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温柔乡》Z红瞳黑猫Z

153、153，辗转

　　中岛敦在床上翻了几次，无法睡着，透过衣柜推拉门底下的缝隙，看到了屋中依旧明亮的光。他拉开门板，果然看见了还醒着的泉镜花，她正跪坐在自己的褥子上，用一张布反反复复的擦着什么。

　　“镜花酱，你还不睡吗？明天会迟到哦。”

　　“吵醒你了吗？抱歉。”泉镜花微微侧了侧身子，中岛敦看见了她正在擦的东西，是古屋诗织以前送给她的coco杯。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点笑容。

　　“没有，其实我也睡不着。”中岛敦从衣柜里爬了出来，做到了泉镜花的身边，“其实啊，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诗织小姐已经……只是当她又像是上次一样，失踪躲到哪里去了，等什么事件发生的时候，又会不知不觉的出现。哈哈……哈哈哈……”他勉强笑了两下，又垂下了眼眸。

　　大型的事件什么的，大概是不会再发生了吧。最近一个月简直和平的不正常，最大型的事件也只是一场车祸，除此之外还有两次入室盗窃的性质比较严重，横滨真的已经和温柔乡相结合，正在迅速的被同化改善。这也意味着，古屋诗织真的已经死了。

　　侦探社的工作变得轻松了不少，工作内容的重点从各种各样的委托变成了完成古屋诗织的计划，那份厚的像是辞典一样的手写计划书简直像一个傻瓜教程，每一步都如她所说的一般，只要在一个时间点如此做，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

　　这对于横滨无疑是件好事，对于侦探社却不一定，以往的繁忙能麻痹人的神经，就算经历了什么极大的打击也能被迫振作起来，现在，他们却被迫拥有时间去品尝那份痛苦。

　　太宰治不再前往报道，没有了国木田独步的咆哮，那个人依旧在理想手账上写满了计划，但几乎每一天结束后都有着去为古屋诗织扫墓献花的日程。

　　侦探社的核心江户川乱步仿佛一夜之间从孩子变成了青年，他不再吵嚷着要人去跑腿，出门的时候也不再征集小跟班，他开始逼迫自己认路，学习自己乘坐交通工具，仿佛迷失在某一处的街道，对他来说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与谢野晶子喝酒和购物的频率似乎有所提高，但每天的上班时间，她还是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医务室里，研究着喜欢的标本，看着解剖的书，有的时候，也会对来访的森鸥外冷嘲热讽几句。

　　是的，现在的□□首领，竟然成了侦探社的常客，毕竟他的手上也拥有一份古屋诗织手写的计划书。他一如既往用着最优解的行事方式，从不拿出那份计划书的全貌，而是只带现在需要的一小部分的复印件，进行冗长又复杂的谈判。

　　看得出来，他还挺忙。□□是三刻构想三方中唯一一个比以前更忙了的组织。港口黑手党原本的业务最主要的就是将暴力转化为利益，现在暴力在一点点被禁止，他只能加快转型，在古屋诗织为他预留的这些缓冲时间里完成在横滨内的转变。

　　除此之外，他似乎也开始对coco产生了兴趣，每次走前都必须逗逗她，coco绝对不算是脾气好的猫，几次都给他添了几道爪印。对于此情此景，福泽谕吉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心里估计相当喜闻乐见。

　　福泽谕吉应该是整个侦探社里对于古屋诗织的死亡表现得最为冷静的人，他继续照顾着coco，每日准时的出现在社长办公室，牢牢地镇住侦探社的军心。如果不是他的话，或许兰堂也无法那么快就振作起来。

　　在古屋诗织死去之后，兰堂就将福泽谕吉作为了自己现在的跟随对象，这也是她执意劝他加入侦探社的原因。兰堂有自己的住处，并不多话，业务能力出色，但和其他社员不算很亲密。中岛敦不能从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的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突然变得很怕冷，即使在艳阳天，也穿上了棉衣长靴，带上了耳罩和手套。

　　谷崎兄妹很擅长相互扶持，宫泽贤治不论发生什么都会鼓励自己露出笑脸，他们都恢复的很快，中岛敦为了不拖累大家，也努力的振作起来，但是实际上呢……实际上，他也说不清。

　　他没有拦住古屋诗织，他很清楚，这并非是他的错，对手是古屋诗织，他赢不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如果古屋诗织在这里会如何安慰他，她会说，他已经尽力了，所以不需要再有什么懊恼的情绪，也不必感到后悔。

　　可是，这种情绪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不断地冒出来，他总是在想，自己如果能再快一点，再强一点，或者在那之前，更早的察觉古屋诗织所遭受的痛苦，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那时，他跪在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的古屋诗织的身边，跪在她美丽的红裙上，徒劳的大睁着双眼，流着眼泪，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芥川向他挥出的拳头，那毫不掩饰的杀意，竟然成了让他在那一瞬鼓起活下去的勇气的契机，即使发现失去了异能力，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打了回去，最后，他们也成了唯二的在那次屋顶谈判事件中因为斗殴而受了轻伤的人。

