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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致辞人·太宰 ...

  •   地下的空间里泛着昏黄的灯光,座位上都还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监视器监听器,更没有三花猫,淡淡的刺激性味道弥散在空气里。
      今天的酒保是老先生,他看见我十分熟练地拿出黑标威士忌,然后被纲吉阻止了。果然是小孩子,被我拖到酒吧了还要恪守未成年不能饮酒的大众规则。老先生——实际并不老,是帅大叔呢——把目光投向我,我看纲吉有趣得紧,故意逗弄几下看他炸毛,老先生也非常配合我多说了几句“太宰大人一直都很喜欢这款威士忌”“这里没有不能饮酒的规则”云云,我也懒洋洋补充道“黑手党可不需要遵纪守法。”

      纲吉出乎意料的强硬:“不不不这根本不是守不守法的问题!未成年喝酒对身体不好!”然后把我伸向酒杯的手强行拽回来,对老神在在擦玻璃酒杯的酒保一脸严肃:“请问有酒之外的饮品吗?”

      也不错,我对酒并无偏爱,老先生顺从地换了酒水,倒上柠檬水递给我们。

      “哦呀,看起来纲吉君恢复得不错啊。”

      我趴在桌子上,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换了料玻璃杯,看着纲吉郁闷地灌柠檬水下肚。他的气色不错,脸颊红润、手臂稳定有力,肌肉层看起来纤薄实际上十分紧实,一点都不像连续爆发后脱力休克的病人,与异能者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的体质真是和风笑天那家伙一模一样。

      有个小热源在扒我的裤脚,我起身低头一看,是纳兹,每根毛发都炸开了。纲吉弯腰说着“抱歉抱歉”把小团子抱起来,不甚熟练地给自己的异能——姑且这么对外宣布——顺毛,然后拉开距离。老先生非常知情知趣地拿着“打烊”字样的牌子去入口,我也就坐直身子,这一下纲吉也紧张起来,一人一狮崽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看起来很镇定,实际上一个布料被抓变形一个尾巴炸开成团,就差把“我害怕”写在脸上。

      真是的,两天前揪着我领子的气势去哪里了?这样我很难不想多逗逗啊。

      不过想想倒大霉的黑衣组织,考虑到把人真的惹炸的后果,我决定还是先收敛一下,等摸清底线了再来。于是我开门见山:“纲吉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嗯。”

      咦,意外的冷静啊,我打起精神,他不是强装的镇静:“哇哦,我还以为纲吉会反驳一下。”

      “那种事情不是很明显吗。”纲吉嘴角抽抽,“你和收尸人大叔关系都好到可以托孤,要是一无所知也太高估大叔的演技了。”

      啊,这充满吐槽欲的话,我对收尸人的脱线深有同感:“确实如此,要是风笑天的演技能瞒过我,那□□首领早换人了。”

      纲吉抚摸纳兹的手停了:“风大叔是这样的人。”

      称呼自然改变。要说异世界之人,我也不是从风笑天脸上看出来的,毕竟他长得和大多数人一样平平无奇DNA粗略分析也是蒙古人种,金色火焰在异能里也不格外突出,我只是恰好见证他是如何身陷囹圄、又如何被陷阱引诱着破开重重言语无法形容的障壁来到这里。

      是令人讨厌的记忆,只是稍微回想一下手指居然就开始不自觉地发颤,我中断回忆,强行压下肌肉的颤抖,幸好纲吉也在回忆什么没注意到我,不然这么明显的颤抖绝对会引起根本没必要的、脱离话题的关心。我若无其事道:“也是,先不提身手和谈吐明显是被训练过的,毕竟纲吉君自己都承认了嘛,那纲吉君怎么回去?”

      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我不知道。我正在被里包恩训练,然后莫名其妙就被裂缝卷走来到这里了。”

      Reborn,听起来像代号,看样子对纲吉很重要,能让他第一个不自觉脱口而出语气近乎撒娇。

      被裂缝卷走吗?听起来还是老家伙们的手笔,不过定位出了大岔子,然后同性质力量互相吸引被只剩本能的风笑天先找到了,我非常幸灾乐祸:“哎呀,纲吉君,你可得谢谢风笑天,不然被其他人找到就没好下场了。”

      “囚/禁、虐/待、性/交/易、人/体/实/验?还是军/方的?”

