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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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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动作极缓地从幕布后面出来,身形匀称,锦衣华服,手执折扇,扇把雕有太阳图案,面带面具,青面獠牙,渗人异常,通全身来看,浑身散发着一种朦胧的距离感和渺茫气息。
他左手握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右手掌心,慢悠悠地走向台中央,端坐于台中央已经摆放好的名贵椅子上,继而换做右手拿扇,左手倚在桌子边,掌心轻撑下巴。
开口,声音散漫而慵懒,一听便让人觉得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
“日月阁规矩,随性说书,不作揖,不介绍,广结良友,凭趣往来,台上说书不置评,台下听书不闹事。”
随后,他一展折扇,踏雪飞霜,过客无痕,朱红色的扇柄与茫茫白色的扇面形成了非常显眼的反差。
大家默声,静静等待着那位说书先生继续开口,果然,他合上扇子之后,开始直奔主题。
“今天在下所讲的这号人物,曾是当时威赫四方,搅云似汤,万宗恭之的大角色,实力恐怖,其弟子们,更是行踪莫测,使人无法将其彻底根除。”说书先生语音刚落,大家就开始哗然起来,陷入一众猜测之中。
“不会是夜皇吧?”有人开始盲狙,“夜皇实力强大,其坐下的几员大将实力更是响当当的厉害,况且近几年在修仙界独占鳌头,不会是他吧?”
语音一落,便有人附和。
“有可能诶,修仙界三大势力,幽邪韩氏,恭宁魏氏,冥宵通延,这中间有两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氏家大族,独独夜皇所创的冥宵通延是一方势力跻身其中,且不论这夜皇季雾晓的实力有多厉害,单单是他下面的几员大将就够让人忌惮的,谦渺玉面文龚轩,琳琅烟爵苏堂,清思明廉邹蔚……啧啧,都是我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可不是嘛,等等,先生刚才所说的是曾经,可不是现在,夜皇可是连现在都是个威赫四方的强大角色呢!”
“对啊对啊,那到底是谁呢?其实我心中总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个答案,却始终答不上来。”
“害!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多了去了,这朝尘埃落定,那处便又开始风云更迭,起起落落间,修仙界推演下被大家淡忘的大人物数不胜数,谁知道你预感的是哪个!”
“所言甚之有理,这不,我听说这夜皇如今最为器重的第一人,文家大少爷,一开始本不是跟着夜皇的,他曾经拜人为师,信誓旦旦地说着此生不死,永不出师嘛,现在不还是倒了戈,要知道,他当时的师傅,可是……等等!卧槽,不会就是他吧!”那名好笑开口的听客声音突然出了叉,变得吃惊起来,他忙看向正悠哉悠哉听着他们猜测的说书先生。
引得大家也纷纷侧目。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说书先生缓缓敲打扇柄,起身,适时道:“没错,在下今天要说的这位人物,便是那个挥袖辞去三千官,青云平步无谪仙的玉尘泽沈锦辞。”随后见他用扇头敲了敲桌子,接着道,“这素来冠有谪仙之名的沈锦辞,沈吟州,他的实力可位列这仙家榜榜首,容貌可比仙门第一绝色的凤凉公子,抗过万道天劫,左手赐福,右手屠戮,收过八名徒弟,个个都是行迹莫测的主。”
他说话的情绪,不似其他说书先生那般跌宕起伏,足以调动大家的兴趣,平平语调间,灌满了漫不经心,一切都似在他掌握之中般。
展开扇子,缓慢地摇上一摇,观众席刹时炸开了锅。
“我就说嘛,肯定是他……”
“不对啊,玉尘泽不是收过九个徒弟吗?怎么少了一个?”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第九个徒弟,正是如今仙门百家中地位步步高升的文家大公子,夜皇下面第一人——文龚轩,当时他离开玉尘泽的可是说明白了,玉尘泽是玉尘泽,谦渺玉面是谦渺玉面,从此形同陌路,师徒两断,各不干系。”
“啧啧啧,想当初这玉尘泽可谓是天下第一人啊,骨子傲得紧,这可不得丢了个大面子?!”
