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石》时光写影

3、序幕·收尸人

　　收尸人新准备的独立别墅就在市郊公路边，前往中心区相当方便。纲吉帮着收尸人把大包小包的食材和家具往家里搬，一直忙到凌晨才勉强打理完，期间纲吉总计摔下楼梯八次、被厨房小刀割伤两次、平地摔六次，其他大大小小磕碰不计其数。收尸人思考许久，等纲吉入睡后又半夜出去骚扰外科医生拿了大全套家庭医用装备，定下及时就诊的约定后被暴怒的外科医生连人带箱子扫地出门，“混蛋”之音严重扰民。

　　“收尸人先生，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起床后得知这事的纲吉头秃地解释自己的体质，“大半夜打扰外科医生……他会生气也很正常的。”

　　收尸人拿着绷带和双氧水充耳不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不要你觉得就要我觉得”，纲吉只能乖乖伸腿，看着自己再次被缠成一个木乃伊。收尸人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强硬地抱起少年人往楼下客厅走。纲吉羞得满脸通红，自知无法反抗，索性埋头装鸵鸟，却也感受到被关心被爱护的温暖。

　　早餐是从外面买回来的，热气腾腾的米粥和金黄的天妇罗一看就令人食欲大开。纲吉慢慢咀嚼酥脆的食物，有点疑惑这是从哪里买来的。收尸人听到他的嘀咕：“普通人的生活也在继续，很多时候避开不同组织的边缘区就能规避绝大部分风险。”

　　公寓外面已经有枪响，纲吉看似平静：“真的不会波及到普通人吗？”

　　收尸人点点头，然后又是一声人体撞在围墙上的沉闷响动。纲吉把下一个天妇罗塞进嘴里，吞下：“你也说了是规避大部分风险。”

　　“因为□□只能约束□□的人。”收尸人解释道，“森首领要求我们尽可能远离中心城区，大部分□□人的家人都住在那里，大家都会注意避开平民。但其他组织不一定这么想，特别是以郁金香安保公司为代表的家伙从来不在乎市民的死活，只要给钱，他们可以干出当街投放火箭炮炸死目标的事。”

　　“那不是很糟糕吗！”

　　“相对几年前战争还没结束，无法预测的空投炸弹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屋外恰好响起爆炸声，有小石头撞上玻璃。纲吉脸色不变，喝下一口米粥：“那我们家是在边缘区吗？”

　　收尸人摇头，开始喝粥，这会儿变成互相骂街的枪战了。

　　“不在，这里是主干道。”

　　收尸人刮干净最后一滴米粥，然后走到门边套上防弹服，拿出一对看起来就特别重的金属拳套。纲吉看看自己堂而皇之摆在小茶桌上的枪，又望着收尸人换好鞋说：“你会怎么做？”

　　你会杀了他们吗？

　　“全部打晕，然后移交警察。电视左下第二个格子里有适配的备用子.弹，你枪法怎么样？”

　　纲吉松了口气，看向窗外：“这个距离我有把握避开要害。不是□□的人吗？”

　　“是GSS和高濑会。”

　　这个早餐吃得太刺激了。纲吉心里苦哈哈，手上动作不慢，迅速装填好子.弹，猫着腰上二楼贴在窗户边，小心探头，却发现人已经倒了七七八八，压根儿不需要自己动手。纲吉后知后觉自己的枪里本来就还有子.弹，根本不需要补充，收尸人故意告诉自己备用子.弹在哪里恐怕是为了争取时间解决避免自己开枪。

　　不用开枪解决问题真的太好了。纲吉远远看着围墙外的空地，对虎虎生风的拳法感到特别熟悉，却又因为过于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GSS和高濑会的人如收尸人所言精准地昏了过去。收尸人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站在原地，纲吉福至心灵，蹬蹬下楼从箱子里找出一大捆麻绳和一把小刀，抱着有半个自己高的麻绳圈跑出家门。收尸人面瘫的脸上露出一点僵硬的笑，接过来娴熟地分段割开捆绑，把人一个个扛麻袋似的搬过来平铺在一块，然后手机报警。

　　一看就老熟练了。

　　“真的不需要再搬家吗？”

　　“真的是意外。”

　　“真的吗？”

　　“真的。”

　　两人在原地等了会儿，警车很快就到，但只有一辆，人也只有一位。满目疲惫的中年警官对收尸人颇为熟悉，老朋友式拍肩道：“又来了啊，真的没问题吗？”

　　第五个真的，收尸人的某种不靠谱是不是已经深入人心了啊！纲吉忍不住心里嘀咕。中年警官注意到他，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会有孩子？”

　　“我收养的。”收尸人把纲吉拉过去护在身后，“这一切与他无关。”

　　“你应该把他送到孤儿院！”警察气急败坏，“除非你跟我回去认罪接受法律审判！你连户口都没有只有通缉令！”

　　“你知道那不可能，□□不会放过我，你们警察局处境会更糟，”收尸人拒绝，仿佛演练了千百遍，“而且有几个孤儿院可以信任？”

　　“但是他跟着你不会有未来的！”

