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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致阳光|日向翔阳BG ...

  •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尽管已经闻了许多天,可我依然闻不惯这味道。有时候我能够听见不远处护士们的窃窃私语,大多都是可怜我的。

      比如“天啊,再也不能站起来了吗?”“真可怜,她不是花滑选手吗?这样不是只能退役了吗?”这种对话,只要是护士轮班基本我都能听一遍。

      我坐在床上,面前的小桌板上放着一杯水和书本,还有洗干净的水果,这三样哪种都没有选。看着窗外发呆,阴雨绵绵看着就让人感到寒凉和潮湿,看样子太阳要好久才会出来。我不喜欢下雨天,按下铃,叫来护士帮我将东西收起来,再扶我躺下。

      “您要准备休息吗?那么输液的时候我叫醒您?”
      “好,谢谢。”
      “不用谢。”

      睡梦中一直在重复那天发生的事情,剧烈的痛楚和无法行走的绝望不管是现实还是梦中都没有放过我。我畏惧着冰面和冰刀,畏惧着跳跃,畏惧着赛场,畏惧着观众。

      被护士叫醒,我发觉身后都是汗,她帮我洗了澡换了衣服和床单被罩才开始给我输液。我很讨厌这种生活,除了吃饭,什么都需要别人帮助才能继续下去的生活,这糟糕透了。

      空闲的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我换台的速度很快,不是在找寻喜欢的电视节目,只是出于无聊。想找到一个不是很吵闹的节目作为背景音,却恰好停留在体育频道。

      里面正播放着排球比赛,解说的声音充满期待,随便听了一耳朵,这场好像是球员的处女秀。那应该会很紧张吧?我想。

      我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担心自己的动作能够成功吗?点冰会干净吗?摔了怎么办?观众会怎么看我?自己给自己施加紧张和压力,差点忘记呼吸。不过当第一动作完美结束,我的心就逐渐安定下来,沉浸在表演之中。
      完成后,我想这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

      门把手被人扭动,我条件反射地关了电视,发现古泉花野正拎着一袋橘子笑眯眯地看着我。她走过来,随手将袋子放到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拿出来一个橘子剥了起来,嘴里问道:“看什么见得不得人的电视呢?啊!不会是H电影吧~”

      “花野......医院是不可能给病人播放H电影的。”我无奈地看着她,这种事情她也是真敢想。

      “遥乃~再过几天就能出院啦,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快不快乐?”古泉花野播完橘子掰下来一瓣扔进她自己的嘴里,没等我回答,她就又说起另一个事情,“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个性很可爱的男孩子,我觉得我可以了。”

      “你总可以。”我在心里为那位男士默哀,嘲讽地说了一句。

      古泉花野就当作听不懂,还十分骄傲地挺挺胸脯说道:“那可不!”她忽然指着窗外,惊奇地说道:“雨居然停了!我来的时候可是下得没完没了!”

      “老天爷都烦你。”我笑着说完,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窗外,雨果然停了,天也逐渐放晴。

      古泉花野怎么能忍,两个人又互相损了一会儿才停下。临走的时候,古泉花野还不忘记掐一把对方的脸,她掐完就立刻拎着包冲出病房,一出门,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古泉花野无声叹口气,她看着走廊棚顶上的灯光出神,觉得这光有点太亮了。

      用袖子擦掉眼泪,古泉花野拎着包往外走。

      -

      我捂着脸,在病床上只觉得无语,不过心里的阴郁倒是散了一些。

      今天的客人有些多,古泉花野刚走没多久,病房的门又被人拧开了。视线从云彩上抽离,我看向门口,看见全副武装前来医院的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你来医院看我,还真是难得。”我笑完过后,便指着凳子说道,“要劳烦你一直站着了,花野刚走没多久。”

      戴着口罩的佐久早圣臣从包里拿出一瓶喷雾,对着椅子全方位喷了一遍,又拿出消毒酒精喷洒了一遍,等椅子干一些便坐下了。他收好东西,整理一下口罩,“我带了。”

      这时,门又被打开了,古森元也拎着一袋水果挤了进来,他无奈道:“小臣,你倒是等等我。”说完,他看向我,笑了笑说道:“小遥乃,我带了水果,小臣托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蛋糕。”

      我挑眉,目光戏谑地看着表情恹恹的佐久早圣臣,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佐久早圣臣一直很细心,只看他愿不愿意对谁细心就是了。我正要道谢,就见佐久早圣臣起身按响了我头上的护铃,于是这一句谢谢就变成为两件事道谢了。

      “谢谢表哥。”

      佐久早圣臣神情不变,“你正常一些。”

      “噗嗤。”古森元也笑出声来,他找了个地方放下那一袋子水果,“下周什么时候出院呢?”

