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云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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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她手里攥着那个奇怪的传梦符睡了过去。
她梦见自己拖着行李箱，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了好久，天气很热的样子，她拖的胳膊发酸。
什么时候能到啊！她在心里抱怨，但潜意识又不放过她，总隐隐觉得要去走一趟才能甘心。
身后终于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郭小梦挥手示意，大巴车如愿停了下来。她搬着沉重的行李挪上了车。
车上人三三两两，坐的很分散，有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奶奶盯着她，让她觉得不太自在。郭小梦低头玩手机，不太想管。
一路上摇摇晃晃，郭小梦被颠的有点晕车，路边的麦田光秃秃的，几棵白杨树迅速向后飞去，没有丝毫的留恋，就在郭小梦快要忍不住想吐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她连忙拖着行李箱跳下了大巴车，
没有记忆中新鲜空气的味道，村子口的那家诊所已经显得破败，以往诊所门口开满了鲜花，此时却连花圃的栅栏都被拆的零零散散，满目萧条。
郭小梦托着行李终于走到了记忆中的大门口，橙黄色的铁门锈迹斑斑，一旁的歪脖子枣树光秃秃的，连树杈都透着一股子死气。她推开沉重的铁门，向里走：“奶奶！我回来了，奶奶！”
许久许久，久到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时，那扇木门终于打开，露出了一那张熟悉慈祥的脸：“哎～囡囡回来了～”
“奶奶！”郭小梦扔掉行李，冲上去抱住了老人，这个拥抱真实又温暖，她却发自内心的想哭，仿佛这一刻她期盼了好久。
老人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她的眉眼，杏眼圆圆，柳眉弯弯，她的囡囡如今长成大姑娘了。
她用粗糙的手指蹭掉了孩子脸上挂着的泪珠，左手牵着她，右手拄着拐，朝屋里走去。今天她要给囡囡做她最爱吃的梅菜扣肉。
郭小梦被奶奶拉着坐到了屋内的炕上，这种旧式的房子，屋顶吊顶极低，她站起来举手就能够到，木制的窗棂上是卍字纹样式，用白色的大方纸糊着，笼得屋内有些昏暗。
看着奶奶忙前忙后的身影渐渐和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重合，郭小梦直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心间，流过四肢百骸，流过身体的每一寸地方，温暖包裹着自己，她感到幸福极了。
“奶奶，你先忙，我出去把行李搬进来。”郭小梦雀跃走出。
“哎，囡囡慢点儿，小心别被磕着了。”
院子里凉风乍起，带着零星的几个枯叶飞起又打着旋儿凄然落下。郭小梦无端打个冷战，箱子尚未拉到屋内，村里电线杆上按着的大喇叭却突兀响起：“各家请注意！各家请注意！附近有狼群闯进村子，请锁好大门，关好门窗！附近有狼群闯进村子，请锁好大门！关好门窗！各家请注意！各家请注意！附近……”
郭小梦大惊，急忙将箱子放回屋子里：“奶奶，外面有狼群出没，千万别出来！我这去关好大门！”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外面狂风四起，席卷着黄沙顿时遮天蔽日，郭小梦只觉得自己寸步难行，扶着墙壁稳着身子艰难前行。
好容易走到大门，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骇然至极：大门外狼群已分散开向周围的人家跑去，迎面冲来的狼群速度极快。
