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星》乌台

40、第 40 章

　　许阿星又去了海大的人工湖，湖上有风，吹的她浑身发抖，她却岿然不动。
　　殷景落是怎么在这样的选项里做了这一条，用了什么样的勇气，自我牺牲了多少？她想不出来。
　　现在选择由她来做，权衡利弊由她来做。
　　年圆月确实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是吗？虽然仍旧是没了父亲，但是有巨额赔偿金，还有陪在她身边的人。
　　对不起的，对不起的只有自己的父母，还有许旭鸣。
　　如果离开这里，对不起的则是殷景落，那个会对着自己笑起来温温柔柔的男人。
　　许阿星吃过消炎药的牙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嘿，怎么又在这发呆？”白廷杉拍了拍她的肩，笑得很灿烂，似乎看到她很开心。
　　“你喜欢这个人工湖？”他问她。
　　许阿星紧了紧衣服，吸了吸鼻涕，看着突然出现的白廷杉，目光很平静。
　　“我不喜欢这个人工湖。你喜欢吗？”
　　白廷杉点头：“喜欢，这不挺好看的吗？”
　　是同一个人，却没有同样的记忆，所以对这片人工湖没有阴影。
　　是一个不喜欢许阿星的白廷杉，有些讨喜的白廷杉。
　　“要一起吃个午饭吗？”
　　许阿星摇头，“不了，我还有约。”
　　其实没有，但是不想再接近白廷杉了，怕伤害到他。
　　许阿星回去已经很晚了，凌晨，房子里灯火通明。殷景落在阳台吸烟，好看的手夹着烟抖落烟灰，熟稔利落，背影很寥落。
　　“回来了？”他大概是烟抽的多，声音都哑了。面上极其疲惫，但还是硬撑着。
　　“今天去哪了？玩的开心吗？”
　　许阿星给他倒了杯水，“去了海大，看了一场表演，下午去了咖啡厅，坐了一下午。”
　　她微微笑，笑容有点苦涩，“我还没想好。”
　　殷景落点头。“很晚了，睡吧。”
　　许阿星今天没有抱着枕头去找殷景落，她躺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感知到了房间里有人。
　　“我好像再呆在这里几天，殷景落就要疯了。”
　　黑暗中传来白袍子的嗤笑声，“你倒是很清楚。”
　　许阿星直起身靠在床头，似有彻夜畅聊的架势。
　　“你想要看到什么？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选择告诉殷景落，而不是我？”
　　黑暗可以遮掩很多东西，许阿星就看不到白袍子怜悯悲伤的神情。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以后你会知道的。”
　　“还有以后吗？如果我回到那里，你还会存在？”
　　白袍子点头，又意识到许阿星看不见，“也许，我还会出现。”他说。
　　“你觉得我该回去吗？”
　　白袍子反问：“你想回去吗？”
　　许阿星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今天一直都在想，年圆月，还有我的家人，哪个正重要一点，我的答案不符合世俗常理，我觉得圆月更重要一点。”
　　白袍子也有点意外，“家人不该更重要吗？”
　　许阿星嘲笑他，“看样子你也不是很神通广大嘛，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有那么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只是对于我而言很长很长，年圆月曾是我的神明。”
　　“卡尔荣格说过，一个人毕其一生的努力都是在整合她自童年时代起就已经形成的性格。我也是。”
　　“我的童年并不快乐，甚至可以说是痛苦，我不想和你细说，你只需要知道，年圆月与我而言可能更重要。”
　　“所以…”他试探得问：“你打算留在这里？”
　　许阿星低头笑了笑，“但是在这里好苦啊，我见不到圆月，也见不到林诸，见不到我乖巧的弟弟。”
　　“殷景落在你身边，你还是觉得很苦吗？”
　　是啊，殷景落在她身边，像个骑士一样寸步不离，她该觉得很苦吗？还是怪自己太过贪得无厌？
　　“那你留在这里，有没有因为殷景落的原因？”
　　许阿星摇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有？”
　　太过迟疑且不自信，白袍子失望至极。
　　选择就在这里，A.B都很固定，没人知道答案。
　　“阿星，快点选择吧，对于大家其实是个折磨。”
　　那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变得缥缈，黑夜变的寂静，许阿星头脑沉沉，渐渐睡去。
　　门外有人靠在她的门上休憩，怕她没良心偷偷走了，怕来不及告别前再看一眼。

　　许阿星决定不走的那个瞬间是在宋宁身边。
　　她看到了宋宁手机里笑得灿烂的年元月。
　　和那个为了家里辍学打工的年圆月长得不像，和她最后在医院里看到的年圆月不一样，她眼里有星星，看着林诸的侧脸温柔至极，一如她记忆里年圆月最美的那副样子。
　　许阿星捂住眼睛，有泪珠从缝隙里渗出，宋宁伸出去想去安慰的手缓缓收回。
　　“这是林诸的女朋友，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她以为她真的喜欢林诸，所以才哭的那么惨。就算已经轻松得到了殷景落，却还是更在意另外一个。
　　“真是花心啊。”宋宁在心底恨恨的想。
　　许阿星擦了擦眼泪，把手机还给宋宁，“很开心今天能见到你。”
　　回去的路上许阿星心里很轻松，最担心的是要怎么逃过拔牙这一劫。

　　年圆月放下背包，换了双鞋，坐在沙发上，吃着林诸洗好的水果。
　　林诸问：“他过得还好？”
　　年圆月点头，“过得还不错，状态很好，再过一段时间就出来了。”
　　林诸点点头。
　　“想吃什么？我一会做。”圆月问。
　　林诸把她揽怀里，“不用，我们一会去找旭鸣，和他一起吃。”
　　年圆月喉头一哽，咽不下水果了。
　　“可能是到冬天了，我最近老是做梦。”
　　林诸担心的看着她：“怎么了，是做噩梦吗？”
　　那件事情发生后，年圆月成宿成宿的不敢睡，一睡就是父亲一身鲜血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后来还是靠着安眠药睡得，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也在吃抗抑郁药。
　　但是现在生活很明朗，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都和林诸一起熬过去了。
　　年圆月摇头，“不是，我是老梦见阿星，我梦见她过得不快乐。我梦见她在哭，哭的像个小孩子。”
　　“我好想她呀，林诸，你说她要是过得不好怎么办？”年圆月泪眼朦胧的问他。
　　林诸沉默了，给年圆月擦掉眼泪。
　　他没有说，他也很想她，他不能说，毕竟不能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但是他最近也很奇怪，他总感觉许阿星回来了，只是还没来找他们。这在之前平静的生活里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隐隐抱着期望，期望许阿星真的会回来。
　　林诸搂着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一会让红着眼让旭鸣看见肯定影响他心情，他可是高中生呢，是重点保护对象。”
　　年圆月就止住了泪水，“那我去换个好看的衣服。”
　　林诸点点头，目送着她进房间。
　　林诸和年圆月一起考了江城的一所211，租了房子在附近，正好也靠近许旭鸣的高中，在一起就很方便，年圆月也能有时间回去看看家里人。
　　林诸低低叹了口气，走到自己房间里拉开抽屉，是个精美的首饰盒，盒子里装的是当年许阿星丢在雪地里的银镯子，他轻轻抚摸，“快回来吧，我们都等着你呢。”眼里尽是思念和哀愁。
　　这一生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在等待，等待某个人的来临，某件事情的发生，等待某个人回来，或者，等待一份无法和别人诉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