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暂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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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
初晗宫中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烛枝这几日来都已经习惯了，顺手就将倒在地上的青铜烛台扶了起来。唉，难为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干体力活，年轻人可真是精力旺盛。正想着，岚祈拿着东西从他身旁跑过，烛枝一把捏住了鼻子。
这玩意儿叫什么来着？碧城公子给的——玉顶珊瑚胶！臭到烛枝整个人，噢不是，整个魔都神智不清，精神恍惚。
更不要说灵淮了。
岚祈抱着柱子，对后面试探着张望的灵淮哄道：“就擦一点点，然后你就不会脱毛了！我保证！”
灵淮毫不留情，扭头就走。
岚祈也很无奈，自己愁得都要头秃了——崽崽的掉毛越来越厉害了。先前还只是一抓一小团，这几日初晗宫中随处可见落下的毛发。尤其是崽崽原本粉嫩的小肉垫上竟已毛发稀疏，连皮肤都黑了一些。
岚祈认真地检讨了一下自己的饲养方式——
“是我喂的水不够好吗？”
烛枝叹了口气：“九曲河的水含有灵力，有助于灵兽长大。”
“那是我给的吃食太少吗？”
烛枝摇头：“魔界的所有灵兽都不需要吃东西。”
“那是崽崽睡觉太多，运动太少？”
烛枝与灵淮对视了一眼，正要点头时改成了摇头：“不会，恰好够了，再多都不行。”
“那崽崽为什么还是脱毛呢？”
“唉，”烛枝总结道，“恐怕是凡人所说的，命运。”
“命运”是一个灵魂词汇——岚祈分析道，摸不到，见不着，这个世上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套用这个标准答案。意思就是，说了等于没说。隔壁老马曾经总结，在掌握客观规律和客观条件的情况下，人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岚祈完全是这么实践的——然而又绕了回去，什么是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还不都是挨千刀的作者随手一写！
正在她抓耳挠腮的时候，蛊羽优哉游哉地来了，还带着他的那只黑猫。
“本尊听说，汝的灵兽在掉毛？”蛊羽居高临下的样子着实令人讨厌，“那是凡间兽类才有的毛病，灵力如此低微，不如换一只吧。”
岚祈一把捂住了崽崽的耳朵：“闭嘴，崽崽不可以听这个。”
蛊羽抚摸着自己的黑猫，幸灾乐祸：“原本吾还想让清清与汝那只配成一对，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那只叫“清清”的黑猫伸展了一下身躯，露出不屑的眼神。
岚祈遮住了崽崽的眼睛：“大可不必。来人，送客。”
临行前，蛊羽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自上回本尊那天界的未婚妻逃跑之后，吾就在想，何时与天界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汝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本尊素来爱好和平，并没有这个打算。”岚祈听他提及越楚阑那次，内心免不住犯虚。
蛊羽微微一笑：“还有，本尊收到消息，炽暮要回来了。”
岚祈：“？”
“咱们且等着。不过在此之前，本尊好意提醒你，听说庆忌那小子在人间徘徊已久。他是魔界最早豢养灵兽之人，或许你可以向他问询一下。若你那只真的混有人间兽类的低劣血统，他也知晓更多。”
岚祈望着蛊羽的背影，莫名看出了几分憨意。炽暮要回来了——也就是那位紫微神君即将在魔界现身？不错，一晃几月过去，她在这个世界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抚摸着崽崽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继而指腹停留在他的肚皮上。有一道奇怪的凸起被掩盖在毛发之下，狭长且凹凸不平。岚祈观察一下，的确，那是一道经年累月的伤疤迟迟没有褪去。想来是之前茂密的长毛遮盖住了。
这绝不是在魔界时所伤——难道，岚祈狐疑道，崽崽真的与人间有什么关联？若真是如此，他又为何会出现在梧落境？
“疼吗？”她忽然问道。
崽崽紧闭着双眼，已然又睡去了。
岚祈想了想，咬开了自己的食指，细小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她将伤口扯开了一点，抹在了崽崽的腹部。
不消片刻，那道伤疤便退去了。
灵淮正陷入沉沉的梦境里，恍然间感觉到有一双手传递给了自己温暖。但是那温暖太过虚幻，眨眼之间便消散在了天地间。环绕着他的，只剩下无边的空寂和难以磨灭的仇恨。
待他睁开眼时，他正睡在岚祈的枕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尾巴旁边。似是睡得熟了，岚祈还情不自禁地伸长了脖子，鼻尖在毛茸茸的尾巴上蹭了蹭。
来不及了。灵淮想，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份迟早要暴露。还有他在梦境里见到的那些场景，一再袭来，令他头痛欲裂。好像自从他来到了魔界，有什么事情就偏离了预想的轨道。
