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siyue

5、自由者

　　谁知宋戈名话音刚落，商场里便传来连续的枪声，看样子是刘豫章等人在地下停车场里遭遇了丧尸群。

　　宋戈名手一摆，“快，趁着这群傻子给我们吸引丧尸，赶紧上楼。”

　　地下停车场的枪声还在持续，宋戈名这边的人却是悄悄摸上了楼，他们准备从侧边的安全通道一路爬上二楼，楼道漆黑，只剩下绿油油的安全通道四个字在每个出入口亮着，根本照不见路，众人努力适应黑暗，片刻后，开始往上爬，由宋戈名打头，路白嘉跟在后面，小布和傅真断后。

　　七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压制住了呼吸，仔细听着楼道里的动静，一般丧尸的行动不太敏捷，所以在行动时会有鞋子拖地的声音，众人仔细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整个楼道非常安静，或者说，是寂静，反而是地下停车场的枪声还能听见些许。

　　宋戈名把枪背到身后，看了一眼众人，然后缓缓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商场的电早就断了，全靠白天的日光打进来，但也比漆黑的楼道要好得多，随着门一点点被推开，淡淡的光亮透进了楼道，路白嘉站在宋戈名身后，被挡住了大半的光，仍是眯了眯眼。

　　“好像没有丧尸，太安静了。”傅纯抓着路白嘉的胳膊，在他耳边说道。

　　路白嘉没有回应傅纯，只是把手抽了出来，一个女孩子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宋戈名打着手势，让大家进入超市，七人很有默契地形成一个三角形，慢慢朝超市走进去。

　　“不太对劲。”宋戈名心想，“再怎么样，不可能一只都没有了。”

　　这时路白嘉看见不远处的一个促销平台下有一抹刺眼的红，他用手肘杵了杵身边的宋戈名，示意他看。

　　宋戈名一看，很明显是血迹，这么多的出血量，那人肯定死了，血的颜色看上去还算新鲜，说明在他们来之前，几个小时前，这里有其他人来过。

　　“赶紧拿东西，拿完我们就走，这里太不对劲了。”

　　听见宋戈名这么说，傅纯脸上有些难看，她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是不是自由者那些人？”

　　宋戈名脸色也很严肃，他没再说话，只是让众人赶紧分开拿东西，路白嘉分了一个饼干区，他随便扫了一眼架子上的东西，挑着巧克力味的全塞进了背包里。

　　七人花了五六分钟便塞满了整个包，本来背包里还带着一些大麻袋，足够把整个食品区清空了，但是宋戈名不让他们再装东西，只是催促人快走，于是七人背着满当当的背包，手里提着枪，便准备沿原路返回。

　　走在最后的傅真刚关上安全通道的门，楼道里竟然响起了一个口哨声，吹口哨的那人在三楼或者四楼，正悠闲地踏着步子往下走。

　　路白嘉仔细听着声响，那人吹得是一首儿歌，名字路白嘉忘了，只依稀记得有句歌词，叫找呀找呀找朋友。

　　宋戈名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像只随时跳起的豹子，他压低声音道，“先走，别在黑暗里对峙。”

　　七人没再管那越来越近的口哨声，也没再压抑自己的脚步声，迅速跑到了楼下，宋戈名双手一推开门，果然，出口外面围了一圈人，全都拿着步枪，黑漆漆的枪口无一例外地对着他们。

　　地下还跪着躺着一些人，为首跪着的是刘豫章，躺下的那几个衣服上全是血，还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们躺下的地面蔓延出来。

　　原来一开始，宋戈名他们听到的枪声不是刘豫章等人在打丧尸群，而是在和自由者的人对战，宋戈名暗悔自己大意了，要是当时去看一眼，说不定能带着大家直接走了。

　　自由者就是宋戈名在跟路白嘉介绍社区情况时，没有提及的一群人，他当时告诉路白嘉，H省幸存的大部分人都去了社区，还有少部分人，自发组成了自由者，他们不想再遵守原来社会秩序，不想听从察克的管理，于是选择留在社区外苟延残喘、虎视眈眈。

　　正所谓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自由者就是不要命的那群人，宋戈名觉得他们可能在末日世界被刺激到了，精神上不太稳定，一般在社区外碰到他们，大家都会选择绕开走。

　　社区里的搜寻者每次外出，基本会有一半人可以配置枪支，不是为了打丧尸，而是万一碰上自由者的人，可以自卫，每个月社区的搜寻者会死亡二到三人，而其中半数以上的人是死于自由者之手。

　　没有任何理由或者原因，或许是和自由者的人搜到了同一个地方，或许是自由者的人心情不好，他们便会随意开枪射杀。他们的枪支来自H省的市局弹药库，察克或许生平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便是没有第一时间抢占市局弹药库，以至于现在自由者的枪支弹药是社区的三倍以上。

　　口哨声到了楼下，只隔着一扇门，七人全部转身望向那道门，路白嘉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吹口哨的人，将会决定他们今天的命运。

