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离别》枫瑟阁

1、重聚

　　是破旧的小车站，光线昏暗，空气浑浊，两排色彩斑驳的红色塑料椅上零散地坐着几个人，有衣着邋遢的农妇抱着昏睡的婴儿在打盹，有面容清涩的年轻男孩靠在黑色行李袋上闲聊，言语间无法掩饰的粗俗，是当地的方言。
　　末离就坐在那几个青年的旁边，白色短袖衬衫，米色及膝布裙，长发笔直黑亮，垂下来盖住大半张脸，只能见到尖细的下巴和殷红的两片唇，线条微微显出僵硬。她的皮肤很白，但并不光滑，就像久不见天日的霉菌，是病态的苍白。

　　她的色彩是很鲜明的，但整个车站的色调却是模糊暗淡的，就像她的干净整洁的衣着，端正优雅的坐姿，都和这个空间格格不入。但她并不觉得不自在，她只是平静地坐着，脸稍稍往下埋，似乎沉浸在思绪中。
　　以前在她发呆的时候外婆问她在想什么，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外婆的眼神变得很柔和，或者也有怜悯，她抚摸末离的头，轻轻地叹气。她没有试着辩解，她的确没有在想什么，她的脑里只有一面平静无波的湖，湖水清澈。水面是浅浅的蓝，像天空的颜色，可是越深，颜色就越深，最后她只能看到墨蓝的黑洞，贪婪地吞噬她的目光。
　　她总是努力想看清湖底的真相，也许是摇曳飘逸的藻类植物，也许有闪着微光的鱼无声地滑过，但她有预感那个地方是没有生命的，可能就是一个黑色的水域，阳光无法到达的地方，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只有冰冷的漆黑的湖水，等待着她的沉浸。
　　有一辆车靠站了，周围的人开始匆忙的走动，大量的乘客从车上下来，又有人涌上了空车。末离抬起头，在纷乱的人群中轻易找到那两张漠然的脸。
　　她提起身旁的牛仔背包，站起来，走到检票口。
　　“末离吗？”那个男子问，他有一双和末离一模一样的眼睛，细长，眼线略略上扬，眼珠是浅棕色，唯一不同是末离的左眼角有一个浅灰色的泪痔。
　　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票，没有讲话。
　　“末离，我是雪姨。”他身旁的女子如是介绍，口吻平淡，眼里却有无法掩饰的汹涌波光。
　　她张口，声音干涩“雪姨，殷叔叔好。”
　　外婆的葬礼后，母亲寄回来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张照片，背面写着潦草的几行字：末离，他是你父亲，他们已经答应收养你。7天后中午2点，你到车站等他们。
　　没有署名，包裹里面有一双湖绿色缎面的绣花鞋，鞋面绣着细碎粉色的花朵，用金丝线细细勾勒着，有一种明媚而不张扬的艳丽。她一个人在镜子前试穿，有点小，但鞋底柔软冰凉，走路很舒服。安芷有一双精致的小脚，因此对绣花鞋情有独钟，最多的时候家里曾经摆了满鞋柜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鞋子，它们就像一个个幽怨而美丽的闺阁女子，在阴暗的空间里逐渐蒙上厚厚的灰尘。
　　末离翻过照片，看到一个男子，有了中年发福的迹象，可五官轮廓是英俊的，她注意到他的眼睛，那是她自己在镜子里经常看到的影象。血缘果然是神秘而且强韧的，即使她的生命一直不曾有父亲的参与，但在看到那双棕色的眼眸时，她相信这是她的父亲。虽然并没有欣喜，也无怨恨。
　　男子身边是一个面容平凡的女人，穿米色的圆领半长袖衬衫，粉紫的雪纺长裙，这一身优雅的衣着令她无甚特色的脸显得高贵，却淡漠。这个女人不爱任何人，末离在看见她浅灰色的眼眸时这样想。她不对这个世界抱有热情，就像身上穿的昂贵衣裙，虽然能让她增添魅力，可她不爱它们。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很微妙的，有时候相处十年的好友却无法认识彼此，因为我们的思想被太多的现实物质和生活表象所束缚，根本没办法触及对方的灵魂。
　　末离对记忆不抱希望，她根本不愿意或者说不能够仔细地正常地观察这个世界，她对事物的认知是直接忽略掉本体的，她只相信自己的感觉。而正因为她对世界的空白认识，她的感觉又往往是恰当而精准的。她的目光有犀利的锋芒，直接切入核心，令人感觉恐惧，而真诚。

作者有话说

　　恩恩···想的东西跟打出来的东西区别果然是很大的··唉··文笔实在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