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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gay吧 ...

  •   灯红酒绿的pub,在门口的走廊上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足足有一个巴掌厚的黑色门毯被音浪震得一抖一抖,对开的门毯正中间,金色的飞鸟logo因为抖动反射出的光亮不时照到眼皮上,成为漆黑一团的门廊里唯一的光源。
      尚贤掀开一边的毯子,音浪像是有型的海涛一样扑面而来,震得他和门毯一起抖了一下。尚贤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眼前的舞池里群魔乱舞,五颜六色的灯光从挑空的两楼楼顶射下来,简直像进了盘丝洞。
      只不过,这个盘丝洞里没有蜘蛛精,全是…尚贤抬起手揉了一把额头,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才视死如归般踏了进去。他熟门熟路地绕过舞池朝最深处的吧台走去,舞池里红男绿男们扭在一起,另一侧的墙壁上靠着双双对对,简直举步维艰。尚贤长叹一口气,这个地方,来再多次,依旧让他不舒服。
      一团红火窜起,一只涂着红指甲的手潇洒地合上银质的打火机盖,随后又妖娆地在银铃上轻拍一下,“叮!”一杯B52完成。穿着白衬衣,黑马甲的服务生端起来,放到托盘上。偌大的银质托盘上只放了这小小的一杯,蓝色的火焰罩在外面,把红色挤到最中间,几乎只剩一点儿。
      “再来一打深海炸弹。”
      吧台上坐了个单身男人,头发微卷,在冷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白得令人发指。他似乎是醉了,人歪歪地靠在吧台上,全靠手撑着才没有瘫下去。他眼睛几乎眯成一道缝,嘴角却微微扬起,若有似无地笑着。
      酒保斜乜了他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随手拿出一只矮矮胖胖的威士忌杯,铲了一勺冰块,又拿出一个大肚子酒瓶,浅浅倒了一层,放到那人手边。
      “这是什么?”那人眼睛都没睁,嫌弃地把酒杯推开,不满地说,“你家深海炸弹长这个样?”
      “深海炸弹?”酒保貌似脾气也不好,拿起被那人推远的酒杯,又重重放回他的面前,酒杯砸在玻璃上,啪的一声,“你这种烂酒量,喝百利甜吧。再啰嗦给你换牛奶。”
      不过,他语气虽然凶,声音却是又嗲又酥,一点都不吓人。他作势要把酒拿开,却被那人一把抢走。
      百利甜就百利甜吧,今天喝的有些多,胃已经有点隐隐作痛,还是不要作死了。
      酒保带着唇珠的嘴唇一咧,露出一半白牙,他瞄了一眼点单机,没有新的单进来。他乐得偷懒,趴到那人面前,那人正仰头喝酒,喉结滚动,泛着亮光。
      “阿姜,你到底用什么护肤品,皮肤怎么会这么好。”酒保羡慕地咽了口口水,恨不得伸手去摸一把,“你这样的,做1真是浪费。”
      阿姜把酒喝完,啧了一声,百利甜真是太腻了,还不如喝牛奶。他把酒杯推回给酒保,狡黠地一笑,“我不做1,你们这些小0舍得吗?”
      “我有什么不舍得的,你又不要我。”酒保撇撇嘴,又挑着眉凑过来,涂了红指甲盖的手搭在阿姜的手臂上,食指绕着圈地玩他的汗毛。“你跟我试试嘛,我技术很好的,包你满意。”
      阿姜轻哂,慢悠悠吐出几个字,“我不喜欢蛇精脸。”
      酒保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猛地甩开阿姜的手,双手捂住脸颊,开了完美双眼皮的杏仁眼娇嗔地盯着阿姜,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怎么这么不识货。阿姜却一点没接收到他的信号,看他捂住脸,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不喜欢被蜜蜂蜇过的嘴唇。”

      “那你看我怎么样?”