　　口哨依旧没停，门却被慢慢推开了，一个高挑的男人从里面踱步出来，他头发触肩，很漂亮的自然卷，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哒哒哒的踩在地上。

　　男人看见宋戈名，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变了，似乎从好无聊变得很高兴，一双丹凤眼把宋戈名从头打量到脚，半晌才开口道，“宋戈名，好久不见。”

　　宋戈名的肌肉依旧紧绷，双手扣着枪，仿佛只要卷发男人有什么动作，便会随时射杀他。

　　“万穆，”宋戈名低沉地喊出这个名字，“确实挺久不见。”

　　万穆把七人都看了一圈，又仔细看了一眼路白嘉，玩味道，“又来新人了？我怎么就遇不到什么好看的小青年。”

　　宋戈名注意着万穆的举动，道，“运气问题。”

　　万穆一听笑了，要不是头上明晃晃地打着大反派三个字，路白嘉真觉得这个男人笑得真好看，可以上电视举着一瓶饮料打广告的那种。

　　万穆笑完，缓缓朝宋戈名走来，路白嘉明显感受到身边的人都把枪握的发出咔咔声响。

　　“行了，别这么防备我。”万穆用一根手指把宋戈名的枪抵下去，朝围成一圈的人打了个眼神，于是十多只黑黝黝的对着他们的枪口全部放下了。

　　看见对面放下枪，宋戈名也让自己这边人放下了枪，但双手的动作分明是随时准备提枪射击。

　　万穆看了眼刘豫章，对着宋戈名笑道，“你的队友该庆幸今天和你一队。”

　　宋戈名也看着跪着的刘豫章，问：“怎么打起来的？”

　　“不听话呗，”万穆似乎觉得有些热，于是解开衬衫的几粒扣子，露出锁骨，脖子上系了一个链子，挂着一个小挂坠，路白嘉离得有点远，没看清是什么。

　　“看着我们从商场抬着东西下来，还要挑衅我们。”

　　一直跪在地上的刘豫章突然开口说话了，“放屁！我们才开进地下停车场，就被你们的人拿枪对着，四眼仔直接被打死了，我们要是不开枪自卫，现在全躺地上了。”

　　“那你们自卫成功了吗？”万穆好笑道。

　　刘豫章一下子被噎住了，你了好几声，没再说出话来。

　　“人嘛，贵在自知，这么一打，又浪费多少子弹，你们察克要心疼死了。”

　　路白嘉在一边旁观这一切，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宋戈名等人怕万穆，这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毁灭的气质，他自大傲慢让人火大，却又有实力让你无话可说，虽然他很多时候都在笑，但只会让你觉得他一不高兴了就会杀了你，简单地说就是有点神经兮兮，跟这种人打交道不能讲道理。

　　万穆朝自己人里使了个眼色，有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掏出一把手枪，走到刘豫章身后，对准了他的头。

　　刘豫章身上有些子弹擦伤，小腿似乎中了一枪，此时正在不断痉挛，脸上被打地全是血，感觉到冰冷的枪口抵着自己，他这时竟是不怕起死来，对着万穆吼道，“有本事你就开枪，爷爷喊一个字走不过孟婆桥！”

　　万穆完全没理刘豫章，只是看着宋戈名，笑着说：“你说，我要不要放过他？”

　　宋戈名双眸幽深，薄唇微抿，片刻才说：“已经死了几个了，再杀了这几个，察克面子上过不去，势必要反击，社区虽然比不上你们，人口却是比你们多，难不成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

　　万穆欣赏着宋戈名的表情，突然伸手搭上宋戈名的肩，“你还是那么心软，这人一向与你不睦，现在死了不是更好，嗯？”

　　宋戈名后退一步，避开万穆搭在他身上的手，只是道，“话我已经说了，要是你杀了他，那今天大家都走不了。”

　　万穆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下，似是惋惜，幽幽叹了口气，让小瘦子放下了枪，带着人准备走，路过路白嘉时脚步微顿，又偏头打量了他一眼，看见路白嘉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似笑非笑一下，带着人走了。

　　宋戈名死死盯着万穆带人走进了地下停车场，不一会儿，五辆车开了出来，最后一辆车行驶过他们身边时，稍微停了一下，车窗被人按下，万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告诉察克，这个商场归我们了，不许再来人，你们背包里的就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

　　待五辆车走远，一直紧张备战的众人终于放松了一些，宋戈名脸色很阴郁，他把枪挎回背上，走到地上躺着的那些人身边去探呼吸，刘豫章自己撑着站了起来，喘了口气说：“别管了，一个个中了起码五枪，没得救了。”

　　宋戈名没理刘豫章，探完一个人的脉搏，依旧去探另外一个。

　　“我叫你别管了！你他妈的聋了吗！”刘豫章突然朝他吼道。

　　小布看不下去了，也跳出来吼道，“你无能狂怒什么！刚才万穆在这里的时候一个屁不敢放！要不是宋戈名，你们都躺在那儿了！”

　　刘豫章身后的一个小弟也一瘸一拐地过来劝他，都知道刘豫章今天丢了一个大面子，现在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我怕他万穆？要不是他手里有几把枪，他算个几把！”

