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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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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相识篇】
每年的12月25日是圣诞节。
教会一开始并没有这个节日,不过是耶稣升天后的百余年里才逐渐的兴盛起来。也许耶稣本人都没想过确切的生日是不是在那一天。也许,不过是世人想要有个理由狂欢而已。
束起终于留了些长度的头发,用碧玉的簪子的固定。整理了下身上的官服,我推开了房门。
“蛛太医,您起来啦。昨个儿睡的可好?”太医院的药童有很多,大多是内宫里未成年的小太监。一样的服装一样的发辫,好像连声音都是一样的——认人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只是点点头,径自往药房去。
可以叫我蛛太医。其他的,都是秘密。
太医院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儿,住了一夜,好像这股味道都渗进骨子里了。如果不是知道伍鎏祎真相信了我那些随口说说的话,如果不是刚好看见小皇帝偷偷摸摸的藏在我们不远的地方,一番联想推敲之下,我也不会主动要求值夜了。
用袖子掩着悄悄打了个哈欠,我在出行记录上找到自己的名号,写下“帝•下书房”,取了通关的腰牌,背起药箱慢悠悠的走出太医院。
小皇帝想揪伍鎏祎的小辫子已经很久了,逮到机会不跟踪才不合他的个性。皇家的任性加上皇家的身娇体弱,小家伙蹲在御花园不着凉才怪。更何况那什么对月祈愿的东西还是出自我之口……罪恶感小小的出来冒头,我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皇城划分了内城和外城以区别平民和贵族,内城又分为三部分。围在最中央的自然是皇帝的后宫,不过现在的皇帝年纪还小,偌大的后宫也就只有先帝余下的太后一位和育有子嗣的太妃若干。往外一层是包括下书房、太医院在内的一系列维持皇宫日常生活的下属机构,还有织造监什么的。小皇帝现在主要还是在下书房跟着太傅读书。最外面的就是平日里上早朝的大殿和诸大臣议事、办公的地方,包括御书房。
算算时间,早朝该下了吧?
在某人的必经之路上站好,忍不住靠上了宫墙,早上的阳光暖呼呼的,晒着很舒服。
“蛛太医!”才眯上眼睛不久,就听着那人的声音远远的过来,带着微微的气喘,“看见你太好了,正要找你呢。”
“伍太傅。”我施礼道,“真是巧遇了。”
“今个儿礼数倒挺周全。皇上有些不舒服,你给去看看。还有……”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弟另有事情相托。”
“哦?”翘了翘眉毛,好奇心起。
伍鎏祎是个很有趣的人——虽然其本人并没有什么自觉。
小皇帝是感染了风寒,每次有点小毛病,就算再怎么遮掩,消息还是会传到太后的耳朵里。趁着太后的凤驾还没到,我迅速的把脉开药方吩咐抓药,然后收拾东西走人。
“蛛太医……”小皇帝虚弱的声音自重重帷幔后飘出来,“你近前来。”
无奈的放下药箱,我挪过去。
“如果太傅要你帮忙,要回来跟朕汇报……”
“皇上,这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小皇帝又是不甘心却无奈很虚弱的瞪了我一眼,压低了嗓门威胁,“少来,昨晚上的事情少不了你一份子。不及时汇报小心你的脑袋!”他一脸“我已揭穿你的诡计”的表情,傲慢的抬抬眼,“好了,下去吧。哦,对了,让外面的大太监去把侍卫总管找来。”
“遵旨。”装模作样的行了礼,我退下。要说打心眼里的对小皇帝恭敬那一定是骗人的,可是看着他用圆滚滚的脸硬是说出阴狠的威胁,真的是有趣的紧。转身又瞄了一眼那双眼红肿的小太监,小皇帝竟然在那里别别扭扭的在安慰他别再哭泣并一再表示自己会很快好起来。任性高傲的小皇帝会那么无奈又低声下气实属难得,顺带的想起上次在太后那边也见着尊过的一国之母在很关心的询问这小太监的近况,言语之关切比对小皇帝由胜上几分。
这“小太监”的真实身份看来还颇有探究的意味呢。
照着皇帝的原话吩咐了,我抓紧时间逃出寝殿,迎面等在殿外的是焦急的伍鎏祎,我忍不住又裂开了嘴。相信了我的片面之词的伍鎏祎昨天晚上一定是真的去做了,听小皇帝的意思就能确定,只不过看一向自诩冷静过人的太傅一脸急不可耐却不得不装作平静的表情,我的好奇心再一次的燃烧了。
“太傅要臣下帮什么忙?”我拢了拢袖子,慢吞吞的行礼问道。
伍鎏祎一把抓起我往他的住处赶,一边马不停蹄的教训,“你不是最看不惯宫里这条礼仪习惯的吗?存心开我玩笑是吧?就知道你最喜欢欺负我!要不是现下我……”下面的话语自动吞没。
“现下你?你怎么了?”我追上去几步,和他并行,却冷不丁的看见了伍鎏祎双颊难得的绯红了一片,眼神流传间有湿润……这是、眉目含春?
“什么都没有!走啦!”恨恨的扭转头,伍鎏祎用力的踩着地砖往他的住所走。他这是在闹别扭吗?这个耍着孩子气的太傅可是前所未见的呢。我在后头玩味的笑着。
好吧。我承认我前两天无意之中想起了大洋彼岸的友人,然后算算日子那边快到圣诞节了,然后随口说出了声是我不对,不该又在伍鎏祎问了之后起了逗趣之心的。那时,在一旁的伍鎏祎很是好奇:“圣诞节什么?”