极度的恐惧中，她忘记了尖叫，也忘记了逃跑，理智促使她此刻冷静异常，她在危险直扑面门的那一刻，选择了关门！
沉重破旧的铁门在她的推动下发出刺耳的呻吟，一边的门已拉好，就差另外一扇门！眼看那畜生就要张嘴咬上她的右臂，一只黑影从她身上窜了出去。
“銆魍！快回来！”
郭小梦疾呼，用力推动另外一扇门。
彼时銆魍冲出，以黑猫的形态挥出一抓，第一头冲上来的狼始料未及挨得结实，竟生生飞出去两米远！这一动静终于引来了剩余的狼，它们缓步调转队形朝着郭小梦的方向，以战斗的姿态缓缓逼近。
銆魍尾巴垂下，背部弓起，正欲迎战，被人腾空抱起，郭小梦将他丢在院里，推动大门，终于从里面插上了插销。
狼群被激怒，陆续冲向大门，砰砰声不断，郭小梦颤着双腿捞起銆魍迎着大风向屋里跑去。
她气喘吁吁进屋，极度不安下又将屋内的门栓扣好这才放心。
“囡囡，外面怎么样了？”奶奶忙完手里的活儿，轻声询问。
“奶奶，大门已经锁好了，那群狼应该是进不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饿狼，是真的会吃人的，奶奶小时候就见过狼吃人，那些狼分食一个成人只需要不到两个时辰。不过囡囡不怕，奶奶会保护你的。”
郭小梦抱着奶奶平复心情，她是真的害怕。
门外动静似乎小了一些，郭小梦听不真切，她只好趴在窗户上透过被风吹裂的纸缝中查看。
那群狼并未就此罢休，它们竟然通过墙外堆积的玉米杆和墙内的草垛轻松翻墙而入！已经进来了三只！
“奶奶！三只！进来了三只！”怕被发现，郭小梦压低声音道。
“乖囡囡！不怕，只要咱们不出去，它们不会发现咱们的。奶奶再去多生几盆火。”
只见奶奶拄着拐棍，走到门口在一旁的衣柜架子下面，翻出来了四个瓷盆，她将瓷盆一一摆在烧饭的火炉旁，将里面烧红的炭取出，放入瓷盆中，再将新的黑炭放了进去。瓷盆中烧红的炭火上覆盖着新的炭，冒着青烟。
郭小梦被熏得有些咳嗽，起身端起瓷盆按照奶奶的吩咐将它们摆在门口和窗户的位置。
天黑了，屋子里点上了蜡烛，烛火因着窗户纸缝透进来的风跳动。那边奶奶做好的扣肉出锅了。
俩人围着火炉坐下吃饭，郭小梦心思却全然不在吃食上，只用火盆还是不保险，待会儿再去找个可以防身的东西。
“乖乖，你也来吃些吧！奶奶做的肉肉最好吃了！”
郭小梦看着奶奶招呼着角落里趴着的銆魍，顿时惊讶万分，銆魍作为梦灵，虽然已经有了猫咪形状的实体，但是除非现实，梦里的人根本看不到它才对，难道这不是梦？
銆魍同样吃惊，这个奶奶也许并不简单！
他向着郭小梦的方向靠近，担心她有危险，刚到火炉旁就被奶奶捞进了怀里，老人家自然的给他顺毛，而他警惕的心也在一下一下的轻抚中放松了下来。发自本能的感受到奶奶对她们，没有威胁。
吃完饭，郭小梦扶着奶奶上炕，她看了眼火炉，又去检查了一下瓷盆，里面的炭还在燃烧，青烟徐徐而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惜头痛欲裂，脑袋也变得沉重。
不好！这是煤烟中毒！窗户，门都紧闭，屋子空间狭小，活动范围有限，室内空气稀薄。
郭小梦强忍住头晕走到炕边查看奶奶情况，老人家已经昏睡了过去，也不知是否中毒。郭小梦这时陷入两难，外面狼群虎视眈眈，屋内又同样不乐观，发觉自己头晕的越发厉害，她已经没有力气打水浇灭那几盆碳火，只能撑着身子向窗户的方向走去。她得在晕倒前撕开窗户纸让空气进来。
然而，以往三五步的距离，如今走来竟如此艰难。郭小梦头痛欲裂，视线模糊，还有一步距离！眼看就能够到窗户撕开那层纸，黑暗却在这时彻底吞噬了她。
她在晕倒前鬼使神差的念了一句：段凯。
段凯系在腕上的木制工艺品突然发出红色的光，他尚未入睡，意识到郭小梦在梦里唤他，他赶紧躺好入梦。
再一睁眼，人已经在她身边，她此刻俯身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屋子里的窗户纸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门口的碳火早已熄灭，他将她抱起，让她仰躺在一旁炕上，旁边还有个熟睡的老人。
外面传来狼嚎声，听的人心惊，好在院子里的没有狼的影子，他轻唤她好久，可她依旧惨白着脸沉睡。
