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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醒时 ...

  •   百乐门的后台化妆间,离裴筱登台还有一段时间,正常情况下,他这时候应该正在舞池附近,跟那群人模狗样豪绅二代们应酬交际。

      但此刻他坐在梳妆台前的木凳上,正盯着摊放在自己大腿上一件折叠平整的白衬衫发呆,已经有好一会了。

      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每天出门前都会把这件从沈璁那借来的衣服带上,准备还回去,但每一天的演出结束后,又总是心情复杂地带回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哦哟喂——”

      “看看谁来啦?这不是我们裴大老板吗?”

      不用回头,裴筱也知道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是谁,台上的歌舞声停下有一会了,李茉莉她们也差不多该回后台了。

      “长久不见,还以为裴老板攀上高枝,不会回来阿拉这个小庙子了呢!”

      那晚以后,裴筱的确是第一次回百乐门,但一直以来他都辗转在外滩几个不同的歌舞厅和夜总会,并不会每晚都到百乐门登台。

      这事李茉莉是知道的,明显在故意挤兑,但裴筱也不在乎,只是低头将摊在膝上的衬衣收进面前的纸袋里,起身准备离开。

      但李茉莉却一个转身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家七爷出手向来阔绰。”李茉莉挑衅地看着裴筱,“怎么,裴老板大头都已经捞走了,也不肯多休息两天,给我们小姐妹留口汤喝喝。”

      打裴筱记事起,就被卖进了戏园子,买走他的男人叫冯吟秋,是当时北平城内最炙手可热的名旦,也是后来领他入行的师父;这样挖苦嘲弄的话,他还没板凳高的时候,就跟在冯吟秋身边听过一箩筐,早就已经免疫了。

      但在听到沈璁的名头时,他还是难掩心底的心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偏过脸去准备绕开面前的李茉莉,冷着声音道:“麻烦让让。”

      李茉莉红了这些年,直到现在,只要裴筱不在,她还仍然是百乐门的头牌,可只要裴筱出现,她就跟被打入了冷宫似的,乏人问津,心底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之前不管怎么言语挑衅,裴筱都只当她是空气,正眼都没瞧过,就算上次难得拉下脸来客气地跟她打听点事,到头来也是连句谢谢都没有,转头就走了。

      她只觉自己有气没地撒,就像握紧的拳头只能锤在棉花上,说不出的窝火;在她看来,裴筱那双狐狸精似的眼睛就是长在了头顶上,眼下好不容易被气得向下瞧了瞧,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将人放走。

      “就这个礼拜一早上,不到十一点,你从马斯南路上的一栋二层小洋楼里出来,上了一辆黄包车。”她伸手搭在一旁的梳妆台上,彻底堵死裴筱的去路,把头偏向里侧,凑近后压低声音道:“没记错的话,裴老板不住那里吧?”

      看着裴筱震惊的眼神,她得意地笑出了声,“帮帮忙——”

      “马斯南路的房子诶,就算是裴老板也住不起的呀!”

      裴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激动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哟,拎拎清楚好伐——”李茉莉显然对裴筱这个反应十分满意,她靠在梳妆台上,惬意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侬出去打听打听,个法租界里可还有我李茉莉伐晓得的事情呀?”

      说完,她转头看向裴筱,正准备好好欣赏“战利品”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却见裴筱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叫人后背发凉。

      裴筱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可以万种风情,可以颠倒众生,可以含羞带臊,也可以含娇带嗔,偏偏李茉莉从没在对方眼中看见过这么凌厉的东西,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咳咳——”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正准备说点什么找回场子,裴筱却隔着纸袋子,直接推开了她撑在梳妆台上的胳膊,扭头就走。

      这样有些“目中无人”的态度着实让她一阵无名火起。

      她不是个有心机的人,习惯了直来直去,气不过便当场一把拽住了裴筱的胳膊。

      “我告诉你,裴筱,不要太得意了!”她昂着下巴凑近裴筱身边,恶狠狠道:“他沈璁是什么人呐,上海滩还没有谁能在他身边待到第二晚的!”

      “侬伐是第一个,也伐会是最后一个!”

