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星》乌台

3、命运馈赠的糖

　　回到学校的时候都下午一点了，两个人都没吃午饭，偷偷在大家午休的时候溜到班里，当面迎上等待他们的班主任。
　　三人尴尬的对视，然后被带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27.8岁的北方姑娘，开朗豪爽，教体育。
　　“挺野啊，殷景落，篮球赛开场前跑了，一个班人的找你也没找到。”
　　殷景落赔着笑，脸上满是谄媚，“老班，我这是想给替补个机会，不然篮球场上就我大放光彩，多不好啊…”
　　“我不听你放屁，许阿星你说，你们去哪了？”
　　班主任把问题抛给许阿星，陈笑还是很信任许阿星的，这姑娘虽然成绩不好，但人确实是老实。但是这次许阿星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场面在沉默中尴尬了起来。
　　“行，都不说是吧，去，去给我站外面去，等你们俩谁想说了，再进来。”陈笑一拍桌子，下了决定。
　　殷景落往前一步，“老师，我一个人去站吧，小姑娘脸皮薄，给留点面子。”
　　陈笑毫不留情的开口：“面子不是人留的，是自己挣得。你们俩，都去站着，去去去。”
　　两个人都乖乖的站在外面，她以前高中三年虽然不怎么好好学习，但是确实是很乖，从来不调皮，也没被老师罚站过，这会倒是个新鲜的体验。
　　“你饿不饿啊？”殷景落垂头丧气的问她。
　　许阿星冷漠的摇头，她真的不想和这个不熟且破坏了自己计划的人再说一句话。
　　他拍了拍平平的肚子说：“老子TM都要饿死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本就精力旺盛，消耗得快，加上他上午还参加了两项运动，此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好想吃我妈做的菠萝炒饭啊。”他自言自语道。
　　许阿星沉默，乖乖的站着。
　　陈笑从办公室走出来，斜着眼看他们俩，“走，出去吃饭去。”
　　殷景落谄媚的笑，“我的天，我运气可真好，这一生会遇上这么个美好善良的班主任。”
　　然后转头问许阿星：“许阿星，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cue到，许阿星沉默，乖乖的点点头。
　　三个人点了三份盖浇饭，殷景落吃完就毫不客气的又去点了一份。
　　餐桌上就剩两个人，陈笑放下筷子问她：“说吧，到底为什么偷跑出去？”
　　许阿星也放下筷子，一脸真诚的看向班主任。
　　“是必须要去解决的事。”
　　“那是什么事呢？”陈笑继续追问。大有她不坦白便不罢休的架势。
　　“大人有大人的事，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事，可大人总觉得小孩子除了学习就不该有其它的事了。”许阿星说出自己不愿意说的原因。
　　陈笑不同意，“胡说，我可没这么觉得。”
　　每个年龄段遇到的那些事，可能在之后就觉得“哎呀，这算是什么事啊，当时为什么会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难过呢？”这一类的想法。
　　事实是，每个年龄段遇到的事都是大事。
　　陈笑格外通情达理，听许阿星这么一说，再加上平常表现也很好，就没了再追问下去的想法了，想必不是什么很糟糕的事。
　　“行了，我也不深究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殷景落端着第二份饭坐回来之后，气氛明显和缓了很多。
　　美食城里吃饭的人很少，只有各个铺子的帮工在聊天。
　　“听说了吗？盛和小区有一家今天中午自杀了。”
　　“真假的？一家都死光了？”
　　“没有，就剩一个儿子，反正不知道怎么躲过一劫。”
　　“啧啧啧，得过得多惨啊，才一家都自杀，也不想想孩子。”
　　四周有点嘈杂，三个人就听了几句，陈笑突然想起来了，“殷景落，你小子够幸运的，幸好没来得及参加跳高，学校布置跳高的时候垫子没放好，有个学生落地的时候脚卡在那了，好家伙，距骨骨折。”
　　殷景落刚放到嘴里的鸡腿突然就不香了，他默默放下筷子。
　　他想起来许阿星嘱咐过林诸的话了。
　　“取消吧，别报跳高。”这句话还在脑海里回荡。
　　许阿星听到这话此时只暗暗庆幸让林诸改了跳高，不然出事的就是他，却忘记了她提醒林诸的时候殷景落也在旁。
　　她低着头吃饭，没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视线。
　　等两个人到教室的时候都已经临近午休下课了，许阿星拽住殷景落。
　　“殷景落，今天就当我们俩没遇到，你翻你的墙，我翻得是我的墙。”殷景落看着许阿星，一心的疑惑没有开口，顺着她的心意点头。
　　一进教室林诸就冲到她面前质问她，一脸的不满和疑惑“你到底和殷景落一起翘课去了哪里？”
　　许阿星掰开他靠的过近的脸，“没和殷景落一起。我是跑出去玩了会，回来时碰上殷景落了，一起被班主任抓了。”
　　林诸盯着她的眼睛，怀疑道：“真不是和殷景落一起出去的？”
　　她黑着脸回答：“不是，你别瞎猜了。”
　　一边的殷景落点点头示意她的话是真的。
　　这就让林诸好奇了，“你怎么出去的？借的出门卡，还是翻墙？”