段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情况不乐观，他只好割开自己的手指往她嘴里滴几滴血，随后又割开她的，吮吸她的血，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待完成了这些后，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牵着她的手继续入梦。
画面一转，依旧是这个院子，如果不是四周挂满了白幡和纸扎，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再次入梦。
“郭小梦？”他迟疑唤着。
除了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和物件发出来哗啦啦的声响，没有人应他。
段凯心里有点发毛，耳边哀乐不断，却一个人也没有，他挨着房间走进去查看，每个房间都空无一人。
转身刚关好一扇门，身后正对的那个房间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低泣。段凯大着胆子朝那间房子走去。
屋里光线极暗，段凯将门彻底打开，还未看清里面情形，就有一个小家伙扑上来抱上了他的大腿：“爸爸！”
是个女孩，小小的孩子声音清脆带着奶音，不似外面一片白的哀景，小家伙穿的很是漂亮，一双棕红色的大眼睛满是喜悦。
见她光着脚丫，他弯腰抱起她，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回一旁的炕上。那炕并没有热度，冰冷彻骨，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烧了，也不知这孩子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多久。
小姑娘见他望着自己沉默不语，凑上去神秘说道：“爸爸，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见他点了点头，小女孩这才站起来趴在他耳边轻轻道：“爸爸，你别难过，其实奶奶根本没有死。”
孩子看不到他此时震惊恐惧的表情，继续道：“奶奶让我藏在这里，这样爸爸妈妈就发现不了了，她就能每天来看我了，还给我带好看的衣服和漂亮的玩具，奶奶每天都陪我玩，教我东西，她说我很厉害，一定能学会。但是奶奶不让我告诉别人。”
“而且我发现奶奶不用拄拐杖了，她很健康，也很年轻，爸爸，你说奶奶是不是已经在天上当神仙了，所以不一样了？”女孩的声音分明悦耳，可段凯听的既心惊又难过。
“那告诉爸爸，你是谁呀？”尽管心里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爸爸，你是不是又和我玩游戏，我是郭小梦啊！”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他，满眼困惑。
果然！段凯猜得没错，这个孩子就是小时候的郭小梦。她竟然变成了只有三岁大的孩童！
郭小梦感觉自己爸爸有点儿不一样，心里警铃响起，她有些后悔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了，因为她怕奶奶知道了以后，就再也不出现，陪她玩了。
她忽然生气了起来，鼓着腮帮子作势推他：“爸爸，你快走吧，你不能待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你待在这里，奶奶会生气的，她一生气就不会来看我了。”
段凯叹了口气，他猜这个家的人肯定不会相信一个三岁孩子说的话，更何况是人死复生的胡话，所以没人在意一个孩子，将她留在了这件屋子里。
他自然是信的，在心里他总觉得郭小梦不会对他撒谎。为了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决定先配合她的行为观察再说。
他起身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轻声叮嘱：“小梦，如果你遇到危险，一定要喊爸爸，爸爸就在外面，知道吗?”