      换我沉默了:“……很清楚嘛。”

      “我猜的。”纲吉把纳兹放到柜桌上,“也不能算猜……风大叔带我去看了一部分。”

      “啧,不要命了。”来到□□后他的意识油尽灯枯,居然会本能的保护我这个加害他的一员,回光返照连我具体是谁都想不起还放心大胆把这个孩子和梦野久作交给我,我闭眼,脑子里又是风笑天那张成年人的、好像永远都学不会失望和妥协的傻缺脸。

      这么急着给纲吉埋下警惕某些人的潜意识,不惜暴露自己转移注意力,到底是为什么能这样无私奉献?我无法理解,这一点都不符合人趋利避害的天性,就像他当年把我带走一样让人无法理解。什么世界融合存续发展都没有意义,人从诞生起就注定走向死亡,为什么还要丑陋地挣扎,甚至冠以“世界”的名义?那个案件频率奇高的循环世界又与他何干?我与他何干?

      纲吉也是个有趣的人,居然这么平淡地接受可能的后果没有一点大吵大闹,是我看错了吗?这个孩子并不是收尸人滤镜下的白纸。
      “纲吉君,假如你的世界要毁灭了,你会拼尽全力、不择手段的拯救你的世界吗?”

      纲吉眨眼,不太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跳转话题:“太宰为什么要问这个?”

      “突然想到的。”

      “那种事根本没有意义啊。”

      我愕然地望着他,一种遮掩被撕开的恐惧瞬时笼罩我,我甚至觉得他此刻温和不解的棕眸像一把刀要刺进我的要害,看透了我这个无可救药的虚无内心。纲吉托着下巴,老人家一样絮絮叨叨:“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实在太难思考了,拯救世界一听就很高大上,哪里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做到的?我不是在故意贬低自己,我的朋友都比我厉害得多,谈到拯救世界都会非常兴奋。但是,拯救世界这个任务最后还是落在我身上了。”

      我干巴巴道:“你拯救过世界?”

      “对,拯救世界,太天方夜谭了对吧?”纲吉自己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我总觉得他在讲笑话安慰我:“你是开玩笑安慰我吗?”

      “不对哦,太宰君。”他第一次对我用敬称,“我说的是事实。”

      我觉得太难想象了,一个人拯救世界什么的,即使是再强大的异能者也只能做到毁灭和改写,毁灭自己,毁灭敌人,而拯救世界——是小孩子的梦想嚷嚷,治疗系异能力也不能救回所有人。纲吉看着冰块缓慢融化,忽然道:“太宰,你看,你也不相信一个人能拯救世界——我没有拯救世界。”

      我很想知道真假,但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完全失效,说拯救世界是真的,说没有拯救世界也是真的,他就是这样真诚地认为。好奇怪啊,怎么能有这么矛盾的事实说法?有的人自相矛盾,是明知故问的自欺欺人;有的人前后不搭,是立场变动的利益更迭;有的人口不择言,是大脑无法构建起自己的逻辑体系更没法与公共话语衔接。

      而纲吉?他知晓且轻描淡写。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都是真话,要是纲吉有兴趣我很愿意洗耳恭听。”纲吉看起来放松很多,闲聊的氛围更适合交流——我可不敢赌风笑天有没有在纲吉身上留后手,他的晴焰实在太独特了。

      “要仔细说就很长了。”纲吉的表情有些为难,他偏头看向我,温柔的棕眸里透出完全不知为何产生的悲悯与哀痛。

      我讨厌别人对我的怜悯,虚伪地挥洒自以为是的感动还不如冷冰冰的利益交换,但纲吉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是真的在为我痛苦。我忽然意识到这点,发怔,痛苦?

      为我?

      大可不必,黑手党里没好人。

      “太宰,你不必拐弯抹角试探,偶尔说出真心话不是坏事。”纲吉看着我,眼眸里倒映出我略微茫然的表情,“拯救世界这种高大上的话题不适合我,同样不适合你,世界怎么运转都无所谓,何况所谓的毁灭世界,不过是毁灭适合人类的世界,某个群体的世界,某个人的世界。”

      “当我拯救世界时,我感到茫然痛苦,不知道为何而战、为什么要战斗,我只是想和大家生活在一起,能够一起看夏日祭的烟花。那个时候情况很紧急,而我还在摇摆不定,是我的老师打醒了我。我为之战斗的并不是拯救世界这种空泛的口号,只是因为如果我不去战斗,我所在意的一切就会被彻底毁灭。”

      “我只是为了我所拥有的东西去战斗,比如你把久作牵扯到危险里,我会竭尽全力打你一拳。”

      最后的俏皮话缓解了前面的严肃,我脑子一片混乱,附和地鼓掌发言:“精彩的话术!这也是你的老师教你的吗?”

