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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7,孩子 ...

  •   古屋诗织今天接到了织田作之助打来的电话,说他今天本来说好要去看孩子们,结果因为有任务紧急无法回来了,为了不爽约,请古屋诗织代他去看看他们。这当然没什么,古屋诗织答应了下来,可是一回头,却对上了梦野久作鼓起的包子脸。

      “诗织姐姐又要去哪里吗?”男孩儿扯着古屋诗织的衣角,“我刚刚听到那个男人说到孩子,诗织姐姐还在照顾着其他的孩子吗?”

      古屋诗织沉默了一下,“那是朋友的孩子,我只是去帮忙看一下。”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去看?”

      “因为他有工作。”

      “那诗织姐姐也有工作!诗织姐姐的工作就是陪我玩!”梦野久作抱住古屋诗织的胳膊,摇晃着撒起娇来,她只能双腿微微叉开,努力保持住平衡,悄悄用温柔乡安抚道:“真的抱歉,我会尽快回来陪你的。”

      赶到了那家咖喱店,先与店长打了招呼,又走上楼去找孩子们,他们倒一点也不介意来的不是织田作之助,纷纷缠着古屋诗织画起画来。就这样大概玩了一个小时,古屋诗织觉得自己差不多该走了,拉开门走下楼去,却在楼梯上遇到了正准备上楼的织田作之助。

      “你的工作已经完了吗?”

      “已经要走了吗?”

      他们同时说道,然后古屋诗织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嗯,因为久作还在等我。”

      “诗织,等一下。”错身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突然拉住了她,“其实……我今天是专门把你叫出来的。”青年难得露出有些难为情的表情,视线微微别开,“你那天说的那个故事,我写了一些,想让你看看……”

      “已经写出来了吗?”古屋诗织有些惊讶,那可不是一个好写的故事啊。“那我先拿着底下的店里,你看完孩子们之后就下来吧。”

      于是兵分两路,她坐在店内的一角,此时不是饭点,所以这里很安静。她飞速的掠过一行行文字,指间在纸上点着,以此来缓解写写画画做修改的心情,然后在看完最后一个字符之后,轻轻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织田作之助在孩子们的中间,却难得有些心不在焉。古屋诗织会对他的故事做出怎样的评价呢?有符合她的预期吗?他没有把写出来的小说拿给谁看的习惯,就连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也没有看过他写的东西,但是这次的灵感毕竟来自于古屋诗织,他觉得,还是给她看看比较好。

      等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他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向孩子们道别,而孩子们正忙着玩古屋诗织新为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很轻易便放他离开了。他颇为忐忑的走下楼去,就看见古屋诗织支着下巴,闭目养神的模样,手稿整齐的摆在面前。

      “已经看完了吗?”

      古屋诗织睁开眼睛,光在那双宝石一般蓝紫渐变的眼睛上划过,让人忍不住一晃神。“织田作先生是卡住了吗?”

      “是的。你觉得前面的部分……写的怎么样?”

      “织田作先生想听实话吗?”

      “嗯。”

      “我觉得……”少女像是为难一般拖长了调子,在他已经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时,却听到古屋诗织说:“我觉得织田作先生很有天赋。”

      “真的吗?”他难得像个不成熟的少年一样猛地坐起了身子,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真的,还是初学者的人依旧能稳定的把控着节奏,用流畅清晰的语言描述故事的脉络,这已经很厉害了。而且这个故事的世界观想要讲清,要花费不少笔墨,所以把主角设置成一个家族世代担当图书管理员的孩子,就十分的巧妙。”

      这是个只有幸福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的人是不思考的,自然也不读书,所以图书馆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完美世界的需求,但并不对外开放,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只有擦去书上的灰尘,让这里看起来符合一个完美的,充满幸福的地方。而还是个孩子的主角有一次偶然打开了图书,好奇心还未泯灭,于是便违背了长辈只需要打扫灰尘,不要做多余的事的教诲,读到了书籍中记录的历史,因此唤起了求知欲。

      他因此而表现得颇为反常,屡屡和家人爆发冲突,感受到了孤独的痛苦,又不想去接受医院的治疗,只好偷偷躲进图书馆里继续读书,直到有一天,偶然碰见了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他告诫对方此处是禁地,却无法反抗有人一起看书,理解他的思想的幸福,他和那位少女成为了好友,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统治者的传唤。

      他以为是自己的行为违抗了命令所以要被处罚,可来到王座前的他却发现,那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就是那名少女。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再无后续。

      “看来,织田作先生已经明白了呢。”对于那名少女的描写,分明就是她的模样。“那么,后续你打算怎么写?”