　　再然后，他无故缺勤了，将自己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歇斯底里的痛哭了一场。

　　古屋诗织，在她短暂的人生里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却没有一个人能救下她。

　　“或许是太想诗织小姐了吧，今天我竟然看到了她的幻觉……”她的墓地立于海滨，独占了一个小土包，背后有一颗漂亮的樱花树，那个位置，很适合背靠着树干，舒舒服服的吹着海风，一边欣赏辽阔无垠的海面，一边观看行迹匆匆的人间。他在午休的时间没能忍住，跑去了她的墓地，或许是因为正午的阳光太强，他竟然仿佛看见了古屋诗织站在那棵树下，绸缎一般的长发随着海风慢慢飘舞。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定眼看去，那里只有一团摇曳的树影，和树影的浓荫之下，冰冷死板的墓碑。“那棵樱花树吸收了诗织小姐化成的养分，来年，一定会开出很美丽的樱花吧……”

　　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啜泣声，中岛敦回过神来，看见了泉镜花脸上的泪痕，一时间手忙脚乱。“抱、抱歉，我不该提这些伤心事的，明明镜花你也很难过……”

　　“今天午休的时候，我和红叶姐在楼下的咖啡厅吃午餐，蒙哥马利在上咖啡时问我，为什么这么久没看见姐姐大人了。”

　　“啊，她还不知道诗织小姐的事情来着……镜花酱怎么说的？”

　　“姐姐大人一个人旅行去了。”

　　“嗯。”中岛敦也吸了吸鼻子，抱住了泉镜花的后背。人就是这样的生物，一个人坚持不下去的事情，有另一个人在场时似乎就能坚持下去，当身边有了一个比自己更弱小的，更需要帮助的人，就会不自觉变得坚强。

　　窗外突然传出了声音，紧接着是登上楼梯的声音，然后，他们一边的宿舍门被打开又关上，中岛敦便知道，是太宰治回来了。这一个月来，他每夜都出去喝酒，回来的很晚。“镜花酱，太宰先生都回来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快睡觉吧。”

　　“嗯。”泉镜花抹抹眼泪，将那个傻乎乎的石像放在了自己的枕边，安安静静的躺进了被窝。“晚安。”

　　“晚安。”

　　窗外树叶上的光消失了，太宰治便知道，隔壁的两个小朋友已经睡觉去了。今夜喝的稍稍有些多，他的脑子有些飘忽，但起起伏伏的种种想法中，却独独没有睡意。他的失眠本来已经有所好转，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间，却又加重了。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呢？他以为的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改变的事物也消失了，他的勇气再没有了依凭，若没有每夜与友人的会面，他恐怕一天也无法再支撑下去。可他还不能死，不能不顾一切的殉情，就此随她而去，他还有她的嘱托，还有她的遗志要完成。可是，就连她都说无心无力找到的答案，他要花上多久才能找到呢？他还要在这个无穷无尽的噩梦之中，挣扎上多久呢？

　　坂口安吾在一些外力的牵扯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对不起古屋诗织的事，她原谅了他；织田作之助在古屋诗织最为痛苦和脆弱的时候，给了她近乎致命的一击，她也原谅了他，那么，如果他违背了她的意愿，强行追随她而去的话，她会原谅他吗？

　　略带醉意的大脑虚构出了那样一副图景，穿着土里土气套头衫的古屋诗织如果在三途川的那边看到了他出现的话，一定会气呼呼地费尽力气游过来，然后如同他十三岁生日那天一样，举起从不离身的速写本狂拍他的脑袋，破口大骂他是个蠢货的吧。到时候，如果她问起了他答案的事情，他回答不上来的话，岂不是会很尴尬？

　　所以，还是不能死啊。

　　他从空空的桌子上拿起了一幅画，那是这个无趣的家中唯一的装饰物，是屋顶谈判事件后，他回到家中时，突然出现在家里的。是古屋诗织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那是一幅水下的视角的画，光线斑驳，形体扭曲，虽然更偏向柔和的风格，却和那万花筒世界一样令人晕眩。

　　“哈哈，诗织酱，你真是太过分了啊。”他抚摸着那幅画，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脸颊，可是，传回的只有画框和保护玻璃冰冷坚硬的触感。“说什么想看水下的视角……分明是因为你想要溺死在水中，可惜温柔乡不允许罢了。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和你一起溺死呢……”

　　他将那幅画揽入了怀中，让它一点点染上了他身上的温度。“诗织酱，你到底钻研了多少种自杀方式呢？为什么钻研了那么多，却不来问问我呢？我可以告诉你各种各样无痛又清爽的自杀方法，我还可以陪着你一起体验自杀的乐趣，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偷跑，也太过分了吧……”

　　“你给我留下的问题好难哦，怎么会有那么麻烦的事情啊，要是诗织酱当初愿意告诉我你在困扰着那么麻烦的事情的话，我会很乐意和你一起寻找答案的。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我和那个魔人合作啊！只是骸塞的一次结盟也就算了，接下来在我死前竟然要一直和那家伙结盟，这根本就无法忍受嘛……”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哦，就是我只负责动脑子就好了，不用再写麻烦的报告，那些麻烦的文书工作全部都由那家伙负责，然后我就回去和织田作一起喝酒，还有吃蟹肉罐头。可是，我想吃蟹黄包了，我那么努力的工作，诗织酱是不是该给我一顿蟹肉大餐奖励呀？”

　　“……”

　　“……诗织酱不会嫌我烦死了，抱起来也一点都不舒服，根本不有趣……”太宰治慢慢地倒了下去，在地上蜷成一团，将脸埋在了画里。“诗织酱……诗织……”

　　“……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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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又虐到你们了……对不起我也觉得好虐好虐，我边写边哇哇哇的哭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喝点肥宅快乐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