      裴筱没有再回头看李茉莉,直接抽回胳膊将人甩开,扭头走出了化妆间。

      受限于脚上的高跟鞋,他不可能跑得太快,但还是以一种近乎小跑的姿态,很快从百乐门的后门跑了出去。

      直到彻底逃离了身后的喧嚣,他才停下脚步,站在一面斑驳的墙壁前,小口但急促地喘着粗气。

      在他身后一墙之隔的地方,是那片夜夜笙歌,声色犬马的十里洋场,包裹了整个上海滩最纸醉金迷的灯红酒绿,而在他身前的破败小巷,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排水系统,连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和垃圾一起,堆成了路面上令人作呕的泥泞;这里也没有路灯,只有身后百乐门里关不住的霓虹,偶尔印在路边的蓄满污水的坑洼里。

      小巷对面的树下有睡着的流浪汉,也有零星几个休息的黄包车师傅,他们会捡一块稍微干燥些的地方,趁着歇脚吃饭的功夫,几个人凑在一起打牌聊天,便算是一天难得的消遣。

      裴筱今天穿了件雪青色的金丝绒暗纹旗袍,细羊皮的小高跟皮鞋,精致的妆发,时髦的丝袜,都让他与这条幽暗颓唐的小巷显得格格不入。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像是被那股诱人的香水味勾着,几个粗糙的汉子合计了两句,便一脸坏笑地凑了上来。

      但当他们看清靠在墙边的裴筱时,却又难掩失望。

      不是裴筱不好,只是百乐门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里面的头牌,是他们连调戏两句过过嘴瘾都不敢的。

      但几人仍然直勾勾地盯着裴筱,腿脚不敢上前,眼神又舍不得挪开。

      “几位大哥——”裴筱伸出两根手指,率先打破了沉默,“有烟吗?”

      他像是很清楚自己的魅力,那双醉人的桃花眼轻轻一抬,便一扫这条阴暗后巷里的颓败,漾开一片春光;但他又似乎对自己的魅力认识不足,那一脸慵懒的模样,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朱唇亲启间,已经搅得人心一片荡漾。

      “有有有!”

      几个糙汉忙不迭地递烟、点火,他们不是不要命,只是能留在美人身边多一刻,哪怕闻闻味也好。

      就连裴筱吐出的眼圈,他们也要争先恐后地凑上去吸两口,一丁点都不想浪费掉。

      “要死了!你们几个瘪三腔,活么不晓得做,都围在这里作死,不怕回去被家里的雌老虎凹断骨头哦!”

      就在此时,不远处另一个高壮的汉子跑了过来,一路好骂,引得裴筱掩唇轻笑。

      来的是每天接送他进出的黄包车师傅,曹勇,上海本地人,老实憨厚,打他还在戏园子唱戏时就跟着,也有两年了;大约是见他被人围着,还以为吃了亏,这才急匆匆跑了出来。

      都是卖苦力讨生活的,这群黄包车师傅间彼此都认得,互相掰扯了两句裴筱听不懂的上海话本帮话后,曹勇便半骂半玩笑地把人撵走了,临了还在一个男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等他回过头瞧见裴筱笑得花枝乱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太粗鲁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裴老板今朝早的了,平时不都在前门吗,怎么换地方也没提前讲一声?”说着他颠了颠手里的半个凉馒头,“我要不是趁这会有空过来吃点东西,得碰不上了。”

      “没有,我就是出来透口气。”裴筱收敛起笑意,摆了摆手,“结束还早,你忙你的去吧。”

      曹勇是个实心眼,就算心里犯嘀咕也没有多嘴,得了吩咐便老老实实转身要走。

      裴筱看着曹勇的背影,再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拎着的纸袋,眼底的神色一点点凉下来。

      他低头吸了一口烟,再抬眼时终于狠下决心,抬手将人叫住。

      “曹师傅,你要不忙的话,去帮我办点事儿吧?”

      “不忙,不忙,我就等着裴老板这边结束了。”曹勇连忙折回来,躬着身子道:“裴老板你讲。”

      “马斯南路27号,有栋欧式的二层小洋楼。”裴筱脸瞥向一边,刻意避开那个纸袋不看,把东西递给曹勇,“你帮我把东西送去吧,交给一个叫喜伯的老管家就行。”

      曹勇接过东西,见裴筱神色反常,也不敢多问,只能旁敲侧击道:“还、还有别的吗?”