      “说是出院,不如说是换个地方继续住院。”我表情淡了下去,看着被褥盖住的双腿。

      古森元也努力缓和冷下来的气氛,他说道:“小遥乃,不能放弃哦。”

      看不到希望也不放弃,算不算是一种自我折磨呢?出于对古森元也努力维持气氛的尊重,我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笑,没有应下。

      “要出去逛逛吗?这时候的空气很新鲜哦。”古森元也很能读懂气氛,面色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我摇摇头,“不了。”

      古森元也没有继续劝我,他又找到了别的话题。佐久早圣臣一直是我们这里最安静的,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他们两个都有各自的事情,就算想待久也没有办法,所以他们也走了。

      出院后,我在公寓里窝了很久,直到古森元也将我拽出来,他说黑狼有假期,正好他也有空,就打算带我出去透透气。我是想拒绝的,可他可怜巴巴地跟我说自己是磨破了嘴皮才让佐久早同意的,没忍心继续拒绝。

      我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行礼很容易整理,换洗的衣服和内衣,再加上洗漱用品,一个背包就能装完。

      古森元也上楼接的我,我看着车里的佐久早圣臣,毫不怀疑他想给我来一个全方位消杀。

      -

      我怀疑自己自带霉运,出门时还是个晴天,现在已经开始下雨了。我坐在车里不说话,搞得坐在前面的古森元也很紧张,见他总偷偷从后视镜看我,便开口问道:“不只有我们吗?”

      “啊?”古森元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回过神,迅速将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嗯,还有小臣的队友,都是很有意思的人,我们高中时候就认识的。”

      “有个人......你不理也没关系。”佐久早圣臣忽然开口。

      我眨眨眼,问道:“你们关系不好吗?”

      “没有啦,他们关系还不错,宫这个人也挺好的。”古森元也笑着说道。

      没听到佐久早出言反驳这句话,我就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糟,也许还能算得上不错。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佐久早圣臣,“你很别扭啊,要和队友好好相处才行,小臣。”

      “……你一定要这么叫我吗?”佐久早圣臣无语。

      抵达目的地,古森元也将车开到汤泉的门口,佐久早圣臣全副武装地下了车,他来到后面打开后备箱,取出轮椅推到我这边。古森元也立刻下车打开车门把我抱起放在轮椅上,他说道:“这个我来吧。”

      “......很感动,佐久早。”我说完长吁一口气,点头重复了一遍,“真的很感动。”

      一个洁癖极其严重的消极的人愿意为我拿轮椅并且做好准备抱一个人坐上去,这是多么值得感动的事情。只可惜我现在情绪感知力低下,不然还能挤出来两滴眼泪。不过,我要是挤出来眼泪,没准佐久早就会给我扔下去了。

      这是一家温泉旅社,是古森元也朋友家开的,私密性很好,这次只接待了我们这一行人,所以不会有别人。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同意古森元也的邀约。

      -

      那些情绪折磨得我麻木,麻木到自以为已经没事了,结果今晚它们突然找上了我。最痛苦的是什么呢?是我异常清醒地知道自己想的那些都是错的,应该停止继续想下去,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应该怎么做?要重新振作起来,不能放弃,不能恐惧,不能逃避,要对得起那些关心我的人,要做出成绩来回报他们。

      可我做不到。
      做不到这些正确的、应该做的事情,于是我责备自己无能、懦弱,变得更加痛苦。

      房间左右都住着人,就算已是深夜,他们可能都睡了,我还是不敢哭出声来。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无声地痛哭着,那些情绪没有随着泪水倾泻出去,反而在心头堵得更加厉害,我无助地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呢?究竟要什么时候,这些情绪才能离我而去呢?

      大脑开始缺氧,我大口的呼吸着,却听见门外传来声音。

      “呃.......鹿子木?”

      那道声音很轻,却如同一道雷在我耳朵里炸开,我不敢呼吸,也不敢说话,却又担心不说话,他继续会叫我,将其他人喊醒。

      鼻子堵塞得厉害,如果说话鼻音一定很重,我想不到解决办法,只能说:“.......日向,我没事。”

      “真的吗?”日向翔阳用气声问道。

      我忽然想起在医院的时候,从电视里看到的他,脸上带着笑,永远那么开心,似乎从来都不会有烦心事。

      “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日向翔阳说这句话的时候,没觉得里面的人会拉开门,只是抱着极小的希望。就在他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回话时,里面传来了声音。

      “进来吧.......”
      我只是想知道,那样一直笑着的人,如果遇到我这种事会怎么做。

      “说起来,鹿子木居然是佐久早前辈和古森前辈的表妹诶。”日向翔阳用惊叹地语气说道,他看着我说,“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你,我居然和奥运选手坐在一起聊天!”
      他后知后觉地捂住捂嘴,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我摇摇头,“没有那么脆弱,没关系。”为了宽慰他,我说道:“其实,我也是在电视上看见的你,你回国后的第一场比赛,和AD的比赛。”

      “总感觉有点不真实,对了,我可以把窗帘拉开吗?我刚才去外面走了一圈,乌云已经散开,现在月亮很好看哦。”日向翔阳眼巴巴看着我,“如果不想,可以直接拒绝的。”

      “乌云散了吗?”
      “已经散了。”

      “那就拉开吧。”
      “好!”