      “哎?!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纲吉眨眼,“稍微用了一点技巧,就最后的幽默话调剂氛围!”

      “对我这个挨打的来说一点都不幽默啊。”我似真似假地抱怨,把脑子里的混乱全部压下去,“纲吉那一拳真的超——级痛哦!”

      纲吉一下子耷拉:“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震惊了:“为什么还有下次啊!”

      纲吉支棱了:“你敢保证没有下次吗!”

      纳兹:“嗷!”

      信誉破产了,这就是信誉破产的滋味吗。我哀怨地看着纲吉,挤出要哭不哭的表情,他一下子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四处找纸巾,可惜酒保收拾得太干净。我收回泪滴,饶有兴趣地看着纲吉忙上忙下,等到他终于凑过来没见着哭后如释重负地松气,但把纳兹塞了过来。

      纳兹毛发还是有点炸,没那么畏惧,更像本能反应。我摸了几把,一下子爱上皮毛的顺滑,毛绒绒的好处突然击中我!我情不自禁地上下其手,小狮子四仰八叉,眼睛里居然透出“啊,我就知道”的拟人化神情,纲吉丝毫没有把自家毛绒绒送出献身的自觉,眉眼弯弯:“果然,太宰笑起来很好看。”

      我愣住了,我笑了吗?

      “偶尔放松一下啊太宰,别老摆着一副大人的成熟样子,把想做的事都伪装成试探和闲棋。”纲吉喝下冰块化成的水,“太宰和我年纪差不多,按里包恩的说法都还是不成器该好好学习的小孩子呢。况且现在的话题已经和最初的设想差上十万八千里,干嘛还要端架子?”

      “你把我当孩子,是觉得自己老吗?”我保持微笑,“不过就照顾久作来看纲吉真的很有妈妈桑的潜质呢。”

      “才不是啊!太宰明明就是孩子!这可是风大叔亲自认证过的!”

      “哦。”在那家伙眼里年纪小于自己的全叫孩子,真不知道是哪来的慈父心。我暗自反驳,对风笑天老混蛋的自作主张感到愤怒,害得自己在纲吉这里毫无威严。纲吉道:“不过由我来说‘孩子’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尴尬了……”

      “从现在起,我是你的直属上司,学会尊重上司吧。”我愉快地宣布,“至少我不会对你要参与进来的决定指手画脚。”

      “明明是太宰一直瞒着我。”纲吉幽幽道。

      “你也不像追根究底的人。”我坦然道,“风笑天,这个名字真是格格不入……也不希望你过多参与。”

      “他还是给你留了话吗?”纲吉轻轻叹息,“可我发誓过不会再逃避了。”

      我再次打量他,不得不承认我看走眼了,纲吉并不是单纯的力量强大。他话锋一转:“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人为的,对吧?”

      我倏然意识到交流的主导权已经易主,却没有感到失控的恐惧,或许得归功于纲吉的气质实在太无害了,就算他是主导方也温吞得不像话:“是的哦~纲吉很生气吗?不过恕我直言,哪怕是□□全部出动也对罪魁祸首束手无策呢。”

      “太宰非常清楚?”他望向我,“你看起来不太愿意说。”

      我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因为实在太长太没有意义了,包场时间快结束了,以后有空再说吧,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比起这个——”

      我举起毛一直没平下来的纳兹:“为什么纳兹一直炸毛?明明已经不怕我了。”

      “纳兹说只要接触到你纳兹就很难受,像被蟒蛇捆住一样喘不过气。”纲吉用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完成交流,“我也是这样,靠的越近越难受。”

      “哎——我可没有那种异能力啊,风笑天也没这个症状。嗯,等一下,刚开始有过……那这样就能说通啦!”

      纲吉不明所以:“什么说通了?”