      阿姜身边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一个人,阿姜和酒保同时看过去,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子,白白净净的,眉眼间还有些青涩。但他一点都不怯场,被两个人同时盯着,不但不紧张,还能从容一笑。
      他伸出手从阿姜胸前穿过,去够另一边。阿姜那边放了一盒薄荷爆珠,打开的,露了两支的过滤嘴在外面,zippo的打火机压在烟盒上。男孩子的指甲修得圆圆的,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其中一根,开始往外抽。阿姜并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的动作,他忍不住对着阿姜舔了舔下唇。
      “啪。”
      男孩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按住,他条件反射地看过去,一只小麦色的大手。手的主人似乎是不想碰他,看到他的动作停了,压住他的手指马上移开了。
      “他有主了。”
      酒保一看到这个人,立刻松了口气,娇嗔道,“贤哥,怎么才来。”
      男孩看看酒保,看看这人,又看看阿姜,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觉得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地咒骂了一句,“有主出来约什么炮!”
      说着,又有些意犹未尽似的,鄙夷地挑了阿姜一眼,“明明是个0,装什么1。”
      他没好气地抽手,用力太大,阿姜的zippo被他甩飞出去。他看也不看扭头就要走,却被拽住衣角。
      “怎么?做0的就不能做1吗?”阿姜离他很近,说话间吐出的都是酒香,甜甜腻腻的,就像他的脸。他的打火机被甩出去,不知道掉到哪里,可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依旧勾着嘴角,眼睛半觑着,像只慵懒的猫。
      从看到酒保偷偷给尚贤发消息,他的心就像被跟细线吊了起来,不上不下。尚贤略带低沉的声音像一把剪刀,一下子把那根线剪断。他的心落进了口袋里,一晚上,终于由衷地高兴起来。所以,即使这个小朋友的话那么不客气,他依旧愉悦地对他说。
      “你没有听过双插头吗,小朋友?”
      尾音轻佻地翘起,被称作小朋友的人脸蹭地一下变得血红,他混这个圈子也不短了,可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想走,却觉得这样走像是落荒而逃,想反击,可脑子现在却像一团浆糊,根本想不出可以扳回一城的话。
      “够了。”
      尚贤受够了,他扯回阿姜的手,又瞪了男孩一眼。他长得浓眉大眼,是最传统的那种帅哥,但因为有些过于棱角分明,不笑的时候有些唬人。男孩被他一瞪,也不管是不是落荒而逃了,三两下混进舞池里,消失了踪影。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你那个小男朋友呢?”尚贤问。
      “分了。”阿姜轻飘飘地说。
      尚贤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一声嗤笑,“这次这个多久?三个月?两个月?阿姜,你现在越来越快啊。”
      话音未落,阿姜一只手指抵上尚贤的嘴唇,柔软的指腹压在唇肉上,触感鲜明。“嘘,”他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语气促狭,“男人怎么能说快呢。”
      尚贤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他恼羞成怒地拍开阿姜的手,转身就走。
      “还不跟上?”酒保没好气的抢过阿姜手里的酒杯,百利甜的冰块化开了,杯底积了薄薄一层水,阿姜把水喝完,又拿舌头舔冰块玩。酒保的动作有些猝不及防,阿姜来不及反应,手里已经空了,舌头还在外面,他只好在嘴唇上装模作样地舔了一圈,才慢条斯理地收回去。
      “不急。”阿姜懒洋洋地说。
      “哼,”酒保像是懒得再看阿姜,拨开水龙头,开始洗杯子,水流冲击在不锈钢的水池里,哗哗作响。“从前一打深海炸弹不喝完就到的,现在两打喝完还要加杯百利甜,哪天他不来了,我看你怎么哭。”