      棉麻的窗帘被他拉开,月光穿过轻盈的白纱落满屋内,我被晃得眯起眼睛,原来月亮已经出来了。

      “我一直以来.......都很痛苦。”
      “站不起来只是其中一部分,无法再承担别人的期许,让他们的希冀落空的愧疚更让我煎熬。我应该重新振作起来,乐观地生活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低迷。”
      “我不想让他们的希冀落空后,再感到失望。”

      “嗯——”日向翔阳的脸皱巴成一团,他问道,“他们是谁呢?”

      我愣住,“教练、小臣、元也、花野他们。”

      “那你的教练对你好吗?”日向翔阳继续问道。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点头回答道:“很好,像对待自己的女儿那样。”

      日向翔阳正色地看着我,认真道,“他们都是真心待你,对你好的人没错吧?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啦,但如果是我的妹妹这样,那么我只希望她自己过得快乐就好,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让这个变成她痛苦的来源。”

      我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迷茫地问着困住我的问题。
      “他们不会对我失望吗?”

      “你没有做错,他们为什么会失望?不如白天直接去问好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看着他的眼睛,眼神真挚澄澈,那是我丢失很久的东西。

      -

      我说了很多,他听了很久,最后我沉沉睡去。

      -

      日向翔阳帮人盖好被子,垫着脚尖退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了拉开门站在那里的古森元也和佐久早圣臣。前者笑盈盈的,身上冒着黑气,后者依旧是那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只是眼神一直锁定他。

      日向翔阳觉得他可以解释。

      三人来到厅堂,日向翔阳面色痛苦,他不能不解释,却又不能不经过鹿子木同意就擅自讲那些话告诉别人,哪怕“别人”是她的两位表哥。那么,他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两个人满意呢?

      “她睡得安稳吗?”古森元也问道。

      日向翔阳老老实实回答:“看上去很安稳,也没有再皱眉了。”

      “那就行。”古森元也拄着脸,目光虚虚地落在桌上那盏昏黄的灯上,“小遥乃她愿意和你说是好事,就是麻烦你了,日向。”

      “呃.......前辈们不觉得我这么晚从鹿子木的房间出来不太妥当吗?”日向翔阳小声问道。

      佐久早圣臣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如果出来的是宫侑……”

      “日向没关系的,要是宫侑的话,不会放过他的哦。”古森元也笑呵呵地看着日向翔阳,“不过如果是宫,遥乃也不会让他进的。”

      ……谢谢前辈们。

      -

      清晨,我睁开眼,发现窗帘有好好拉着,不然我也许会醒得更早。

      我看着放置在旁边的轮椅,正想爬过去,就听见纸拉门外响起了古森元也的声音。
      “小遥乃,起来了吗?”

      “起来了,等我换个衣服。”我拿过放在枕边的衣服给自己穿上,整理了一下才说道,“进来吧。”

      他拉开门走进来,笑着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我刚才出去走了一圈,景色很不错。”

      说话间,古森元也已经走近,他抱起我,将我轻轻放置在轮椅上,“距离早饭还有一段时间,洗漱完要不要去看看?”

      我原本打算拒绝,可一想到昨天和日向翔阳的谈话,便点头同意了。

      洗漱过后,我自己转动轮椅来到卫生间。一个人上卫生间是比较麻烦的,脱掉裤子,把自己双腿放好,再一手拄着马桶圈,一手拄着轮椅,双臂发力把自己移过去。
      上好厕所,再像之前那样把自己移回去。

      清洗过手,我转着轮椅出了屋。

      出去就看到古森元也站在门外,他看见我走到我后面,推着我往外走。这里很多路都铺设了木质地板,偶尔的碎石路也没有那么颠簸。

      相较于夜晚,白日里的情绪就会较为平缓,好像整个人直接跳脱出来,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看待昨晚发生的事情,不会再感到难受,只剩下平静。

      平静到和古森元也讲述自己的困惑。

      我问道:“我是不是应该乐观,不该这样阴郁消沉?”

      古森元也笑了笑,他将轮椅停在流水边,走到我面前蹲下,声音温和道:“遥乃,没有人能规定你应该怎么做,怎么做生活。”

      “我们希望你快乐,但这不等同于剥夺掉你不快乐的权利。”
      “你可以快乐,也可以消沉。”

      悬在头顶的云彩被风吹走,一缕阳光飘洒下来。
      那道光又轻又薄,却一下击碎心中已久的郁结。

      -

      回到家,我在网上查找关于日向翔阳的比赛录像,一场一场观看。
      高中时期的日向翔阳面容青涩,身体并没有现在这么健壮,技术更是比他的面容还要青涩。第一场就能够发现,他能上场,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那位二传手。

      我出神地想着,原来日向翔阳和AD的二传手是高中同学。

      尽管是观看录像,我还是期待日向翔阳在的队伍能赢,所以看见乌野输给青城后感到很失落。我安慰自己,这就是体育竞技的魅力所在。

      IH和春高相差了一个假期,当我看到第一场预选赛的时候,不免好奇乌野的人在暑期经历了什么,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直到我看见他春高对阵鸥台突然摔倒在地,浑身的血液凝结住,我看到那片赛场忽然变成冰场,匍匐在地上的日向翔阳忽然变成穿着表演服躺在血泊里的我。心脏传来的痛感让我清醒过来,为了平息痛楚,我大口呼吸着,企图让情绪变得平静下来。