“好！”孩子答得认真，真像个年画娃娃，雪白雪白的。
他出去关好了门，此时院子里忽而多了好多人，前来吊唁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一群穿着孝衣的青年男女整齐的跪在院子里，前边有请来做法事的道人口里振振有辞，念着他听不清的经。
他的出现并没有人在意，段凯也不必想办法隐藏自己，他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大棚里面村里前来帮忙的厨娘脸上倒没有过多的哀戚，一遍话家常，一遍将买来的蔬菜分拣洗干净，准备着大伙儿待会儿要吃的饭食。
继续往大门走，门口请来的唢呐班子吹吹打打，极力展现着他们高超的技艺，外面土路上也停满了各样的车子。
他回头，看着这高高筑起的前门楼子，上面挂着一个老人的画像，她面相慈善，让人看了只觉亲切，看得久了，仿佛那画像边沿都隐隐镀了一层金光似的。
大门外唢呐声响亮悲戚，大门内念经声怆然悠悠，似与天地同悲。只是那方小小的屋子里的女孩无人在意，大人们太忙了，忙着哭泣，忙着悼念，没人顾得上她。
午饭做的豆腐素粉汤和馒头，段凯并不饿，只是他想看看白事的素席是何种滋味，手里揣着碗，往打汤的人跟前递了递。
那人扫了他一眼，熟练的打了一大勺，汤里面还放了黄花菜，花生米等，看着让人食欲大增。
“哎，之前没见过你啊，你是他家哪儿的亲戚？”旁边一个围着围裙的大妈看他眼生，随口问道。
“奥，我呀，我是他家在外省的亲戚，听到消息专程赶回来的。”段凯笑着解释。
“他家这老太太心善在我们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想不到外省也有亲戚赶回来，可见这家人人品没得说，你能大老远跑来也是个好人呐！”
对方这么说，段凯倒不好意思起来：“他家老太太是怎么好法？大娘都说给我听听，我前来吊唁，多听写事迹也算是缅怀一二。”
“他家老太太很是厉害，老头常年在外面奔波不着家的，俩儿俩女家里里里外外的事都是老太太一个人操心，家里事不但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外面村里有人家需要帮忙的，老太太也从不吝啬，出钱出力，总是办的漂漂亮亮，哪个人不夸她是这个”对方朝着主屋比了个大拇指，继续道：“可惜呀，造化弄人天妒英才，老太太才四十多就得了一场大病，竟生生变成了植物人，他家二儿媳是个好的，在跟前贴身伺候十余年没怨言，好不容易老太太能拄着拐杖下炕了，谁知竟摔了一跤，彻底没了。”
一旁听着的接话道：“可不说这人死的可惜，我听我妈说，这老太太年轻时候做大锅饭，一个人包上百来人吃的饺子，一点不带怯场的，那包饺子手速，至今让人难忘。”
“不光是做饭好吃干活儿利索，那手也是一等一的巧，各色形制花样的衣裳没有不会做的，我们村里就数她穿的最时髦好看，谁家要是有针线不明白的，找她准没错！”
“人还大方好客，前些年的时候，村里调来的村长自个不会做饭，每天饭点去他家蹭饭，没有不热情招待的，那村长吃了她家大半年饭呢，也没见她恼。”
“可不么，我们家有一年没粮吃了，跟他们家借的，前几年宽裕了，才还的，隔了这么些年，那家人也没派个人来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开始聊起了老太太的生平，没有不感慨怀念惋惜的。
段凯从最开始的感兴趣，到后面听到佩服不已，能被这么多人惦念且全是说她好的人，定然是极好的。
忽而天旋地转，他尚未回神，眼前的景色却是一变。
灰蒙蒙的天空，骤然下起了大雪，那雪成片飘然落下，真真如羽毛一般，不一会儿屋顶、树杈、小路就被白雪覆盖，放眼望去银装素裹，一片素缟。
院子里积雪很快被人清扫干净，道人的念经声仿佛从遥远的国度传来，突然正屋里传来一阵骚乱。只见几个年轻的壮汉抬着棺木吆喝着出来，后面跟着戴孝的众人哭的凄苦，队伍最后面，有个小女孩流着眼泪大喊着：“奶奶！你别走奶奶！”
原本这些天已经麻木了的众人，都被这孩童的哭声感染，一时间围观者见之落泪，闻着伤心。
哭嚎的众人仿佛被打开了悲伤的开关，那些旧日令人难过的回忆被生生勾起，泉涌般直冲鼻关，于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难以挪步。
这一幕生生冲击着段凯的心，他自诩自己无情冷硬，却也难以抵抗此情此景，喉头哽咽，有些鼻酸。
眼看小女孩要跌倒，三步并作两步，他冲了上去，待众人反应过来，孩子已经被他抱在了一旁。
郭小梦泪眼婆娑，他看着这个长得极像爸爸的陌生人，看到他眼里的心疼和难过，终于不再压抑自己，抱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良久，她呜咽着说道：“爸爸，我没有奶奶了！再也没有奶奶疼了！”
