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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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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备着两间房,留着给孩子们长大分房睡的,此时正用得上。
洛桥今儿又被叮嘱,若还想交这个朋友,就莫要多问。穆夫人是一本书卷,此刻徐徐展开,不知何时才能识得全貌。她是有点好奇,平日所作皆为探究浓雾之后,习惯了谜题得到回答。
站在房门外轻舒口气,她相信师父,况且与真相比,穆夫人和唯希本身更重要。抬手轻轻敲门,“穆姐姐,唯希姐。”
五人围坐一圈,两杯茶冒着热气,“接下来,要我们陪夫人唱哪一出?”
穆夫人抬眸看向白九居,黑夜中星光点点,浅笑轻语。
几天下来,对同行人的谋略有了深刻认识,全盘托出追求周全的过程,像在做一件完美盛大又机密精巧的工艺品,根据敌人的所求所想,再一点点堵上,你来我往,一场尽兴绞杀的围斗之争。
欣赏之后是惺惺相惜,穆夫人想着,事发之后能不能把白九居和萧风遥的尸首带回,或者颅骨也可,若他们家里人执意要,就只能带几件衣服了,挖坟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她是不愿做的。
接下几日,王诚不再闭门不出,每天都有一人和他一起外出,是进门一行人其中三个,身穿锦缎,腰佩利剑,气度不凡。逢熟人询问,都说是自家亲戚,细节处透着恭敬,回家时手上再提些肉,也是他们出的钱,王诚拒绝几次,不知说了什么,也就收着了。
外出几次都是买东西,随口和商贩说上两句,拎着东西悠哉地到处走走,每日所做所行皆不同,找不到规律和不寻常,尽是如此就够有的人心生不安。
门被破开,一队官兵闯了进来,洛桥和萧风遥正教着孩子念书,闻声将剑拔出一尺横在身前,让孩子去父母边上。白九居拿着斗笠从屋内出来,身后唯希扶着穆夫人。
为首的副将李钧知道所有人都在这了,挥手让身后人搜,不一会儿有士兵过来低声说了两句,李钧走到灶台旁,地上的竹筐盖子掀开,装着厚厚的信件,标着日子和地点,内里却是空的,在信封外细细摸着,蹭了一手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咬着牙说话,“好得很,全带走!”
“慢着,”白九居开口道,“我们五人跟你走,他们留下,其中缘由我会向将军解释,对你们只有好处。若担心可以暗中部人监视,再向将军请令。”
料到行动提前烧毁消息,知道他们是谁的人,还为他的怀疑指了另一条路,李钧即使有准备,还是些许诧异,略加思考指挥手下将五人送上马车。
毕竟术业有专攻,认真耍心眼子的人,比不过。
大将军泰川与几名将领站在大帐中,面无表情地盯着人进来。漠视生命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五人并排而立,虽被收了武器,依旧不惧下马威。
“大胆,见到本将军为何戴着斗笠不行礼!”泰川声如其人粗犷有力,此言突兀拔高声量,帐内余声回荡,震得穆夫人头疼。
“将军,我们带着诚意来合作,不是当阶下囚的。”
泰川闻言大笑,“和本将军谈合作,你们人都被抓来了,命捏在本将军手里,还敢不老实配合?”
军师施南看了眼副将李钧,后者上前小声说了几句话,闻言眉头微皱,泰川见军师面色不好,也止了话头。
“不知几位想合作什么?”
“眼下所谋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眼见几个副将发出异动,白九居不急不缓继续道,“若有顾虑我们也可以只留两人。”
施南侧身附耳可行。
泰川一挥手,面露不屑,“先下去吧。你们一伙人没有武器,姑娘还多,本将军还不放在心上。”
萧风遥余光顾着身边人,见没有反驳的架势,暗暗沉了口气,看不起姑娘,可是姑娘们会让你吃大亏。
几人将斗笠摘下,唯希接过穆夫人的斗笠,白九居递给萧风遥。
“不知几位以为,堂堂单城军需要和民间组织合作什么?”
“倾力辅佐将军势起,待称王霸业稳,助在下成立能与承风阁抗衡的组织。承风阁不参与国事,若将军拥有属于自己的消息来源,还怕与各国周旋中不占优势,扩大疆土吞并他国指日可待。”
被两双眼睛牢牢盯着,白九居未表现出半分不适,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毕竟,武器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士兵要放在自己营内才顺手。”
“背叛承风阁,可只有死路一条,庞杂的情报网和重金悬赏之下,至今无一例外。无缘无故犯险,阁下是嫌命长,还是把我们当傻子。”施南冷笑一声,目光如实,似乎能把人扎出洞。
“承风阁内还有一条规矩,下线身陷危险,上级拒绝援救,也是一死。单城已被包围,随时都会燃起战火,我必然救不出王诚,可又不得不进来,既然惩处结果一样,不如拼一把,主动寻求庇护。但王诚不能动,他有绝对的忠诚,近了只会阻碍大业,远了才能利用消息不对等利用,还请将军嘱咐手底的人。”
“承风阁有你这么惜命的人?”承风阁的人以死忠著称,规矩外的渠道决得不到想要的消息,阁内的人被抓往往只求一死。
“还未留下一儿半女,自然不甘心。”
“你说得对。”同为男子,深表理解。
白九居提出这一解释时,点醒了穆夫人,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个人对人性的了解比自己更多面,他要是展开拳脚大算一场,应当十分惊艳。
“时间紧迫,将军有欲知之事不妨直问,我们也好表现诚意。”来回推拒试探是正常步骤,但泰川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泰川大笑,“口气倒是不小。”眼神示意,施南开口,“周边驻地军队如何调到单城军麾下?”