      “没了。”裴筱夹烟的手轻轻摆了摆,“客气点,跟人家道个谢。”

      “好。”曹勇老老实实接过东西转身,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提醒了句:“裴老板,这巷子黑灯瞎火的,不太平,你要是透完气了,还是早点回去。”

      裴筱点点头,没有再作声,一直看着曹勇带着那个纸袋走远,远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垂下眼睫,整个人跟泄了气似的,一只手垫着腰后,靠在了身后斑驳的墙面上。

      这些天虽然没有来百乐门,但沈璁的事,只要他肯留心,在外滩的哪一家夜总会多少都能听到点。

      李茉莉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也是事实,他非但不怪对方,甚至心里还有点感激。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李茉莉说话时刻意压低了音量,至少没有跟平常似的,大着嗓门把事情嚷嚷出去。

      其实混在这么个名利场里,谁也不可能还是白纸一张,不谙世事,背地里有些事就算不明说,各个心里也都明镜似的。

      打从入行的那天起,裴筱就知道,自己也无非是以色侍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自命清高,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仙气。

      他甚至很清楚,就算现在不愿意,但迟早有一天,自己那些拿捏男人的小把戏总归会失效,到时候不管是为了钱心甘情愿,还是迫于对方的权势半推半就,有些事,他是躲不掉的。

      不管多聪明,多努力,终究很难有人能从这个圈子全身而退。

      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遇到沈璁,把自己卖给沈璁,其实已经算是老天的眷顾了。

      这点事,其实早在那晚他追出去时,就已经看得透透的。

      对于沈璁,他原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按说能能勾搭上沈家七爷,哪怕只是一晚,也真算得上李茉莉嘴里的“攀高枝”了,这事若是换成别人,已经足够拿出去炫耀,抬高身价,但他仍然感谢方才李茉莉没有声张。

      因为不管从一开始他看得有多通透,但当他看到沈璁留下的那一沓子钱,还是会被一种深深的耻感裹挟。

      他可以坦然面对身边的冷嘲热讽,白眼奚落,就算有人骂他男狐狸精,甚至是婊/子,他都可以无动于衷;他也知道自己只是沈璁的玩物,而且只能存在一夜——

      但他不想被别的任何人知道。

      因为只要在某一刻,他还是一个人,他就还有羞耻心。

      “玩物”或许是他的宿命,他可以是任何人的玩物,但他不想被提醒,自己是沈璁的玩物。

      留下那叠法币,与其说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倒不如说他是在毁灭证据——

      他不想看见。

      而留下那件衬衣,则是因为他不想忘记。

      沈璁就像是他身后百乐门的霓虹,太过耀眼,即使厚实的木门也关不住,所以才偶尔落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里,也落进了他曾经最晦暗的一段人生。

      但不管多欢喜,也没有人可以把一寸光紧紧握在手里。

      那晚他是用了点小心机,为自己编织了一场梦,但再美好的梦也总归会醒,日子还得继续;他仍然要靠每晚在不同的夜总会,不同的男人堆里辗转,卖弄风情,维持生活。

      他不能再继续拧巴下去了。

      沈璁与他间的差距,就像身后富丽堂皇的百乐门,之于眼前这条阴暗逼仄的小巷——

      从出生起,就是云泥之别。

      别人的东西,总要还回去,但他不后悔从遇到沈璁后的每一个决定,至少他还可以永远留着那一夜的温情,总算是个念想。

      阴冷颓残的后巷里,十里洋场最风华绝代的佳人慵懒地靠在墙边,仰着漂亮的颈子,望着头顶狭窄的天,一口口吞吐着烟圈;映着偶尔闪烁的霓虹,光影勾勒出他曼妙的身段,雕刻着他那张线条柔媚的侧脸,竟也是另一种充满反差与讽刺的风情。

      当手中的香烟燃尽,裴筱重新站直身体,任由脚上那双细长的高跟鞋带着,摇曳着他迷人的背影,转身回到身后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而在法租界的另一边,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内,沈璁烦躁地扯松了领带。

      汽车在马斯南路27号的大门前停稳,他起身下车,“嘭”地一声摔上了车门。

      上海的冬天还没到下雪的月份,但他好像周身都笼着一层细冰。

      一进门,喜伯就着实被沈璁这一脸煞气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少爷……”他一面接过沈璁脱下的风衣,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儿不是在老爷那边吃晚饭吗?怎么这么早……”

      “你早就知道了——”沈璁猛地回头,打断了喜伯后面的话,“你早就知道那是沈克山的人,是不是?”