　　“还有你，殷景落，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让你抛下咱班篮球赛出去的？”
　　死亡质问，殷景落看向许阿星。
　　“我翻墙出去的。”许阿星说。抽出下节课要上的数学书。
　　“就为了出去玩那一会，不是你做的事啊！”
　　你看，青梅竹马就这点不好，太熟了，所以有一点反常都会被发现。
　　“心情不好，自己出去玩了。”
　　林诸就不问了，因为许阿星的表情就是很不开心，其实他是怀疑许阿星和殷景落背着他有情况，但是许阿星这个脸色倒真不像。
　　“那要不要喝可乐？”他从抽屉里抽出一瓶百世递给许阿星，许阿星不耐烦地摆手，“不要，告诉你了，碳酸饮料不好。”
　　林诸却硬塞到她手里，“喝一口嘛，对身体不好，但是对心情好呀。”
　　许阿星拧开瓶口就听到二氧化碳的声音，她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所有动荡。
　　殷景落看不下去了，“没有我的啊？”
　　林诸摊开手，“因为你临时脱逃，我们篮球赛输了，你还好意思问。”
　　殷景落咧开一口白牙笑，“那我可能想到晚上的结局了。”
　　男生寝室里必是一顿暴打，免不了的。
　　这一下午的课，两个人都上的心不在焉。
　　许阿星担心年爸爸的情况，殷景落看着许阿星的背影出神了一个下午。
　　如坐针毡的熬过下午，许阿星趁着晚饭时间偷偷打电话给年圆月。
　　那头的年圆月接通电话问她：“你怎么想起来打电话了？”
　　许阿星感受的心脏微微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我爸妈说我现在成绩越来越差了，打算给我报补习班，我打电话想和你商量一下，咱们可不可以一起上？”
　　那头圆月轻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过两天再说吧，今天我妈也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喝醉不知怎么被送进医院了…”
　　许阿星心头一紧，赶忙问：“那没事吧？”
　　“没事，就是喝醉了睡路上了，被我妈骂个半死，我妈肯定心情超暴躁，我过两天再提。”语气很轻松，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没事就好。”许阿星说。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思绪似乎也飘得很远很远。
　　圆月没挂电话，似乎在等她说话。许阿星双目有些失焦，声音很低，带着哽咽声的嗓子：“圆月啊…”她轻轻地喊。
　　“怎么了？”那头的人似乎很疑惑。
　　“你会幸福的。”她哽咽着说。说完便挂了电话。
　　许阿星突然就情绪泛滥。
　　她想起了那年圆月没了父亲，躲在她怀里哭，哭湿了她的衬衫，想起她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也没多少积蓄，她全职主妇的母亲一边挣钱一边带着她还小的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日益消瘦，年圆月不忍心，高三便辍学开始打工，许阿星每次去看她她都是一脸的疲惫和憔悴。
　　他们一家至此再没见过圆满的月亮。
　　本来该是家里的小公主，最后被残酷生活磨砺成了最平凡不惹眼的人。许阿星那时候多心疼啊，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想说，没有感同身受过，所有的劝慰都只是浪费口水。
　　只是这一次，终于不必劝了，年圆月她不需要了。
　　命运降于她的诸多苦难，被人半路拦截，化成糖果。
　　许阿星双手盖住下着雨的眼睛，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殷景落承受了一个宿舍乃至外来宿舍的怒火，笑嘻嘻的从小卖部搬了一箱可乐，挨个挨个的发，点头哈腰，就差喊爸爸了。
　　林诸坐在床上接过可乐，一脸的小人得意，清了清嗓子对宿舍里的篮球队队员说：“各位兄弟听我一句劝，这次就饶了这个儿子一回，再有下次，腿都给打断。”
　　旁边有人接腔，“下次再有啊，连第三条腿都给打断…”
　　宿舍里的人都坏笑起来，殷景落赔笑赔的脸都笑僵了，“哪能再有下次，不可能的。”
　　送走了几位大神，殷景落斜躺在林诸床上，“太不容易了。”他感叹道。
　　林诸奋力用脚把他踹下去，“那你也有胆子临阵脱逃啊。说说，啥事？”
　　殷景落不能说，把可乐打开，捏着林诸的脸给他生猛的灌了几口，一边灌一边说“孙子，还敢叫我儿子，给你脸了。”
　　林诸呛了一下，殷景落却迅速的爬到上铺，自己的床上。
　　学校都是统一发的蓝色三件套，男女一样，为了上级检查看到宿舍内务好看。殷景落偏不，自己带了套银灰色的三件套，看起来简单高级。
　　他穿着米白色的套头衫，双手塞到头下，翘着二郎腿看着天花板，整个身子散发出干净阳光的气息。额头上有一绺头发翘起，显得有些调皮，但是表情怡然自得，还带了点得意兴奋。
　　“许阿星啊。”他想。
　　“我可盯上你了。”
　　女生宿舍的许阿星打了个喷嚏，躺在床上捋了捋一天的行程，救下年爸爸的巨大欢喜致使她激动地在狭小的床上翻了个滚，没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