单城军有五万将士,是这一方数一数二的大军,附近部队都不能匹敌。为防一家独大私用兵权,需要朝廷调令才能汇集部队,同时不能让其他军队的将领起疑,向朝廷发急报。
“大量商旅留滞单城,引起百姓暴乱,怀疑混入他国细作暗中挑动,已上书朝廷未得回信,现急需军队协助。”
施南心里一惊,军队向附近驻地申请救援,派兵不及或者不力,事后都会被朝廷降罪,想来各部只会留守少数人手,派出将领倾力协助,如此驻地兵力必然不足。原本已经收编一部分军队,但奈何幅度不敢过大,如此借口可以广发消息,守株待兔。
泰川急不可待,“然后呢?”
“听劝起义的可编入部队,不顺从者分开收押,以防联手。”
“不斩?”
“他日可作人质或肉盾,至于耗费的粮食,各地防守不足,占领如同探囊取物,粮草自然手到擒来。”
“够狠心,本将军喜欢。”泰川开怀大笑,施南配合着笑,眼底满是深沉。
泰川行事总是问他的意见,整个单城军的将士都不如他的计谋能算到将军心里,因此在军中的地位只屈居一人之下,待他日乘龙之功成,荣华富贵权势名利不可估量。但这一刻,他感到了威胁。
“若还想要更大的肉呢?”他在试探。
“顾家军现在是顾长云领着两个子侄在军中,将军可知顾长云的妹妹妹夫如何亡故。”
“听说是强盗所杀。”当时军中还传过一阵子,多少知道一点。
征战四方以一敌百仍能突破重围的大将军,自家妹子却在羊肠小道上被区区二十几人杀害,怎能不让人心生悲凉。
当时朝中有人请愿降旨剿匪,那个场景深深印在白九居的脑海里,他也是那一刻理解了师父的话。并非乞求神佛恩赐国主宽厚,而是为万民请愿,寻一线生机。
“经此变故,两个孩子才弃文从武。据在下所知,那伙强盗至今未落网。”
“假造一伙强盗,挟恩逼他们造反?难成,且不提顾家对朝廷忠心耿耿,空口白牙他们凭什么相信。”
“那就不要信任,近日抓捕一伙贼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严刑拷打之下竟说出多年前旧案,细节之处有几分可信,故请两个孩子前来询问详情。”
孩子在手,就由不得顾长云了。
当阴暗聚集,会引发一场狂啸。同类,最能将心绪放大。
初知这些时,只觉得后背渗出寒冷,一颗心如坠冰窟,洛桥吐出一个不字,眼眶泛红,神情痛苦到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想否定什么。内心情绪辗转万千,身上却只有无力感。
萧风遥也觉得气血在胸腔翻涌,眉头紧紧皱着,握住她的拳头。
一只手搭在肩膀上,唯希垂着眸,“还听吗,想透口气的话我陪你。”
拳头砸在腿上,深呼吸几个来回,洛桥咬着牙道,“继续。”
穆夫人眼底闪过赞赏,没有阻拦他们的计划就很出乎她意料。血气方刚,固然珍贵,理智能压得住一腔热血,也是真本事。即使此番看清她,不认同她的行事,从此分道扬镳,穆夫人也依旧欣赏。
分开,也好过待在身边这不让干那也不让的拘束好得多。比起碎嘴子,更讨厌叨咕不爱听的话。
“知道的越多,下手才不会犹豫。”知晓苦难,利用苦痛,某种层次上讲,他们是相似的人,比的便是谁掌握的消息更多,谁更狠心。
洛桥没有说话,眼眸微垂,用力点头。
如果是白九居,断不舍得让洛桥这样历练,不能按心意行事,唱着心口不一的大戏,在日出前揪着一颗心委曲求全。
但萧风遥心里清楚,他们仗剑快意恩仇,穆夫人主仆二人用隐忍谋略破敌,使着各自擅长的本事,并无区别。在势弱危急之际憋着一口气,身为棋子不漏端倪,这对他们二人都是一场心气的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