      他比我幸运。
      还好他比我幸运。

      熬了几天夜将录像看完,我的脸色像鬼一样,去了一把脸,又简单热了点东西吃,我回到卧室,躺上床很快就睡着了。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佐久早圣臣要日向翔阳的联系方式,我想要确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有他能给我参考答案。

      佐久早圣臣没有多问,只是把日向翔阳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回了一句谢谢,我添加了日向翔阳的好友,等待他通过。

      也许是佐久早圣臣和他说过,日向翔阳很快就通过了,并且发了一个笑脸。

      日向翔阳:你好哇,鹿子木!
      我回道:你好,其实我是有事情想要问你。

      他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居然有我能解答的问题吗!
      出于私心,我忐忑地发出邀请:这周你有时间吗?

      屏幕上蹦出一条消息。
      日向翔阳:有哦,明天下午没有训练,可以出来的。

      于是时间敲定为明天下午。
      从跟佐久早圣臣索要日向翔阳的联系方式开始,我就没有留给自己可以反悔的机会。穿好衣服,我戴好口罩和帽子,转动轮椅出了门。

      我很少出门,坐着轮椅走在道路上,难免会有人看过来。尽管安慰自己大家都很忙,哪有时间盯着一个坐轮椅的人看,我还是会在意过路人的目光。

      地点是日向翔阳决定的,我住处附近的公园,那里人少,足够安静。他为会知道这个,也许是佐久早圣臣告诉他的。

      那个人虽然看着冷淡,但一直很细心。

      我来到公园的湖边的树荫下,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却不灼热,湖边波光粼粼,偶尔会有飞鸟掠过水面,湖边坐着几个钓鱼的老爷爷。

      日向翔阳也带了一个黑色的鸭舌帽,他很随意地坐在我面前的草地上,仰头看着我,“鹿子木想要问什么呢?”

      “我想问你当时发烧退场……”我顿住,继续问道,“是什么心情,又是怎么走出来,在第二年继续打排球的。”

      “心情吗?”日向翔阳随着我的话陷入回忆,他想了一会儿回答道,“超·级·懊·悔!超·级·不·甘·心!毕竟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身体状况不能够继续比赛,让三年级的前辈在那里就结束高中最后一场比赛。”

      “至于为什么继续打排球,因为我没想过放弃打排球这个选项诶。”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绝对要让自己保持在一个很棒的状态!”

      日向翔阳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问题背后所隐藏的意思,他没有直接问是不是想要回到冰上,而是问得更加柔和。
      “鹿子木喜欢滑冰吗?很喜欢吗?”

      他的善意很容易察觉,我心里对这个问题没有生出抵触,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是的,我喜欢滑冰,很喜欢。”
      探讨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起另一个问题,此时此刻,我心态平和的不可思议。
      “但是我已经不能再上冰了,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之前一直担心会让鹿子木伤心,所以没有问。”日向翔阳想抓抓头发,却摸到了帽子,“医生是怎么说的呢?”

      “医生说站起来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三。”我已经能够想到他会说什么了。

      那不是还有可能站起来吗?
      “只要不是0,就代表还有希望能站起来的呀!”日向翔阳的目光热烈得像是夏日朝阳,他声音充满蓬勃生机,“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一直朝着看不到道路的目标前行,一定会觉得很艰难、很痛苦吧?”
      “对了,鹿子木应该不知道我在高中的夏季合宿的时候被换下了首发位置吧?”

      我惊讶地看着日向翔阳,这个我确实是一无所知,因为录像带不会有合宿的内容。

      他见我面露惊讶,笑嘻嘻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再按部就班地打受影山操控的速攻,当时我的技术很青涩。”日向翔阳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苦着一张脸不甘心地说道:“好吧,是很烂........”
      “尽管我速度很快,跳得也很高,但是能和我配合的二传手只有影山。我不想再这样一直打怪人速攻了,因为一个阶段的合宿,其他高校已经适应并且有了应对方法。”

      “我想睁着眼打球,打得更准更快,但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可能’,可你也看到了春高预选赛的怪人速攻升级版。”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说要不要试试看呢?如果站起来这个目标太遥远,那要不要换一个近一点的目标呢?”

      日向翔阳对我笑了一下。

      “比如说,好好吃饭?”

      阳光、飞鸟,湖水、青草,还有面前的少年。
      这一切都促使我点头答应下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亲近的人磨破了嘴皮都无法劝说你更改的事情,旁人反而三言两语就能劝动你。其中关键点也许是因为那三言两语,亦或许是因为那个人。

      以往我只是完成了维持生命的最低限度进食,现在开始一点点增加饭量,这种改变让为我做饭的阿姨感到惊喜。但我依然没办法感觉到食物的美味,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到达一定次数再开始下咽,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械人,按照命令执行。

      我向教练透露了想要进行一些目前我能够做的训练,他虽然什么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但非常迅速地联络好人,似乎生怕我反悔。每个人都为我的改变感到开心,我开始期待起日向翔阳知道了这些事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我知道自己可能对日向翔阳有了别的心思,那种超出普通朋友之外的心思。

      我跌落崖底受困已久,他就是绝境之中代表希望的藤蔓。

      -

      我做着枯燥乏味的训练,古泉花野有空便来陪我,休息间隙,她朝我扔了一个苹果。我正在闭目休息,没有接住,那个苹果便砸在了我的腿上。

      腿上突如其来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睁开眼,“啊.......”