无限涌出的灵力被身体里的某种禁锢所吸收，导致他一直无法真正地恢复。但与此同时，有一些似曾相识的片段和令人难以忍受的情绪正在慢慢破土而出。尤其是上次进入九幽秘境，尝过那一滴溪水之后。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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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忌是第五重天贪金殿的尊主，”烛枝向岚祈说道，“只是他的确已离开魔界甚久，终日徘徊在人间。若要去寻他，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尊主可要考虑清楚。”
“魔界一日乃人间一年，借着这个机会带崽崽去人间历练一番，未尝不可，”岚祈弯着眼睛，“您就不要过于担心了。”
烛枝叹了口气：“老身只是担心九幽秘境那里……虽说除了尊主您，无人可以开启青铜门，但那里面藏着我魔界最大的秘密，若有人趁机潜入，恐怕会招致大祸。”
“这就简单了。”岚祈微微一笑。
她当着烛枝的面，将左手腕上的银铃截成了三段，将其中一段套在了青铜门上。
“我将自己的一半灵力注入银铃中，留在这里。若九幽秘境有任何异动，我都能立马赶回来。”
“可是这样，您的安危……？”
岚祈笑道：“人间正是无战事的时候，不必为我担忧。我向您保证，回来的时候一定是一整个儿，绝不会缺胳膊少腿儿。”
烛枝仍然忧虑重重：“也罢，老身会守在此处，寸步不离。”
岚祈立刻大方摆手：“我可没有让您996啊。您年纪也这么大了，该休息休息，如果要休假直接去便是，不用和我打招呼。倘若您想退休，也不是不行。”
烛枝听得不是很明白，压下疑惑：“若论年纪，尊主活在天地间的时间比劳神要长许多。”
岚祈：“……”能不能别提这个事，好好说话。
“老身既已在魔界，绝不会轻易离开。尊主可以放心去。只不过，老身还有一事要拜托您。”
“老身有一位旧友，当年老身年轻，游历人间之时与他相识，后来因他误入歧途而分道扬镳。这些年来，我每每念及此事，都无法放下。想来他已转世轮回多次，不知现在过得如何。若尊主遇见他，还请替老身问一句好。”
岚祈问道：“那我如何才能找到他？”
烛枝停了一下，眼神里仍是混沌一片：“他姓萧，生得一双凤眼……只是轮回辗转，或许姓氏模样都早已变了。只不过他入轮回之前，老身曾渡他灵力，或许尊主能认出他来。”
岚祈点头应下。烛枝补充道：“不必强求，还请尊主随缘。”
“我明白。”谁没有几个故人呢？岚祈心想。这偌大的魔界里，也只有烛枝与她算得上相识。以后离开这里，烛枝也成了她的故人，兴许她还会再次翻开书，重温一下这位老朋友的结局——
不对，书里提到他也就三句话。
算了，毕竟对崽崽可是连一个字的描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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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秘境之中，金色的小蛇探出脑袋，在茂盛的草叶之间游离。岚祈坐在树枝上，朱红的裙纱落在枝头，与红绸、铃铛交缠在一起。她望着那片瀑布与它其下的深潭，蓝色的光点飘在半空中，恰如萤火。
她第一次感受到，此处真的很美。只不过她原身在这里待上了三千年，也着实太孤独了。不过，她摸了摸膝上的崽崽，八荒六合，大千世界，就当我替你也见过了吧。
识海之中，有一股力量在与她呼应，似是应和。
“你答应了对不对？”她问道。
蓝色的萤火自水畔徐徐而来，降落在了岚祈的掌心里。那是一颗闪着光泽的小水珠，一戳就破，炸裂的细碎荧光落在了她雪白的肌肤上，瞬间匿去了踪影。
她眼含笑意，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膝上的小家伙，忽然问道：““崽崽，你去了人间，会离开我吗？”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岚祈想了想，将另一段银铃系在了崽崽的右爪上。崽崽犹豫了一下，没有反抗。她摇了摇左手，银铃声响，仿佛呼应似的，崽崽爪上的那一段也响了起来。虽然没有以前灵力充沛，但也算够用。
“这样的话，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了。”
灵淮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他下意识地就抬爪就挠到了岚祈的鼻子上。他没挣扎两下，就觉身下一空，他们两个一起栽了下去。
”哎，放心好了，”岚祈躺在草地上，眨了眨黑黢黢的眼睛，“就算是去了人间，我也是你的老大，会好吃好喝照应着你。最重要的是，等找到了庆忌，你就不用再脱毛了！”
灵淮一爪踏上了她的脸，没跑几步便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肉垫似乎瘦了些，颜色也在加深，锋利的爪子指日可待。
只是那银铃环绕，怎么也甩不开。它发出悦耳的声音，与身畔的那串银铃遥相呼应。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暂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