的公主也被沉重的铁链锁住，她本来是在王宫的花园中享受下午茶，右手小指的指尖还流淌着几滴红茶。
她望着她的丈夫，神情苍白而绝望。
“…我们完了。”
她说。
＊
在出席审判的前一夜，教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疯狂地紧拥他的珍兽并亲吻兽的唇。
“…我该怎么做？”已经注定了答案的疑问从苍白的唇中溢出，年轻的教皇俯视被他推倒在地的兽，“我的血还是热的吗？”
银发的兽伸出手来，指尖抚摸他的面颊。
“你不该审判她们，她们没有错。”
“那我能怎么办？！”他愤怒地站起身，袍角划过锐利的弧度，“我能做什么？！你知道那些、那些蠢货们在做什么吗？他们轻易地就相信了那些谎言，开始咒骂拯救了他们的人，恨不得亲手杀死那个他们口中的女巫！…哈！女巫！”
“他们没救了！谁都救不了他们！！除非是光明神亲自前来！”
兽平静地看着他。
“你可以救她们的。你是祂在人间的意志。”
只要代表教会的教皇不承认那些污蔑，只要教皇能承认那个胆大的少女的功绩，少女便能得救。
但，这也意味着教皇将要成为教会里的异端与革新派，将要去对抗无数的守旧者与整个世界的旧秩序。
“凭借她的功绩，你可以和她一起要求变革。”
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在此之后，永远也不会再有人用救世的功绩作为变革的资本了。
兽注视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教皇，良久良久之后，它闭上了眼。
“你不会做的，对吗？”
“……你的血早就冷了。”
＊
女孩被判定为罪大恶极的女巫。
愤怒的人民认定公主也是她的同伙——“否则她怎么可能连自己的丈夫是个女人都不知道？！”——国王为了保全自己的权力，宣布与公主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女孩被判处石刑，而公主也被架上火刑台。
宣读审判结果的，是教皇。
公主在烈火中诅咒着所有谋杀她的人，包括她的丈夫。
女孩则被打断双足双手，匍匐在地面，愤怒的民众将无数的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身上。
但她依旧在艰难地爬行着，一直到教皇站着的台下。
她仰起头，右眼已经破碎，血液流淌在脸颊。
“…我许下过愿望，”女孩的声音如此微弱，却清晰地传达进了他的耳朵。“我希望…那个给了快死去的我活下去的希望的人…能一直幸福快乐…”
“…但现在，我后悔了。”
当女孩的头颅被一颗石头砸中、倒向地面时，教皇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眼熟。
——她是那个被少年时的自己救下的孩子。
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
他伸手，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任由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消失了好几天的野兽从人群中挤出。一步一步，向几乎停止了呼吸的女孩走来。
人群沉默片刻后又开始喧闹，身边的教士和贵族认出了野兽也开始询问这是否是他的安排。
但他只是沉默着，眼泪从未间断。
野兽在人群又开始扔出的石头中走到了女孩身边，它搂起女孩血肉模糊的身体，对着女孩微笑。
“…请把你的痛苦交给我吧。”
女孩的脸上浮现浅淡笑容。
她缓缓地、痛苦地，也拥抱住了野兽。
野兽在那一刻发出悲鸣。
如此痛苦、如此惨烈。
“…原来你们这么痛苦…”它开始无意识地流泪，嘴角溢出鲜血，“…我承担不住…好痛苦…好痛苦…”
被淹死在木盆里好痛苦、被活活饿死好痛苦、被马车碾压从身体过去好痛苦、被丢弃在寒冬中冻死。好痛苦……
野兽的手指不住地打颤，它努力搂住怀里的女孩，最终还是承受不住垂下了双手。
“…祂叫我们回去。”很久之后，它俯下了身，“祂说我们救不了他们…”
野兽亲吻上女孩的唇。
然后，一对美丽的、超越了想象的、雪白而圣洁的羽翼在它身后展开。
当人群开始惊呼“天使！是天使！”时，那对羽翼缓缓垂落，盖住了女孩和兽。
耀眼的白光亮起。
一切都消失不见。
于是有人开始惊疑不定地询问仍然呆立着的教皇，“难道那真的是天使？圣子是真的接受到了天父的意志？”
教皇只是微笑着，眼里角又一次划下泪水。
“那不重要了。”
那不重要了。
白光之中，只有他看见了。
神明的两个半身都死去，祂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神不在的第五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