      “她让少年做出选择,是继续思考读书但是从今以后不准踏出皇宫一步,还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读书,并接受手术洗去记忆,成为一个标准的图书管理员。”

      “还真是仁慈啊。”古屋诗织笑了起来,“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写她杀了他。”

      “为什么?”

      “因为她是统治者,她必须要维护她的立场,不容一丝失误。而这样写的话戏剧冲突也比较强烈,要彻彻底底的将这个口子撕开,告诉读者,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的真正内核究竟是如何。”

      “但是如果那个统治者自己也想要摆脱孤独呢?”织田作之助的反问让古屋诗织愣住了,半晌,她眨了眨眼睛。“败给织田作先生了,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呢,难怪太宰总是说,和织田作先生聊天一点也不会腻。”

      这就是她与织田作的区别,她永远用逻辑思考问题,以自身为中心,而织田作之助却能怀着温柔去推测别人的意图,是那种真正的温柔,而并非是她因为顺手所以表现出来的一个表象。

      孤独……她已经将其忽略了很久,久到几乎忘记了。她画不出自己的画像,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将自己的心思藏匿,同时一点点的摸索探究,妄图寻找到同类。简直太可笑了,一个人偶,还在乎什么孤独?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觉得,还是你的那种写法比较好,篇幅控制在短篇,像我这样的初学者也不会太艰辛,结尾给人的冲击很强,也会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古屋诗织笑了一下。“谢谢。”

      “唔,那在这里结局的话,就暂时又没有灵感了。或者我可以试着写一下痛苦的那个篇章?”

      “可以试试。”

      于是又沉默了下来。古屋诗织本想就此告辞,因为已经没什么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有点不太想走。

      “其实与其写那个走向相反极端的故事,不如写的综合一些。”

      “说说看?”

      “极端的故事只能从极端已经形成时落笔,不然怎么都无法将其从现实推演过去,但是,如果写的比较综合的话,就可以从现实开始发展。现实是,恩威并施,赏罚兼治,如此能形成一个符合常理的秩序社会。但是,不论哪个世界的内核都不会变,在大家都遭受苦难时,人类可以抱团取暖,一起追求幸福,但是命中注定分道扬镳。上位者更上,下位者匍匐,阶级会固化,人会被物化,成为利益驱使的动物。在这个时候,痛苦的成分多于幸福。”

      “下位者为了生存相互屠戮,上位者则将贪婪的目光望向更远方,别忘了,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一个国家,当他们想要让这些已经被他们压榨的人为他们争取利益,就会使用给予幸福的手段,不论何时,人都不会拒绝幸福,所以会变得听话。这个时候,如果告诉他们,战争,就是获得幸福的方式——”

      古屋诗织顿住了,轻轻的笑了一下。“可是织田作先生,我们的故事,就是从战争开始的。”

      织田作之助的手伸向了茶杯,轻轻的呷了一口。“这还真是绝望啊。”

      “但是织田作先生看起来并不很悲伤。”

      “因为那也是未来的事情,而未来又不是绝对的,我的《天|衣无缝》不就是能预知未来然后改变吗?”