这声哭诉让他彻底没了防线，心底的悲怆被放大数百倍，他没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却不忘安慰这个小小的孩子：“没事的，小梦以后还有爸爸妈妈和爷爷疼爱。”
孩子靠着他的肩膀默不作声，出殡的队伍已然走远，耳边似乎还有人感慨：“可怜的这娃娃早早没了奶奶，这时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孩子肯定伤心坏了。”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院子里恢复如初，没有了白幡，没有了唢呐声，没有了哭泣声，没有了他方才看到的一切。这里寂静极了，静到他能听到怀里孩子的心跳声。
“小梦？”他试探唤她，孩子没有应，他低头瞥到她哭睡了过去，心里叹了口气，抱着她向她之前藏身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依旧昏暗，他将她放在炕上，关好门窗，却没有离开。
许久，房间忽而金光乍现，一个黑发老太太出现在屋子里，段凯极力稳住情绪，假装睡了过去。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一个陌生温柔的声音：“囡囡，奶奶来看你了，别睡了，陪奶奶玩吧。”
郭小梦应声醒来，看到奶奶来了，仍然忍不住伤心：“奶奶！她们都说你死了，奶奶！”
“别怕别怕，奶奶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如果你想奶奶了，你就看天上最亮的那个星星，那是奶奶在通过星星看着你呐，奶奶在天上保护着我的囡囡。”
孩子这才开心了起来，拉着奶奶就要继续玩昨天玩的游戏。
然而这次奶奶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高兴的答应下来，而是拉着她的小手郑重说道：“囡囡，过了今晚，奶奶就不能再来看你了。你从小特殊，体弱多病，奶奶好不容易把你从那么小一丁点养大，所以你要记住奶奶今天说的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奶奶知道你有你的使命要完成，而奶奶也是，如今奶奶完成使命要离开了，你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去完成。”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记住，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要放弃，人心是最坚不可摧的东西，只要有一颗坚定的心，你就能做到你想做的事！”
她从身上取出一物，给孩子戴在脖子上，继续说道：“这块玉你一定要贴身戴着，切不可弄丢，它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帮到你，切记切记。”
郭小梦低头看着这块圆圆的像水滴一样清透的玉，认真的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仿佛知道奶奶即将要消失，她有些依恋的问道：“奶奶，那我以后想你了，你会来看我吗？”
“自然会啊，只要囡囡想奶奶，奶奶就会知道，就会来梦里看你啦。”她摸了摸孩子黄褐色的头发，笑着应道。
“奶奶不可以骗囡囡。”孩子抱着她，不撒手。
“你既然来了，注定与她有缘，但我希望你看在今日的情分上，不要伤害她。”奶奶偏头对着装睡的段凯说道。
被发现了！因为紧张，他手心里攒出了汗，却也没敢动弹分好。
仿佛一道光袭来，段凯克制着本能没有躲开，那束金光缠在他手腕后就隐去了光芒，看不到一丝痕迹。
郭小梦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等回过神，却看到眼前奶奶的身影变得模糊，她急忙爬过去想抓住，但动不了分毫。
眼睁睁看着奶奶消失在眼前，她哭的肝肠寸断，段凯顿觉一阵头痛，耳边唢呐声，念经声，哭喊声，吵的他无法睁眼查看，心里慌乱却无计可施。
再一睁眼，炕上的女孩和老人仿佛在沉睡，窗户纸被寒风吹的哗哗作响，屋内炉火早已熄灭，段凯有种不知是今夕何夕的迷茫，他站起身来走向窗户，没有狼声，外面院子里也不是挂满白幡的景象。
指尖刺痛，他想起来自己被郭小梦唤来，再次进入了她更深的梦中，看来他已经从那更深的梦中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云开（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