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成瘾》三冗三定

33、那幕

　　半个多月的暑假补课总算结束了，别二中的劳改犯，不，是别二中的学生，像刑满释放一样，奔腿跨步一窝蜂的冲冲冲出了校门，就差没飞起来了。

　　在要放假的前几天，郝苗子就缠着游又戈同沈沉他们一起去网吧通宵，还说来个什么几连坐，必须要游神带飞才行。
　　缠到放假这天，游又戈睡意没那么浓了，才耐下心来听他叽叽歪歪。

　　“不怕你爸了？”游又戈问。
　　“我爸气早消了，可能是我语文成绩年级第一，他似乎都没想管我了，又或者忙了起来，好久都没见到人影了，贼他妈爽。”说完后郝苗子挑了一个眉。
　　“当心你爸知道了小黑屋伺候。”沈沉好意提醒了一句。
　　“三冗，别介啊！关了半个月，隔得慌不？”郝苗子皱了皱眉，又一脸严肃地说，“我不管。你，我，游戏，死胖子，我们必须网吧四连坐，我给你们说。”

　　“我熬不了夜。”史淼淼轻轻叹了口气，“我最多陪你们到十点就回去。”
　　“你个弱鸡哦，熬着熬着就习惯了，学学我们游神。”郝苗子将手臂搭上游又戈的肩，又清了清嗓子，“我们游神能成为一个行走的挂逼，那都是熬夜熬出来的。”
　　“……那好吧，十一点，不能再多了。”史淼淼心里也带了些期盼，“你们不能嫌弃我，大腿得给我抱。”
　　“要不要再叫一个人？”沈沉斜了一眼别寻。

　　游又戈跟着沈沉瞄了瞄别寻，挺想让他一起的。看他除了学还是学，不好打扰，更不好怂恿一心向好的人去干不良事。
　　虽说别寻每天晚上都会玩会儿游戏，但他不会玩太久，一般一个小时，至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别寻劳逸这个度把握的很好，一个人住，没有任何人管制也能自觉，并把时间安排的很合理。

　　别寻这样的人，于游又戈来说不是一路人，他自己也知道，可他就想抓住这样一个人。
　　也许是人与人磁场，明明想要靠近，又因为个人原因不敢靠太近。
　　他觉得自己挺自私的。知道两个人要走的路不同，知道自己身上有随时可能立起来的刺，知道自己的世界是黑茫的，可他就想抓住这个看起来一片光明的人，似乎是为了寻找他丢失已久的东西。

　　他本来可以是别寻这个模样，积极向上，笑如暖阳，人生规矩且光明。就因为一件事，一个环境，他走歪了。
　　他问过自己能不能回去，答案是不能，是不可能。
　　因为没有稻草给他抓。
　　怎么回去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8岁的阴影太大了，他想走却走不出。多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留下的是日日夜夜挥之不去的那幕。除此以外，他生活的环境也在驱逐他，将他往深渊里推。

　　游又戈8岁以前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成绩优异又听话，对人也礼貌，是让父母自豪的那类小孩。
　　那年暑假，他偶然发现游有严和戈雨争吵，吵的内容大概是他未来如何发展的问题。他看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游有严情绪失控动手好像打了戈雨。
　　对孩子来说，父母以前有多恩爱，见到这样的场景就有多难接受。

　　父母因为他吵得激烈，甚至还动了手，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只好默默离去。离开家后，他走了哪些路，走了多久，他全都不知道。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路可能真的能释放不好的情绪。

　　旁晚时分，天际的云都被烧得火红。很美的一幅景，却因他的身影，有一种夕阳西下何以为家的落寞感。
　　这是一处陌生地界，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哭，顺声瞧去看见了坐在路边石岩上的小男孩。

　　是跟家人走散了吗？
　　他没心情管，叹了口气便准备离去。看日落西山他还是驻了步，并收拾好情绪带着笑容上去。
　　小男孩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哭，他不懂如何安慰人，只能带着笑意默默地陪伴小男孩。
　　夜幕降临，路灯都陆陆续续亮了。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他的默声陪伴安慰了小男孩，也可能是笑容能温暖人心，小男孩停止了抽泣并道了谢。小男孩状态好转后，他说送小男孩回家，小男孩也很乐意。

　　天黑路不黑。两个人一高一矮的走着，路灯下，他们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小男孩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问了一句：“哥哥，这个，这个会哭吗？”
　　“这个啊，这个是你的影子。”游又戈摸了摸他的头，“影子不会哭哦，但是它会笑啊，多笑笑，以后才会长成影子那么大。”
　　“哥哥，我想变成影子。”小男孩指着游又戈的影子，“这个影子。”
　　“乖哦。”游又戈没反驳，露出一个暖阳的笑容，“像哥哥这样多笑笑就可以哦。”

