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起波澜》月伢儿

9、狗

　　徐光打电话给家里的座机，跟云花花讲，想见面。
　　其实那件事以后，徐光之前就打给过她一次，但是被云花花拒绝了。
　　云花花皱了皱眉头，她还没想好怎么见他。
　　徐光很执着，说在那天的树下等到天黑。
　　云花花无疑的动摇了。
　　她喜欢徐光。
　　她不会忍心徐光一个人在那里从天亮等到天黑的。
　　她其实不在意给徐光背了黑锅，但是总是觉得心里头难受。难过的是徐光嫁祸的她，不是她自己给徐光打的掩护。说到底是徐光委屈了她。
　　可她还是要去，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原谅。
　　第二天有点要下雨的样子，云灰暗的压下来，这样的时候天就好像离人们很近。
　　夏天突然的雷雨是很正常的，但是晚秋很少。
　　云花花拿着银行发的红伞出了门，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她先去买菜，然后和他见面，时间显得那么短。
　　风有点大，把她的发丝都吹乱了，可她的心更乱。
　　她越走近，心里对他的宽容就越盛。
　　她从前听小卖部的阿婆给她讲故事，阿婆是个有信仰的人，但她不去庙里，也不去拜耶稣，她自己有自己的神。
　　云花花就是从阿婆那里知道了佛教里有个词叫做“千千结”，道教里变成仙人要“历劫”，而徐光，既是她的“结”，也是她的“劫”。
　　阿婆还跟她说她姓云，是上古黄帝子孙颛顼的后代，是贵族血脉。
　　云花花就是云，洁白而自由的象征，说她取了个好名字，是个有福气的。
　　天色还早，但是因为是晚秋，所以还有点黑的。
　　桥上的人却几乎没有，因为这个坏天气。
　　云花花去到树下的时候，徐光还没到，她就在原地等徐光来。
　　冰冷的风掺杂着雨丝刮过云花花的脸，树上已经没什么叶子了，硬是悉悉索索的发出些瘆人的声儿来。
　　树边是一户人家的后门，院子里栓了条狗。主人早上要去菜市场买菜，把后门虚掩着就离开了。
　　云花花没在意，她抬头看着天，雨点儿已经滴滴答答的打下来了，她把拿着的伞撑了开。
　　天边突然就被光划出了个口子，露出些狰狞的闪电来。
　　然后才是一道惊雷炸响在耳畔。
　　那条狗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被云花花手里的红伞惹了眼，疯了似的吠，那狗链子好像是有些年头了，都是锈，狗就扯断了链子冲了过来。
　　云花花叫了一声，她逃不走，她的脚是跛的！
　　那条狗就咬住了她的左小腿，那条废腿，可是云花花痛啊，她的腿是有知觉的。
　　她想拿伞去打狗，但是她的伞已经掉在了地上，风太大了，把她的伞吹进了河里。
　　徐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徐光跑了过来，毫不犹豫的用他的伞尖戳进了那条狗的眼睛里，血喷射了出来，狗开始凄厉的叫，徐光退了两步，捡起路边的一块黑色的石头，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往狗的头上砸，他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牙齿也紧紧的咬着，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兴奋，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云花花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有一刻她的这种空白都盖过了她身体的疼痛。
　　狗的声音逐渐变得期期艾艾，变成了哀求，然后就再也没发出声音了。
　　徐光把狗头踩在脚底下狠狠的碾了一下，随手把已经染红的石头丢弃在了路边的枯草丛中，向云花花走来，还把地上散落的菜都捡了起来给她装好拎过来。
　　她那天早晨最后看见的，就是走向她的徐光脚上穿的白色帆布鞋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云花花晕倒了。
　　云花花被送去医院打了针，彼时云有财还在工地里，针钱是徐光出的，这对徐光来说并不是一笔太大的费用，但是云花花拿不出来，而且她知道云有财也不会出这个钱。
　　“这钱可以找狗的主人要么？”
　　“我打死了他家的狗。”徐光直直的看见她的眼睛。
　　云花花身体突然一抖。
　　“我给你付了，就不要你还。”徐光搀着她走，他没办法背她，因为村里人会说闲话，闲话能压死人。
　　云花花就此隐瞒了此事，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被狗咬了。
　　狗就死在那棵树下面，主人被人从菜市场喊了回来，回来的时候据说吓的脸色煞白，他好像还有个什么高血压，一下子就进了医院。
　　不过因为那天下了雨，桥上本来就没什么人，附近几乎人家倒是听见了狗叫，只是没人愿意管这别人家闲事，所以没有人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也就被不了了之了。
　　云花花后来买菜就绕过那条路，不再经过那棵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