　　“我会保护好他。你已经负担不起更多了。”

　　收尸人固执地重复，纲吉从男人背后冒头，担忧地看着快吵起来的大人。警察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尽可能让表情柔和：“你叫什么名字？我姓村濑，是一个刑警。”

　　“沢田纲吉。村濑先生，您这是……”

　　“如果你遇上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村濑的话让纲吉吃了一惊，“我知道收尸人不会把孩子当作牺牲品，可是他已经自身难保。至少，至少我不能看着你这样的孩子陷进去。”

　　纲吉抬头，看不清收尸人的表情，于是回视村濑，坚定地道：“我不能离开。村濑先生，感谢你的好意，但收尸人实在太孤独了。”

　　“不，孩子，你不清楚黑手党每天做什么，那不是很酷的事情。”

　　纲吉摇摇头：“我很清楚我要面对什么，我的亲生父亲就是黑手党的高层干部。”

　　抱歉了老爸先拿你的名头用用，虽然这里压根儿没人认识你，我要回家还真不能过正常人日子。纲吉敷衍地抱歉几句。村濑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收尸人同样意外，这一瞬间，小少年的身上有不逊色于成年人的成熟：“我一直很清楚黑手党的罪过。”

　　因为家庭，所以根本摆脱不了吗……村濑心底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悲哀，紧紧咬住牙关，反而被纲吉摸头安慰：“没事的村濑先生……这不是你的错。”

　　对人的情绪变化真敏锐啊，收尸人默不作声。纲吉尴尬地收回手——刚才完全是哄蓝波哄习惯了的动作，幸好村濑并不在意，警察只是坚持：“如果你想离开，就来找我，法律会帮助你的。”
　　纲吉用力地点头。村濑直身活动一下蹲得发麻的腿，对着一排排黑衣人叹气：“例行笔录，然后你们可以走了，剩下的交给我。”

　　收尸人指向旁边的别墅：“我们住在这里。”

　　村濑看起来要被气晕了，纲吉同情地看着他，忽然想到外科医生同样时不时被收尸人气得跳脚，可收尸人本人没有任何觉察到的样子，简而言之，脑子里少根筋。

　　是真的不靠谱啊。但是刚搬过来就有枪.斗，甚至在主干道这种几率很低的地方，真的是巧合吗？纲吉心有疑虑，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火焰没能点燃没有自保能力前，追究这些只会把自己搭进去，甚至会连累被两个派系夹在中间的收尸人，而这是纲吉绝对不愿意面对的。

　　村濑带着后来的警察们搬走这群武装分子，身份问题被打马虎，这些警察们也不多问，抓到人就离开了。村濑深深看了纲吉一眼，在队伍最末尾跟着离开。纲吉仰头问收尸人：“他会再来吗？我觉得他没有放弃把我拉过去。”

　　“他可能会单独找你，但不会找我，能够帮我带走这些人已经是极限了。”收尸人罕见地点燃一支烟，任由它自燃自灭，“他帮了我很多忙，不能再让他涉险。”

　　“‘忙’是指让孩子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

　　“是的。”

　　“那今天早上的枪战不是意外，对吧。”纲吉看着他，“请不要隐瞒我，你的身份外科医生都告诉我了。”

　　“上位者习惯性的试探。”收尸人望着那栋新买的家，“当自己以为不会发生改变的事物发生改变时，这种人就开始慌了。”

　　“……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纲吉绞着手指，“你可以把我送到孤儿院的。”

　　“我说了，孤儿院不值得信任。要和我去看看吗？”

　　“收尸人！”纲吉有些生气了，“我没有怀疑你的话，但你起码考虑一下自己啊！”

　　收尸人僵硬一瞬间，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知道了，我今天早上又想起来一点事。”

　　“什么？”纲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收尸人道：“我想起来，我应该是有异能力的，是非常非常漂亮的火焰，金灿灿的，很温暖。我好像用过这个火焰治愈伤口。”

　　这不就是晴之火焰吗！纲吉差点跳起来，收尸人注意到他的震惊，肯定道：“你知道。”

　　“晴之火焰，能提高细胞活性，加速伤口愈合，和你的描述能对上。”

　　“……是吗。”收尸人中断一瞬，“我能感觉到它，可我没法使用它——不是缺少媒介，而是被其他异能力压制了一样。”

　　我都感觉不到呢。纲吉沮丧地想，收尸人揉揉他的头发，出其不意地又把人抱起来，引得纲吉一阵惊呼，便也没人注意到纲吉脖颈上的彭格列戒指闪过一丝光。

　　纲吉对收尸人的行为表示强烈抗议，成年男人平静道：“我不想看见你又摔倒加伤。”

　　“可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就是。”

　　“呜，太丢人了，里包恩知道一定会杀了我的。”

　　“不会，小孩子有撒娇任性的权利。”收尸人不知道里包恩是谁，但还是安慰道，“这段时间我没有工作，带你到处逛逛看看这座城市吧。”

　　“我可以提前打听路线图吗？”

　　“好的坏的都有。”

　　【收尸人·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