　　小孩子的情绪转变很快，不需要原因，说开心就开心了。小男孩心情很不错，蹦蹦跳跳地拉着游又戈走。没走多远，刚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小男孩就指着前方说那是他的爸爸妈妈。
　　还没走近，他就听见小男孩的父母在吵架，似乎还有点要动手的趋势。可能是见了自己的父母吵架，他对吵架心有余悸，不太愿意靠近，想让小男孩自己走过去。

　　“哥哥，我能跟你回你家吗？”小男孩望了望吵架的父母，又望向游又戈，“我不喜欢爸爸妈妈，我喜欢哥哥。”
　　“乖，回家就好啦，你让爸爸妈妈带你回家。”游又戈给了一个笑。

　　小男孩不想靠近，但还是听了游又戈的话，靠了过去。
　　小男孩学着游又戈的笑容说了一声爸爸妈妈别吵，我们回家好不好。爸爸妈妈似乎没听见，小男孩爸爸突然一脚踹了小男孩妈妈，小男孩妈妈没站稳，在后倾过程中，胳膊不小心抡到小男孩，将小男孩推了出去。

　　见势不对，游又戈急忙冲上去，想拉住坠向机动车道的小男孩。
　　他跑得很快，可惜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差的这一点成了他心里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没抓住，小男孩倒了下去，他也冲了出去，想把小男孩拉起身。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辆机动车以80时速冲了过来。
　　天空轰隆一声，夹杂汽车鸣笛声，以及撞击声和碾压声等。
　　他被车身擦过，撞瘫在路边，而小男孩是被车轮碾过……

　　可能是老天爷于心不忍，竟也流下了止不住的泪水和震人心肺的狂吼。

　　雨越下越大，雷声也越来越震，地面的雨水被染得猩红。猩红的水顺着低处，流向了下水道的黑暗。
　　被烈日暴晒一天的路面还有些余温，凉人心骨的雨水冲刷到地面与血融成一体。在余温的作用下，水汽蒸发过程夹带着血腥味竟异常浓重。

　　不知是血味太腥还是小男孩父母哭喊的撕心裂肺声太吵，游又戈突然恢复了意识。
　　他尝试动了动，却发现腿没了知觉，全身也只剩猛烈撞击之后的麻木胀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缓了一阵他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车祸！
　　他软瘫在地，右脸紧贴于地，眼睛被雨水打得十分模糊。
　　想起小男孩，他缓缓地睁开眼，并转着眼珠寻找小男孩的身影。他想快些，更想起身寻找，可是身体不由控，只能无助地挣扎，在心里挣扎。

　　终于找到了，是小男孩穿的小红鞋，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那只鞋，以为是小男孩的脚，却抓了个空。刚松下气的心莫名发慌，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极不愿相信地往车轮下扫了一眼。

　　绝望，害怕，痛苦……
　　所有不好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那一刻，他觉得呼吸困难，脑袋一片空白，再后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都是游又戈不愿想、也不愿提的事，可是它是那么清晰，是那么多无情，像梦魇缠身一样，永远挥之不去，种在了他的脑海。
　　他责怪过小男孩的父母，责怪过机动车司机，也责怪过自己。
　　相对于责怪，更多是后悔，要是他不让小男孩过去该多好，要是他陪小男孩一起过去该多好，要是他没参与那件事该多好，要是……

　　要是，哪有那么多要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那时他刚满8岁，只是一个小男孩，哪有那么强的面对能力和接受能力！
　　他想逃避，他想忘记，可他逃避不了也忘不了，所以在住院期间情绪失控，看起来像是发疯，好多时候需要医生给他打镇定剂才能安静下来。

　　游有严和戈雨为他遭遇的车祸争吵好多次。起初会避着他的，后来两个人的情绪激动起来也没能控制住，直接在病房里吵起来了。
　　镇定剂刚过效一些，他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吵架。吵架声一现，他的脑子里就疯狂上映出车祸的一幕幕。因为镇定剂的作用，他动不了，意识却格外清晰，只能被迫在这样的境况下听父母吵架。

　　那时，无能为力于他来说大概是最可怕的字眼了。
　　吵架的一字一句如是刀片，一刀刀剐着他的心，直至心肉被剐没了，他们也没停下。
　　绝望到最后，他脑里生了一个想法——死亡是解脱吧！

　　现在，他成年了，相对起8岁时的想法，他更想用另一种方式解脱自己。
　　另一种方式是他现在正在做的——远离那个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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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
本来车祸这个场景没那么快放出来的，但是，为了文看起来不空洞，还是决定放出来。这个场景要写好其实比较难，我觉得没写好，小可爱们将个就，等我文笔好些，也许我以后能改得好一些。
蠢作者心里很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