      古泉花野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们两个人都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惊讶。

      我摸上腿,面容因为刚才的事情变得有些呆傻,“刚才……好像有感觉了?”

      以往古泉花野是该嘲笑我的,可她现在连忍住眼泪都做不到,那还有闲心来嘲笑呢?她捂住脸,终究是没有忍住,发出一声啜泣。

      “我……我去找医生!”古泉花野胡乱擦了一把脸,转身往外走。

      手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我企图再从腿上感受到什么感觉,想要再次确认一下,怕刚才只是我的错觉。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下一秒就会醒来,面对我的腿依旧无知觉的现实。

      而会做这样的梦,只是因为我太想站起来。

      医生来得很快,一群人来得浩浩荡荡,我被护士推走去做检查,匆忙之间我和古泉花野对视上,她站在人群之后,双眼发红,笑得一脸得意。

      【我就知道你站得起来。】

      她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我看着她,直到被推出门。

      -

      医生拿着小锤敲着我的腿和脚趾,不断询问我有没有感觉。

      没有。

      没有。

      没有感觉。

      我心中的悸动和期待逐渐融合变为寂静,也许那真的是我太过迫切想要站起来而产生的错觉。

      医生的小铁锤敲到了我左脚的大拇脚指,它瑟缩了一下。护士忍不住发出惊呼,医生也流露出笑容,他看着我,说道:“这是奇迹。”

      听到他的话,我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人的脸庞,佐久早圣臣、古森元也、古泉花野。

      ——还有日向翔阳。

      在我都放弃自己的时候,他们依然相信我可以站起来,我不想以“奇迹”两个字轻飘飘概括掉他们对我的努力。

      而且.......要是真的存在奇迹,他们就是奇迹。

      -

      随着双腿逐渐恢复知觉,我的训练也终于变成真正的康复训练——把粘连在一起的关节拉开,这听起来就很痛,尽管医生说这个环节会循序渐进,可每次做康复训练时的那种剧痛都会让我怀疑着真的有循序渐进吗?但比起害怕每天都要经历疼痛,我更害怕自己站不起来,更害怕自己不能再上冰。

      我十分清楚自己职业生涯的时间不多了,这个年龄本身已经过了黄金年龄阶段,这次的受伤会让我的生涯时间直接打一个对折,并且康复训练结束我也没办法立刻上冰,身体机能和从前完全没办法相比,躺在病床上和坐在轮椅上的那段时间几乎要把我消耗光了。

      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只能在适应后,在医生允许的范围内增加训练量。我被康复训练折磨到哭泣,古泉花野趁机拍了不少照片。

      又是一天,我刚结束训练,浑身汗湿、脸上也全是眼泪,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外笑得灿烂、朝我挥手的日向翔阳。

      ……要晕厥了。

      我就是想要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也对现在的自己无从下手。婉拒了医生的帮助,我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现在的心情真是难以描述。

      我闭目平复呼吸,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

      橙色的。
      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的颜色。

      回过神,我掩耳盗铃般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日向,你怎么来了?”

      “恭喜你啊,鹿子木!”日向翔阳笑起来,他顺手地整理了我黏在额头上的头发,“只发一条消息恭喜你不太好,就趁着休假跑来啦。”

      我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好想和他说不要再这样了,我会多想。他是出于朋友的关系和我这样说,可我是以看待心上人的目光看他,很平常的话语都会让我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我撇过头,躲过他的手,结果那只手跟了过来。我只好说道:“日向,都是汗,很脏。”

      “嗯?我觉得还好诶。”日向翔阳整理好最后一缕头发,“我训练完的汗更多啦,大家都出汗,没什么的!”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是朋友之间,这种直球还没什么,但我现在有些承受不住。

      抬起头,我目光炯炯地看着日向翔阳,一字一句说道:“日向……不……”我忍住脸上的升起的热意,叫出他的名字,“翔阳,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我想在回到赛场上之后和你说。”

      “好哦,到时候再告诉我吧。”日向翔阳咧嘴一笑,“那我叫你遥乃吧!遥乃,可以吗?”