因为眨着眼睛好奇宝宝样的表情出现在以博学著称的帝师太傅身上实在难得而且……好玩(?),于是乎我随口说道,“啊,那是西方类似七夕的日子。就在距离圣诞最近的月圆之夜,在一个环境优美又安静的地方对月祈愿,命定之人就会降临。”接着,伍鎏祎还很好奇的继续追问:“圣诞、圣诞,顾名思义,我还以为是什么圣人诞生的日子,原来还有这样的典故。”我则是面不改色的继续圆谎:“的确是某人圣人的诞辰不错。那位圣人一直以月自比,也促成世间几桩难得的良缘,故此才有对月祈愿之说。这是在预示像那位圣人祈愿降临自己的命定之人。”
“嗯,说到底,也是为好做媒的神仙呢。有了拜月的仪式倒和咱们的习俗有些个相似,这西洋的节日倒显得亲切有趣了。”伍鎏祎歪着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又问了几句祈愿的细节,我又是随口编了几条。
逗弄有趣又乖巧的人一向是比逗弄有趣的人更有趣的事情。
看着听完所有的注意事项就掐着手指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期待着后续的发展。
呵呵,这不,后续来了。
不过,到伍鎏祎一路小心的来到他的住所、来到他的卧室、打开他的衣柜门、让我看见那个身着黑衣面色惨白的陌生男子的时候,我的确是有一些惊讶的,竟然会如此的巧合?!
嗯嗯,更加有趣的。
我一副震惊的表情拉过伍鎏祎到卧室门外,看了一眼尚在昏迷的陌生男子压低声音道:“伍太傅,你该知道在宫中这种受了伤又身份不明的人会暗示着什么。我从皇上那出来的时候可以听见皇上要传召大内侍卫统领呢。你看……”
咬着牙,伍太傅态度坚决,“我知道!只是……天牢什么地方,现在这样子进去根本就是送命。要我眼睁睁的见死不救,我做不到。”偏过头看着那个兀自昏迷的男子,伍鎏祎的眼里流露出羞涩,喃喃的说着,“也许,这真的是冥冥中的定数呢……”
“太傅?”见他那么明显的走神,我好心的提醒。
“呃,抱歉!”尴尬的咳了两声,“总之,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收到宫里有谁没刺的消息,我会查清楚的。”
“好吧。我是个太医,而且我相信你,所以我就只做我的分内事好了。伍兄,这个人情可是欠下了哟。”
“当然!”伍鎏祎保证。
我勾起嘴角,帮着伍鎏祎把人搬到床上,坐下把脉。
这个时候我不会想到,只是又一句随口说下的玩笑话,且一搁又是许多年的以后,当我被我的命定之人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就那样被实践,证明着伍鎏祎的善良与诺言。我对我有这样的朋友,前所未有的庆幸和打心底的欢喜。
“伤口发炎才烧的,手臂上的伤也没有大碍,就是胸口的这一道,有点深,可能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切忌碰水,忌荤腥,还有不能动武。”检查完那男人的伤口,我下了诊断。
看着床边的小几上那一堆明显超量的白布,再联想出自伍太傅之手的那宛如棉花糖的华丽包扎,不禁满头黑线。我很是庆幸他没有拿我送他的以备好动的小皇帝“不小心”的时候应急用的上好的金创药大把的洒(一_一)!
顺着我的目光看到那对布条,脸皮薄如伍太傅,马上就是一片大红,“呃……你知道,这个术业有专攻……”
我点点头,“我了。总之没什么大碍的,我先把伤口缝一缝,然后再上药包扎就行。”
“缝?”听到这个关键字明显黑了脸色的太傅,一把拉住我,“你、你不是说没事的吗?”
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没错。只是针对伤口而已,难道……你想让他胸口那里就这样皮肉外翻着?很吓人的涅……”不小心就露出了小皇帝的御用字眼,我摇摇头,拿我的药箱,“我要准备一下,啊,我没带麻沸散,是你去还是我跑一趟?”
“我、我去!”偷眼看了看那男子有点狰狞的伤口,伍鎏祎脸色白了白,忙不迭的说道。
“哟,你是担心他吗?”故作随意的打趣。登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伍鎏祎马上跳了起来,往外走,“我去拿药!”
“别忘记找借口!”我冲着他的背影高喊。嘿,也亏得他平日里嫌麻烦不准宫女太监随便进去他的暮云阁,清静许多,也省去很多麻烦。
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衣摆,我在床边坐下,径自到了茶喝,开口,“他走了哟。不用装了。”
屋子里很安静,没人有多余的动作。我叹口气。
“昏迷的人和醒过来的人,脉搏的跳动是不一样的。连这个都摸不出来的人,我这大内第一御医的头衔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也就只有那个清高的书呆子才看不出来。”
床上的男子倏地睁开了眼睛,黑的深沉,见不到底。“你到底是谁?”
“御医啊。”我无辜的说,“不过是有点本事的御医而已,不好意思哈。”我续了一杯,忙了一早上了,有点渴,“怎么称呼,刺客大人?”
“……月下莲。”
“啧啧,这是好名字啊。‘水洗疏星淡月,枝摇烟翠香倾’,配你这个刺客实在可惜了。”我摇头晃脑的说道,“然后呢,目的?先不用说行刺,就是擅闯皇宫可也是死罪一条哟。”看他一脸不在意,我问,“你不怕?”
“既不行刺你家皇帝太后,又不行刺朝廷命官,有何所惧。”
“嗯,是个人物。”我点点头。茶喝够了,我起身找出了金创药,“配合下,伸胳膊来。本太医开始干活了。”
床上的男子黑亮的眸子闪了闪,总算是侧过身,让肩上的伤口可以让我看见。
又是个有趣的人,我勾起嘴角笑了笑,宫廷生活看来暂时性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