      酒保说完,却没等到阿姜说话,他心头一凛,知道戳到了阿姜的痛处,暗骂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抬起头,想找补几句,却看到阿姜已经跳下高脚凳。
      “走了。”
      “阿姜。”
      阿姜站住,回头看他,还是那个阿姜。酒保盯着阿姜的脸看了几秒钟,突然凑过去,“阿姜,我这个唇珠真的不好看吗,我刚花了好几千块做的呢。”
      阿姜突然就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像是被戳中了笑点。他笑趴在吧台上,好半天才直起腰,眼睛里亮亮的,是反射着光的水雾。他纤细的指尖滑过眼尾,“一会儿我发东西给你看。”
      他朝酒保摆摆手,在人群中穿流而过,像一条灵活滑腻的鱼,谁都抓不住他。酒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抬头朝二楼的看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长腿,穿着深色的西装裤,正从栏杆上立起来,缓缓离开。从刚才起,他就感到上面一直有股视线投过来,可惜,阿姜似乎没有感觉到,要不然,从阿姜的角度,应该能看见脸。
      陆艾箴端着一杯洋酒,推开包间的门。十几个人用的包间空无一人,并排的两张玻璃茶几上各放了三四瓶洋酒,只有一瓶打开了,里面的酒几乎没有动过。这些是包间的低消,陆艾箴并没有喝的意思,他拿的酒杯也是做做样子而已。
      刚才那个…嗯,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刚才那只花蝴蝶还挺有意思。
      他一来就被那个人吸引了视线,他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紧身牛仔裤衬得两条腿又长又直。上衣束在裤子里,腰细得扎眼。
      肉气蒸腾的舞池,他孤身一人坐在那里,淡若似无的疏离感像是一樽玻璃罩,将他和这个欲念横流的空间隔绝开来。陆艾箴莫名觉得他像颗莲子,红花绿蓬包裹,剥开来,却是洁白的内心。
      他明明穿了一件最干净的白衬衣,陆艾箴却固执地叫他花蝴蝶。他喝多了之后,手撑在吧台上,肩胛骨拗成好看的形状,幻彩的灯光在他身上游曳,恍惚间,似乎在他背后生出一双绚丽的翅膀,煽风点火。
      他心里蓦然生出一句话。
      遗世而独立。
      那只花蝴蝶吗…?嗬。

      “你在干什么?”
      尚贤一直憋着气,阿姜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从收到微信起,他一路憋火,简直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可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一般。
      “找一张图,”阿姜咬着下唇偷笑,手指不停地刷着屏幕,“啊,找到了。”
      他点开其中的一张放大,举起手机对着尚贤,“你看像不像小乔。”
      尚贤用余光瞟了一眼,是一张被蜜蜂蜇肿了嘴的小土狗的照片,以前他也看到过。他默默收回视线,没有说话,阿姜也不在意,收回手机又摆弄起来,“我发给小乔看看。”
      小乔的回复瞬间进来,是一条语音,阿姜点开,振聋发聩的“阿姜,你去死——”
      阿姜哈哈大笑,似乎又笑出了眼泪。
      “以后少去那种地方,少根那种人鬼混。”尚贤沉声说道。
      阿姜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食指动了一下,按灭了手机屏幕。他扭头看向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投在车窗上,斑驳的树影动来动去,间或露出他的脸,微笑的,慵懒的,一如既往地对尚贤的话不为所动的样子。
      “哪种地方,哪种人?”
      尚贤踩下刹车,阿姜的家到了。他住在衡山路的一幢老式花园洋房里,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只占了一楼的一套二室一厅。洋房的门洞很小,车开不进去,尚贤的只能停在外面的车道上。
      “阿姜,你已经31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滥交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玩够吗?就算你喜欢男人,找个人安定下来不好吗?”