      被他一叫名字,我忽然慌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强装镇定地说道:“你都叫了,我也不能说什么。”

      日向翔阳伸手把我抱起来,“嗯嗯嗯嗯,那我先送你回房间收拾一下吧?浑身是汗很不舒服的。”

      我屏住呼吸,一直低着头。他将我轻轻放在轮椅上,我抬头想要说谢谢,却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日向翔阳好奇地看着我。

      “遥乃,你的脸好红哦。”

      你要是再看我,我的脸会更红。撇开脸,我小声说道:“那你别看我了……”

      日向翔阳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推着我回了房间,紧接着就出去等我了。

      我在护士的帮助下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在浴室里磨磨蹭蹭,护士没忍住询问我出不出去,我看着浴室的门叹了口气,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走开了。

      那副过来人的样子看得我更加不想出去了。

      一直不出去是不行的,我又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出去,日向翔阳已经坐在凳子上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护士出去的时候告诉他了我换洗好这件事,紧接着就是我该作出怎样的反应会显得比较自然。

      我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遥乃的脸没有那么红了诶!”日向翔阳惊奇地看着我。

      救命,你这么一说,我的脸又要红了。我扶住额头,顺势低下头,挡住不争气的脸。

      “遥乃,你的脸又红起来了吗?身体不舒服吗?”日向翔阳站起来,凳子腿摩擦地砖发出一声响,三两步就到了我的面前。

      我急急忙忙抬头阻止他,“不用,我不是不舒服,就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被你看到很……很不好意思。”

      “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呢?”日向翔阳认真询问道。

      因为我很丑的样子被你看到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只要说出来就可以了,嘴巴却像是被胶水粘住,根本张不开嘴,我第一次明白忸怩是怎样的感觉。面前的人还在等待着我的答案,看着那双橙色的眼眸,我根本不好意思再让他等待这没什么价值的答案。

      “因为我觉得刚才的样子很丑。”

      日向翔阳感到奇怪,他歪头看着我说道:“丑吗?可我觉得不抽诶,遥乃很漂亮。”

      实在忍不住,我问道:“你说话一直都这样吗?”

      “嗯?怎么样?”日向翔阳再度感到困惑,“是让遥乃感到不舒服了吗?”

      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我受不住了,说道:“就是……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吗?你和别的女生说话也这样吗?”

      必须得承认,最后一个问题是我私心。

      日向翔阳挠挠头,“应该是?不过我女性朋友很少的啦。”

      心里刚刚泛起的酸泡泡又沉了下去,我差点绷不住嘴角,好在没有上扬得太过厉害。

      -

      我很清楚地知道康复训练是为了自己做的,但我看到日向翔阳后,控制不住地想要为了站起来走向他而去做。是不是有点恋爱脑了?这样想着,我在心里为自己狡辩结果是让自己变得更好,也不算很恋爱脑。

      这样的歪理我却没勇气对佐久早和元也讲。

      有些人是不禁念叨的,也有些人是不禁想的。我刚在脑海里想日向翔阳,就看见他出现在我房间外,他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刚说完就见他进来了,于是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总往这里跑?黑狼没训练吗?”

      日向翔阳听见这话挠挠头,问:“遥乃会觉得烦吗?”

      “怎么会?”我差点就要说出【你能来我很高兴】,话到嘴边又换成了,“有人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日向翔阳走到我床边,拉来一张凳子坐下,又从一旁的床头柜拿起苹果和水果刀,脚一勾就将垃圾桶拉到正好接住苹果皮的位置。这一套动作下来显得尤为熟稔,明显是没少来,也没少这样做。

      削苹果的时候,日向翔阳问道:“说起来,遥乃为什么有时候叫佐久早前辈佐久早,有时候叫佐久早前辈小臣呢?”

      “平时是叫佐久早的,因为我觉得叫小臣太肉麻了。”我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翔阳没发现我叫\'小臣\'的时候,大多是用奶奶一样的语气吗?”

      我、佐久早圣臣以及古森元也,我们三个人的年龄彼此之间相差不超过几个月,对于辈分称呼都不是很在意。

      “曾经帮佐久早捉蟑螂,还借机逼迫他叫我姐姐。”我想到这件事,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他叫得可快了。”

      日向翔阳跟着笑起来,“感情很好呢!”

      “说起来,我好像比翔阳大几个月?”我算了一下,佐久早是三月份生日,我是四月份。

      日向翔阳削完苹果皮,用刀切了一块苹果,闻言抬头看向我,“嗯.......姐姐?”

      ……我深吸一口气,拥起被子把脸埋进去,救命,这有点太刺激了。

      日向翔阳只能看见被发丝遮盖了个四五分的耳朵尖,通红通红的,看上去小巧又可爱。

      打破寂静的是敲门声,我以为医生,便喊进。结果进来的是古泉花野,这简直是让事情雪上加霜,还是我亲手加的。

      古泉花野挑眉,揶揄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日向翔阳像是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坦然地把苹果塞给我,站起来说道:“没有啦,我该回黑狼了,古泉桑正好陪遥乃说说话。”

      “哦~古泉桑,遥乃,我懂我懂。”古泉花野跟我挤眉瞪眼的,如果不是现在没办法起来,我一定站起来和她打一架。

      日向翔阳笑容灿烂,“那叫古泉可以吗?”

      “可以,随便叫,翔阳你有事的话就快回去吧。”我伸手去推日向翔阳。

      日向翔阳伸出手,力道很轻地把我按回床上,“好啦好啦,遥乃你坐好。”

      古泉花野又发出一段意味不明的声音,“诶唷——”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臊过,日向翔阳倒是大大方方道别离开了。

      等了一会儿,等日向翔阳走远了,我才开始说话。

      “你能不能去追你那个心动男生。”

      古泉花野坐到刚才日向翔阳坐过的椅子上,拄着下巴,笑呵呵说道:“你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人气儿了吧?”