      “能有着这样的希望之心,非常好。”古屋诗织笑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因为很高兴。这是她与太宰治看到的世界,而异能力的不同让他们所看待问题的方式也完全不同,拥有能破除一切迷障能力的《人间失格》让太宰治永远清醒,清醒的无处躲藏,以至于无视希望而一心追求死亡,而拥有《温柔乡》的她则选择了专注眼前,只看当下,不争取,不改变,绝不自寻烦恼。

      她无法获得织田作之助这样的心态,因为温柔乡能给予世界上所有的人美梦,包括太宰治,但只有她,需要保证绝对的清醒。她很清楚,不论抱有多少的希望,怀着多少的信念,最终从战争到战争的轮回还是不会改变,人类就是在这样的撕扯中苟延残喘,永远无法逃脱。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需要让织田作之助再知道了,不论怎样,人都是要继续在世间徘徊的,机会只有一次,既然如此,干嘛还非要去选择痛苦呢?

      “啊,不过,那样的小说如果写的太好了的话,说不定会发不出来呢。”她像是开玩笑一般说着,“织田作先生如果写了的话,很可能就只有和朋友分享的机会了。”

      “啊,没有关系。”

      永远这样淡淡的,在心里掩藏着希望和温柔,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为了自己的目标慢慢的前进。果然和织田作先生聊天,是让人很放松的事情啊。古屋诗织捧着茶杯,低下头去,将眼中的痒意强行忍过去,换成了笑容。

      拥有温柔乡,能给予人幸福的她,自己其实并不知道幸福为何物。她从温柔乡上感到的,只有每一个身体末梢都充满的倦怠感,却不会有一丝一毫精神上的放松和愉悦。但是现在,她想,自己或许有些理解了,何为幸福。

      身体不因为温柔乡的强制作用而放松,嘴角不因为该表达笑容而自然的牵起,从心底升起的淡淡的愉悦感,让窗外已经有些昏暗的阳光都显得格外灿烂。

      啊,等等,天色暗了?

      古屋诗织突然想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还有个孩子在等着她。她慌忙道别,匆匆赶了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一群荷木仓实|弹的人站在她的办公室门口,与那个抱着玩偶的孩子对峙着。

      “我不回去!诗织姐姐还没回来!”梦野久作倔强的喊着,威胁一般的扯着玩偶的胳膊。古屋诗织赶紧走上前去,“抱歉,我回来晚了。”

      “明明约好了要赶快回来的……”梦野久作嘟着嘴说道,然后,又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不过,这不是诗织姐姐的错,只要我去把那些带走诗织姐姐的家伙全都毁掉的话,诗织姐姐就不用离开了。”

      “不可以。”古屋诗织摸着他的头,悄悄地把温柔乡施加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男孩儿的眼睛里开始蓄起了泪水,因为温柔乡让他无法产生攻击之意,他只剩下这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没有人陪我玩,他们都害怕我,只有诗织姐姐……诗织姐姐不怕我,还陪着我一起玩游戏,也会和我分享好吃的东西……我就只有诗织姐姐了啊!我凭什么要让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把你分走!”

      “因为……”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很简单,因为人都是孤独的,他们这样的人更是如此,不能因为不满就滥用异能力,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孤独,也更容易掌控。那些孩子是无辜的,就算身不由己不得不去伤害其他人,也一定要把这样的想法埋在心底,只有这样,才能有在未来的某一天挣脱囚笼的可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以往很轻松就能脱口而出的说教,现在却很难说出来了。她只觉得好累。

      抚摸着梦野久作的后背,让他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同时加深了温柔乡的控制将他哄睡,让那些人带走之后,古屋诗织坐在沙发上,再一次感受着那无法抵御的倦怠感。

      每一次使用温柔乡,她自己都要接受这样的洗礼。当那些人在感受到放松的同时,她也在感受着同等程度的倦怠——撇去了精神作用的幸福感,就只是疲倦而已。

      梦野久作……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视野因为圈养只能看见港口Mafia大楼里的情形,本就幼稚的心理因为没有见过世界而更加娇嫩。和他说那些,他能明白吗?难道要编成故事告诉他?她实在不是那种,会为了无回报的事情而尽心尽力的人啊。

      对啊……她自己,其实也是个孩子啊,今天下午没有立即就离开,是因为她想对着织田作之助撒娇啊。果然,幸福这种东西是最可怕的敌人,没有人会拒绝幸福,就算是她这个人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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