      “我的异能力名为‘人间失格’,是可以把一切异能力无效化的、究极的反异能力,但必须接触到对方才可以。简单点理解就是把超人变成普通人。”

      “但火焰不是异能力啊,是科学。”

      “异能力也是我们世界的科学,”我差点无言以对,“我想最大的可能是世界的不同带来的能力冲突。当我接触到你,我们世界的规则就有可能以我为载体对你的能力发起进攻,你的能力在努力抵抗我们世界的规则,二者交锋的战场就是你的身体。那打架的负担肯定还是你来承受,直到你逐渐适应。”

      纲吉皱着眉头,摇摇头:“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我不是白大褂的研究者,说不出更深的东西,只能就世界的不同来尝试拓展:“前几天的穿越感觉如何?”

      “没有任何感觉,太宰,我——”

      “这个以后再说。”我打断他,连赤西都能保留记忆,只能说明“书”的残页对那个世界的侵蚀越来越强了,说不定下次去东京不用穿越就能看见那两个和残页波动相似的假小孩。等等,最近和乌鸦的交易记录莫名其妙增多了,我竟然没有印象,森先生还调侃我是不是太忙……这是规则自己的调整吗?

      零星的超自然力量世界,异能随机又可研究的世界,完整的火焰体系世界,三个世界就像三条平行河流互不干涉,生生死死自有定律,偏偏有利欲熏心的疯子试图把泾渭分明的东西合到一起,甚至疯的人越来越多,计划还在稳步推进。我有些头疼地想,到底世界有没有自己的意识这个东西?如果有,不自己来治理,偏偏挑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赋予核弹般的力量,简直就像森先生不做首领转手举着我说“这是□□的指向”一样离谱到不可能发生。

      明明一眼都能看穿背后的野心,还要假惺惺挂上大义的旗号。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去他妈的天降大任,这任务谁爱要谁拿去。

      看来钟塔和津岛那帮科研疯子越来越接近成功,不知道“书”的本体要是有意识知道自己的残页会作何感想,但我确信它除了吃吃吃没什么脑子,毕竟人间失格都比它难控制。我一阵恶寒,心想纲吉可千万别被上报是不受影响的人,不然大家一起完蛋,这真的不符合我的自杀美学。

      还是让中居荷下个精神暗示吧。

      说到底,所谓世界系于几人几物,过分可笑可悲。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如今已见不到过去的痕迹,只有几道新鲜的割痕,没了我世界照样好好的,我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为了体验我最讨厌的疼痛吗?我竟然有些羡慕纲吉对不理解的事物毫不在意的态度了。
      人类的生存和思考,是为什么存在?

      “我只是想问问柯南的情况。”纲吉接话,我完全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哦?即使你们认识不到一天?”

      “我不想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他们可不无关,不过纲吉不知道:“把有关□□的记忆修改后就放回去了。以后应该不会碰见。”

      他担忧地看着。我的表情管理并没有失控,这样看我干什么?比起单细胞一看就懂的中也,纲吉的脑回路奇妙多了,总会关注到一些根本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揪住他的脸,狠狠地揉捏一把,手感比我想的还要好。

      “唔唔我不是纳唔兹。”纲吉口齿不清,“安唔全就好。”

      我把脱缰的思路拽回来:“总之你是我的助理,情报室的悠闲日子一去不复返啦,亲爱的纲吉。”

      “赤西呢?”

      “哈?我在这里你还关注别的男人?”我愤愤道,“他原来该做什么做什么,监视人员换我了!”

      “你们两个从头到尾就没认真履行过职责吧!”

      没错,人都是我安排的。我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用夸张的语气:“哎呀,纲吉你怎么能怀疑勤勤恳恳工作的我们呢?为了让你和Q住一块,我可是费了大力气!”

      纲吉真诚地说:“谢谢。”

      我再次感慨纲吉不同凡响:“我在挟恩图报哦?”

      “但你确实帮了我们。”纲吉微笑着望向我,“谢谢你,太宰。”

      我狼狈地移开视线,正好老先生拿着打烊牌进来了,成功解救尴尬的氛围。我站起来伸个懒腰,环视四周确认没有神出鬼没的三花猫后大大松了口气。纲吉抱起纳兹,跟着我离开Lupin,说实话我有些犹豫这算不算违背了我和风笑天的约定,不过再想想,说好的保护我看遍世界再决定死不死,不准我自杀还自己快乐独死的双标大人没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纲吉,当你真正知道你所面对的一切后,又会如何选择?我很期待。

      【第一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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