      车已经停稳了,手刹也拉了起来,可尚贤的手依旧扶着方向盘,眼睛也盯着前面,似乎下一秒就要上路。
      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空气的流动似乎静止了,阿姜身上的香水味突然浓郁起来,蜂蜜夹着佛手柑,让尚贤有些烦躁。阿姜似乎察觉到了,默默把车窗按下来一些。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尚贤身上的紧绷终于舒缓了一些。
      “阿贤,你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阿姜似乎笑了一下,又马上收敛起来,“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他斜着眼去看尚贤,尚贤听了他的话,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他凑过去,靠在中间的手套箱上。
      “这么晚了,要不要跟我睡?”尚贤的脸一下子青了,阿姜连忙补充,“你睡床,我睡沙发。”
      “顾姜!”这句话似乎踩到了尚贤的逆鳞,他扭头看向顾姜,脸板得像块花岗岩,顾姜两个字环绕在车里,似乎还有回响。
      被连名带姓叫的人缩到后面,靠在车门和座椅夹成的三角里,双手举在耳边,像是投降。
      “好了啦,我开玩笑的。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观察尚贤,发现他没有一丝动容,只能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他在尚贤的注视下,终于生出一点局促,抬手撸了一把头发,又把手搭在门把手上。
      “我回去了,你开车当心。”
      顾姜打开门,跨出一条腿踩在地上。
      “阿姜,”尚贤叫住他,听声音他已经不再看他。阿姜停下动作,但也没有回头,他心里好奇,阿贤向前看的时候,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为什么他总喜欢向前看呢。
      “阿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你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也许是因为我说话一向做不到。”
      有夜风吹过,从阿姜身边倒灌进车里,把尚贤的声音打散,支离破碎。可阿姜听得清清楚楚,尚贤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排队往他耳朵里钻。他想,人的耳朵为什么没有进化出一扇门呢,这样,不想听的时候,关上门就行了。就像眼皮,不想看的时候,闭上眼就好,多好。
      “我以后再也不会去那里找你了。不管你是去买醉也好,约|炮也好,都跟我无关。”没有门,所以只能听,阿姜有些无奈。“这句话我以前也说过,但今天我是认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阿姜什么都没说,他把力气全用在控制自己的身体上,这样,他才能像平常一样挺直着下车,不至于让发颤的后背暴露他的无措。
      他推上车门,站在街沿上,双手插兜,任凭凉风吹了一会儿,才后退一步。阿姜弯下腰,敲敲车窗。尚贤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玻璃,阿姜也不急,浅笑着等,等玻璃全部落下来,他抽出右手搭到车窗上。
      “阿贤,你凭良心讲。如果刚才那句玩笑是阿茂,老三他们,或者任何人讲,你会不会那么动气?”
      尚贤的脸陡然铁青,他似乎再也不想跟阿姜磨牙,他一脚踩下油门,也不顾阿姜的手还搭在车窗上,扬长而去。
      尚贤粗鲁地解开领口的扣子,他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短促地响了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的手掌隐隐作痛,疼痛似乎让他憋在心里的气顺了一些。
      算了,他劝自己不要为这种早已重复了无数次的事生气,反正经过今天晚上这一闹,阿姜起码可以消停个把月。
      他自负对阿姜了若指掌,于是,三天后的深夜,当他再次接到阿姜电话的时候,愤怒几乎到达了顶点。
      他本来不打算接电话,可阿姜的来电铃声是特置的,哪怕不看也知道是他。音乐孜孜不倦地响着,当慵懒低哑的男声唱到第三遍“I have been in you, baby. And you have been in me……” 时,尚贤有些气急败坏地够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接通电话,放到嘴边准备呵斥,可听筒里的声音一瞬间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阿姜在哭,说话断断续续,声音抖得厉害,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阿姜这么无助和慌乱了。
      阿姜的声音太过惊慌失措,以至于连尚贤身下的周玲都听得一清二楚。周玲脸色苍白,早在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阿贤,小尼自杀了,都是血。我一个人在医院,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很害怕。”
      周玲静静地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话,觉得有些好笑。她和尚贤经过漫长的前戏,刚刚渐入佳境。尚贤在这事上向来体贴,总是挑起她的感觉以后才开始办正事。有时候,过于漫长的前戏会让她产生一种尚贤是在拖延时间的错觉,只有她们真正在一起的那一刻,她才能把那种可笑的念头剖开。
      可现在,他们明明还躺在一起,她却不得不看着这个男人接另一个人男人的电话,听他说他很害怕,他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她也很害怕,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在哪家医院?”
      尚贤的话像是死刑判决,周玲绝望地闭上眼,她感觉到尚贤似乎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慢慢退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阅读,希望喜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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