      “我怎么觉着你在拐弯抹角说我不是人?”我从一旁拿过水果刀,切下来一块苹果塞往她嘴里塞,“闭上嘴吧。”

      古泉花野到处躲,嘴里说道:“不行不行,这是你的翔阳削的,我不能吃!”

      我恼羞成怒。

      “古泉花野!”

      -

      日向翔阳从医院回了黑狼,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古森元也。

      “古森前辈!”

      古森元也转头,看到了往这边走的日向翔阳,“诶,日向?你刚回来吗?”

      “是的呀,刚刚去医院看遥乃了。”日向翔阳点头。

      你们现在这么熟吗?古森元也震惊地发现日向居然开始叫遥乃的名字了,之前不还是鹿子木吗?

      “古森前辈要去找佐久早前辈吗?现在这个时间,佐久早前辈应该在宿舍,正好我也要回宿舍,前辈要一起走吗?”日向翔阳问道。

      “好啊。”古森元也觉得反正顺路,那就一起走吧。

      日向翔阳和佐久早圣臣住同一层,和古森元也走到佐久早圣臣宿舍门口就准备走了,古森元也也和他道别。

      古森元也推开门就看见那人一脸平淡地坐在自己宿舍的沙发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佐久早圣臣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她喜欢日向。”

      古森元也瞪大眼睛,他回头看向还没走的日向翔阳,“日向……”

      佐久早圣臣那张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眯起眼睛,“关门。”

      古森元也瞬间领会他的意思,一把将日向翔阳拉了进来,两个人进门的一瞬间,他就把门关上了。紧接着,古森元也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看着一脸懵的日向翔阳。

      “诶诶诶诶?”

      古森元也笑得和善,问道:“日向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日向翔阳老老实实地回答。

      古森元也笑容更加和善,但不等他说什么,就听见日向翔阳说道:“不过我确实也喜欢遥乃就是啦。”

      佐久早圣臣:“……”

      古森元也:“嗯???”

      “就是……一开始可能没有那种想法啦。”

      “不知不觉就喜欢上遥乃了,喜欢她复健时不服输的样子,喜欢她不好意思时脸红的样子,哭的时候也很可爱,总之就是喜欢她的。”

      古森元也:“……你最后一句话不太对劲吧?”

      -

      这场谈话,三个人都默契的不打算告诉鹿子木遥乃,古森元也只能感叹高中时的日向翔阳一去不复返,现在都会瞒着人了。

      而被瞒着的人,正在进行痛苦的康复训练。

      -

      粘连在一起的关节逐渐拉开,我觉得没有那么痛了,也能不依靠助力,自己走两步。两步不多,但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告诉日向翔阳下个礼拜再来看我,因为按照我现在这个速度,下个礼拜就能走远一点了。这里的远一点,是指比两步更远。一周过得很快,比以前还要快,总觉得没有给我多少时间来训练就到了“考核”的那天了。

      以往做什么都是做足准备的我,竟然感到紧张和不安,要知道,就是面对教练,我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日向翔阳如约前来,这次我俩见面的地点是室外,训练中心的小公园。我自己转着轮椅来到这里,一眼就看到日向翔阳,他也看到了我,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烂至极的笑。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立刻制止住他往我这里走的动作,从轮椅颤颤巍巍站起来。

      日向翔阳似乎感应到什么,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腿并不是我想要颤的,我站起来后,耐心等它停下,但力气也在逐渐失去。我赶在力气完全耗空前,迈出腿,向他走去。我走得很艰难,像是学走步的小孩子,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会栽倒在地。

      但日向翔阳很好地遵守了我的话,站在那里,没有往前走一步。

      三步……两步……一步……我和日向翔阳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缩减。

      终于,我走到他的面前。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因为快要站不住,只好说道:“翔阳,我站不住了。”

      “那就倒过来吧。”日向翔阳张开双臂,他用夸赞小孩子的口气说道:“遥乃超棒哦!已经可以走路了诶,进步好大!”

      想要和他亲近的想法战胜了难为情,我没有说可以搀着我,任由自己倒向他。

      “怎么像是夸小孩子一样……”

      -

      我从能够站起来走几步,到站起来行走无碍,回望一下这个艰辛过程还是很能生出成就感的。康复训练结束,紧接着就要为上冰做准备,那又是一大堆的训练,似乎训练永远没有尽头。但我喜欢这样,因为这样才会让我有站起来的实感。

      每天都很累,累到根本没时间想我和日向翔阳那些事。

      上冰是什么感觉呢?我已经快要忘记了。

      想上冰,想滑冰,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就在我完成又一天的训练,教练忽然准许我上冰,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生怕是我听错了什么。但教练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很难看出来什么。

      我怕问他会得到否定答案,于是拿出随身带着的冰鞋,快速穿上冰鞋。教练还是没有制止我,于是我走上冰场,开始滑行。我张开双臂,感受着风从指尖划过的感觉,胸中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

      ……

      -

      要赶不及了。

      日向翔阳看着开始堵的车流,当机立断下车向比赛场馆跑去,他单手打开手机,调出直播,一边跑,一边收听。

      解说A:“今天有一位参赛选手真的是让人激动呢!”