      他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有回过霞飞路的沈公馆了,今天刚好公司有几份文件需要老头子签字,他顺带便答应了沈克山,留下来吃晚饭。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吃饭间隙去趟洗手间的功夫,看见新来的司机跟沈克山身边的人鬼鬼祟祟地汇报着什么。

      回忆起晚上的事,他压抑一路的怒火都聚集在眼底。

      一直以来他都很少用这样严肃,甚至是质问的语气跟喜伯说话,但喜伯的反应很淡定。

      他抱着沈璁的外套,也没打算装糊涂,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是。”

      “少爷,整个上海滩在老爷的眼皮子底下,哪儿还有什么新鲜事。”他回身将衣服挂在衣帽钩上,不紧不慢道:“我前脚刚出门打听,准备给你物色个司机,老爷后脚就把人送来了。”

      其实就算喜伯什么都不说,从那一声叹息里,沈璁就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该迁怒喜伯,深吸一口气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却无法完全平息心底的怒火,只能尽量压着声音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了,能怎么样呢?让少爷你像现在这样生一肚子气吗?除了气坏身子,还有什么好处。”喜伯无奈地摇了摇头:“少爷,当初你执意要回国,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吗?”

      “夫人辛辛苦苦替你谋划,送你出国,我也再三劝过少爷,其实凭你的本事,只要愿意,在哪儿都是能出人头地的,何苦回来受这冤枉气。”

      “喜伯,你是知道的——”沈璁眉头紧蹙,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良久后才咬牙道:“我咽不下那口气。”

      “知道,我都知道……”喜伯点点头,心疼地拍了拍沈璁的后背安慰道:“所以,要忍啊,少爷。”

      “这么多年,夫人忍了,你也忍过来了,就再忍忍吧……别气坏了身子,夫人该多心疼……”

      说着他躬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摆在沈璁脚边,“少爷,你在那边肯定也没吃好,先换了衣服休息会,家里没准备饭菜,喜伯给你下碗馄饨去。”

      沈璁看着喜伯转身的背影,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他单手撑在玄关的鞋柜上,正准备换鞋,手边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纸袋被碰掉了地,露出里面白衬衫的一角。

      沈璁平时出门基本都是穿西装,有几十件不同款式的白衬衣做搭配,但其实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喜伯——”他随手捡起纸袋,看了眼里面的衬衣,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啊?”喜伯听见声音走出厨房,看见沈璁手上的东西便明白了过来,“哦,这就是上次裴老板借走的那件。”

      “刚送回来,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少爷你就进门儿了。”

      “刚送回来?他人呢?”沈璁急急问道。

      “谁?裴老板?”喜伯有些摸不着头脑,“裴老板没来,是一个黄包车师傅送来的,人还挺客气,放下东西就走了,刚好跟少爷你前后脚。”

      看着沈璁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他又马上补充道:“我知道少爷你肯定不会穿别人碰过的衣服,等我馄饨煮好了就来收拾,放心,不会跟你其他衣服弄混的。”

      锅上还坐着水,喜伯说完就急匆匆回厨房了,只留下沈璁独自一人站在门边。

      他手里攥着那件白衬衫,一点点加力,到最后好像是要把那可怜的衣服攥碎。

      裴筱拿走衣服,不就是为了给两人第二次见面留个借口?

      现在他随便找个黄包车师傅就将衣服送了回来,算什么意思?

      沈璁是不介意裴筱之前跟自己玩的那点小心思,但有些东西一次两次是情趣,再二再三就只会惹人厌烦。

      他今天心情很糟,不想再跟谁打哑谜了。

      “喜伯——”

      “别忙活了,我出去一趟。”

      他冲厨房喊了一声,拿上外套转身便出了门;等喜伯听见动静走出厨房,已经只能看见被“砰”地一声摔上的房门。

      今晚孔立文在市郊的私宅办了场西洋酒会,原本邀请了沈璁,但他没有去;回霞飞路陪沈克山吃饭只是个借口,他若是愿意,大可以吃完饭再去,主要是他嫌远懒得跑,也打算再晾孔立文几天。

      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

      眼下,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既然沈克山喜欢派人盯着,那就让他好好看看,自己有个多么纨绔混账的儿子。

      至于裴筱……

      沈璁想着,唇缝紧抿。

      果然只有彻底结束的关系,才是最美好的关系。

      就按孔立文巴结他的态度,今晚既然敢请他去,肯定是准备了“好东西”的,他懒得再猜裴筱还有多少把自己吊起来卖的小把戏等着他,这种无聊的游戏,就让裴筱找别人去玩吧。

      思忖间,沈璁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在上车前,他随手把那件白衬衣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真香警告!我再说你俩!~(叉腰抖腿.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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