“呵!丢不丢面子我可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他作恶多端,丧尽天良,残忍冷酷,品行差到令人直呕!”一名听客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愤,拍桌直起,周围的听客纷纷被他这悲愤难填的语调给镇住了。
“那……那他究竟干……干过什么了……让你这么悲愤。”有人显然被他这一架势给吓到了,忙结结巴巴地提问,其他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而无人注意,台上的那名说书先生,已然慢悠悠地扇着风,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们。
就如同在看一场好戏的听者,一时间,让人产生角色互换的感觉。
这边闹着,那边静静地看着,恍若两世……
这不,闹剧还在继续嘛。
“阿铭,你冷静点……”坐在张铭身边的魏褚宁皱着眉头,扯了扯张铭的衣服,示意他冷静些。
直到如今,他还是不明白,一向沉着冷静的张铭为什么一听到玉尘泽沈锦辞的名号就会像发狂的病人一样站起来一个劲地说着他的坏话。
怎么拉都拉不住的那种,哪里有半点长老们最为看重的弟子的模样。
就像现在,张铭可不管魏褚宁怎么示意,他完全情绪化了,他怒发冲冠,扬声数起沈锦辞的种种罪行来。
“沈吟州他就是一个千古的罪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世人争相贬骂的万夫所指!”
“他大骂天下荒唐,万人敬仰之下纵酒畅饮,取无辜百姓的心脏当玩物!”
咬牙切齿……
“他公然藐视仙门规定,逆六道,忤苍生,因为自己的私欲弃仙门百家,宗教门派于不顾!”
悲愤难填……
“他屠过城,设了灵阵,一把火烧了整座城,不论妇孺!”
誓要不死不休……
张铭大手一扬,厉声,眼中的厌恶不加以修饰:“他欺软怕硬,处处玩弄心机,他胆小怕事,需要帮助的人日日跪于他府邸门前磕头,却不见他一丝救助,他冷酷无情,漠视苍生,置黎民百姓置身水火于不顾。”
“可……可……可这不是早就被说是假的吗?”
“呵!亲眼所见,何来假谈?”
“那你有什么证据他是这么作恶多端的小人啊?!”还是有人不信道。
“我身上有被他亲自打伤的伤疤!”说着,张铭粗暴地掀起衣服,露出那一道道骇人伤疤。
众人纷纷为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倒吸了口气。
“呵!”张铭眯起眼冷笑一声,“这仅仅是手臂上,我的身上,被他打出的伤可是密密麻麻!”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打的啊?”
“三年前的中元夜!”
“诶?那一夜啊,不正是这玉尘泽失踪之日吗!”
“对啊对啊!那一夜的大火,可是烧红了修仙界的整片天,令人心悸不已,那声突如其来的剧烈轰炸,我现在都记忆犹新。”
“可不是嘛,听说那一天,几乎修真界所有的世家大族,宗教门派都聚在了一起,其大能聚集的数量之多,那可是千年难得出现的。”
“岂止,我听说神界和冥界都派了官员去了那里,三千道天道雷劫,道道要劈裂修仙界的架势,惊动了恭宁魏氏和幽邪韩氏,九百修仙界大能,六千名顶尖的好苗子,数百个宗门世家,最后从那个地方回来的硬生生少了一半。”
“而且而且,我听说,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当时沈吟州想偏袒一名遗臭万年的冥界逃犯,然后与众人起了争执,一气之下,乘众人不备暗算了大家,才导致我们这修仙界的精锐,少了一半呐……”
“那他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吗?!他就不是事情抖露出去自己从此以后在修真界再无立足之地吗?”
“可不就是嘛,哪知他早有准备,逃了!听说今年谦华山的秘境出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嘶……没想到他的品行如此低劣,妄他还极负仙家颂唱,真真是我们看走了眼。”
“他就是三界的罪人!”
“他十恶不赦!”
“他罪该万死!”
“他……”
一时间,日月阁中陷入声声讨伐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沈锦辞就在他们面前,即将接受处刑。
却也不见台上的那位说书先生出声制止,至始至终,他都在悠悠敲打着扇柄,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场闹剧。
直到角落有人出声:“这听先生讲故事,可不是让你们的声音盖过先生的。”
声音温润如玉,一字一句间携带着丝丝缕缕地威压。
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才让大家惊醒。
是啊,他们是来听故事的,可不是怒气冲冲讨伐的,况且这沈吟州可不是想抓就能抓的人物。
有不少人好奇地看向角落,可惜的是,除了看到黑色的衣袍,什么都看不到。
随着黑衣人的这一句话,大家渐渐心平气和下来,再次将目光移向台上的说书先生。
此时的说书先生正翘着二郎腿,单手抵住下巴,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另外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扇子。
随后……
扇子一收!
站起身,慢慢走向幕布,干脆利落,众人被他这一动作整得猝不及防,愣了神。
直到他掀开幕布后,转头看向众人,淡淡地说:“这玉尘泽的事迹,你们都细数干净了,我又需要讲什么呢?”
语罢,幕布落下,彻底没了身影,众人回神,一阵倒喝。
今天的说书怕是听了个寂寞。
施施然地三三两两离开了日月阁。
期间,他们未曾注意,也可能注意到了,以往待客周全的日月阁,在那名说书先生进去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店员从那幕布里出来为他们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