      解说B:“是的,是一位坎坷的公主。”

      解说B:“在大家为她再也站不起来感到惋惜时,这颗花滑女单的耀眼明星又再次升起,无论今日她的成绩如何,都是很了不起的!”

      解说A:“真是让人紧张啊,今天的选手还有最近状态相当不错、成绩也很不错的新人,不知道她的表现会怎样呢?”

      日向翔阳并不喜欢这段介绍,究竟哪里不喜欢也说不上来。他现在脑袋里乱得很,一会儿想究竟是哪里不喜欢,一会儿想晚到的话,遥乃会不会伤心。想到这个情况,体力妖怪又加快了速度,也许比当年和影山比赛的时候还要快。

      -

      观众席上都是人,媒体们将摄像头对准了即将上场的我,显然我这个已经被宣判花滑生涯结束的人重新回到赛场上的话题度更高一些,他们都在好奇我究竟会滑出怎样的成绩。我都能想到要是滑的成绩不尽人意,媒体会怎样说我。

      我在冰场入口这里站定,眼睛盯着为日向翔阳预留的位置,那里迟迟没有人入座,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他会来的吧?

      “遥乃,加油。”

      “谢谢你,教练。”我与教练拥抱了一下,“真的谢谢你。”

      我进到冰场,滑行了一小圈,停在冰场正中心。

      音乐响起前一秒,我看到戴着黑色鸭舌帽的橘发青年落座在了那个位置。

      -

      曲子是请人做的,涵盖了我前半段人生,从赛场得意到失落,再到重新振作。康复过后,我的体力成了一个大问题,于是在节目的编排上,将3A挪到了前面。

      随着音乐滑行,随着音乐起跳,我跃到空中,转得又快又狠。

      解说A:“居然是阿克赛尔三周跳!这个阿克赛尔三周跳的质量非常高,和从前鹿子木选手巅峰期的质量不相上下,观众朋友们,我们都记得鹿子木选手遭遇,我真的非常感动她能够再度跳出阿克赛尔三周跳!这几乎是个奇迹!”

      解说B:“可以看出,鹿子木选手的风格变得内敛沉静,但这绝不是失去锐气。她像一把锋芒外露的宝剑找到了合适的鞘,只在最合适的时候出鞘。”

      3A跳后还有一个连跳,我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连跳的高度并不高,但转足了两周,落冰时也算稳当,问题不是很大。

      这是我训练以来跳得最好的一次。

      3Lz紧接2T,再然后是连续步,连续步结束接上的跳跃是2A,体力已经开始告急,但随着音乐的推进,我已经完全沉浸在情绪之中,观众的欢呼和目光都已感受不到。

      就如同音乐一样,我孤注一掷,不考虑后果的完成动作,疲惫却也酣畅。

      最后一个动作,我发力起跳,一个3T干净利落地落冰,与此同时响起解说激动的声音。

      “归来的冰上公主!鹿子木遥乃!”

      -

      向观众致谢后,我伏在冰面上,在上面落下一吻。

      我回来了。

      -

      坐在等分区,我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倒是我的教练,脸上是少见的紧张。

      电子屏幕上出现了我但是自由滑分数——161.02分。加上短节目的71.13分,我以231.15分的成绩排在第一。

      -

      教练激动地挥了一下手臂。

      走出等分区,大家欢呼着与我相拥,我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日向翔阳的身上,他站在观众席上,笑得开心极了。

      在赛后的采访上,记者问我是怎么振作起来的。

      我的目光逐渐放空,思绪飘远。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和爱意,我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几乎要把自己逼疯。直到我的哥哥告诉我……我可以不用逼自己振作起来。”

      “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总是吵嘴,但她比我自己都相信我可以再次站起来。”

      “我喜欢的人……他很阳光,阳光到我若是不仔细发现,都不会知道这样阳光的人也有被阴霾笼罩的一天。”

      “他用他的经历告诉我没什么不可能,不要因为看不到结果就不相信自己做得到。”

      “我是个很倒霉却又很幸运的人,小到出游下雨,大到发生意外,也许我的运气都用在遇见他们了。”

      我看着摄像机,笑了起来。

      “这个回答好像偏离了问题?我能够站起来,能够振作起来,不是因为奇迹,而是因为他们的存在。”

      -

      采访结束,我回到车上,一拉开车门就看到了坐在那里冲我咧嘴笑的日向翔阳。

      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找上我,我努力自然地坐进车里,忽视旁边的目光,看着前方的座椅。

      “之前想和你说的事,就是刚才说的,我喜欢你。”

      日向翔阳说道:“遥乃,表白的时候要看着对方才行哦。”

      我依言转过头,看着他,准备重新说,却被他抢先一步。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让我先来吧!”日向翔阳看着我,目光专注。

      “我喜欢你!”

      -

      收回前言,我一直是个很幸运的人,因为那点不幸与我所拥有的相比,实在太不值一提。

      我有永远照耀我的温暖的阳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致阳光|日向翔阳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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