　　小布冷笑一声，“他不要命，你要命，凭这个你就怕他。”

　　“都闭嘴，”宋戈名摸完最后一个人的脉搏，让傅真和小布来抬人，“这个还有气，带回去，放我们车里。”

　　那人运气比较好，身上都是贯穿伤，没有打中要害，带回去或许还能活下来，宋戈名之所以把人放自己车上，是怕刘豫章半路把人扔了，现在的世界，最稀缺的是医疗资源和医疗人员，好在社区有一个陈医生，以前是外科手术专家，带着一家人逃难时被宋戈名救了。

　　刘豫章不想为重伤者浪费医疗资源，察克估计也不想，但宋戈名做不到把一个活人留在原地等死，尽管这个人曾经和刘豫章一起想害他。

　　他又转身对刘豫章说道，“你们自己开车回去，来时开了几辆，回去就得几辆，不然你自己和察克交代。”

　　等小布和傅真把人抬进车里，宋戈名又看向路白嘉，他犹豫地问道，“你......”

　　路白嘉打断他说：“我跟你坐一辆，伤员放后座，让其他人挤一挤另一辆车。”

　　宋戈名看着路白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走吧。”

　　一路上宋戈名都没有再开口，相比来时的轻松愉快，此时每个人都心情沉重起来，路白嘉想，离开的事晚些时候再说吧，起码等宋戈名心情好一点。

　　相比商场外的血腥厮杀，社区里依旧是一片祥和宁静，刘霞坐在小马马凳上磕着焦糖瓜子，这是刘豫章上次去超市时给她带回来的。

　　宋戈名他们回来的时候，小马马凳旁已经垒起一座瓜子壳小山，刘霞本来还好整以暇地等着调戏路白嘉，看见他俩从车上抬下一个血淋淋的人时脸上刷的白了，她认出来那是刘豫章的小弟，那刘豫章呢？

　　“怎么回事？”刘霞上前查看伤势，看见全是枪伤，她咬牙切齿道，“又是自由者？”

　　宋戈名点点头，让刘霞带人把伤员抬去陈医生的诊所，刘霞有些犹豫地问：“刘豫章他......”

　　宋戈名没什么表情，“祸害遗千年，在后面，待会该到了。”

　　刘霞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还好没死，不然白勾搭了。

　　宋戈名让其他人回家休整，自己则带着路白嘉去了察克那里。

　　察克本来还在带着一群小弟品茶，主要是他讲茶道，小弟给他泡茶，看见宋戈名回来了，便招呼他一起来品，又问他搜寻物资情况，结果在宋戈名快速交代完商场的事情后，察克摔了一个他十分珍惜的茶杯，过了会儿，又把一桌子茶具扫到了地上。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满脸阴沉，问宋戈名：“刘豫章死了没？”

　　“没死，死了三个手下，重伤一个，送去陈医生那了。”

　　察克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重伤那个扔出去，浪费资源。”

　　宋戈名盯着察克道，“已经送去陈医生那了，没伤要害，过个把月就能继续为社区工作。”

　　察克反盯宋戈名，两人眼神在空气中交汇，似乎激起一阵火花，半晌，察克道，“一个月才能工作，这一个月都要社区养着他吗？”

　　宋戈名丝毫不退让，“这次搜寻死了三个人，社区的人心本就浮动，如果再把活着的人扔出去，难免造成恐慌。”

　　察克生性冷血，从来都是利益至上，他完全不想留下受伤的那个人，可转念一想，刘豫章无用，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又多，现在社区能用的人越来越少，虽然一直与宋戈名面和心不和，到底也是十分有用的人，此时拂了他的意，以后隔阂只会更深。

　　他转口道，“万穆行事越来越嚣张，一味退让不是办法。”

　　宋戈名顺着台阶下了，“社区与自由者的和平相处一直是以社区牺牲利益为前提，自由者现在变本加厉地虐杀社区的人，很多人都既恨又怕，如果我们此时提出对自由者进行讨伐，想必大多数人都会站在我们这边。”

　　察克眼里闪过杀意，“我早就提出过，趁着自由者还没现在这么嚣张就控制住他们，可那些人胆小啊，从末日里生存下来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勇气，如今一个个被刀架在脖子上，终于想起来要反抗了。”

　　察克刚建立社区时，就提出过消灭自由者的意见，但是当时社区大多数人都不同意，有些人认为这不符合人道主义，自由者的人不愿意生活在社区，也不能强迫人家，另一些人则手持和平大旗，认为大家都是人类生命和文明的延续，各自占地为王，和平相处甚好。

　　察克当时刚当上社区老大，还未收拢人心，见众人反对，也没再一意孤行，察克更大的忌惮其实是自由者手里拿着的几十枚手榴弹，如果这群疯子不管天不管地直接把社区炸了，那察克努力维持的优越生活便会毁于一旦，还好万穆还没那么疯，于是平时死几个搜寻者察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但是人都有野心，察克的野心更大，他管理着这个社区，拿最好的资源，用漂亮的女人，管最多的人，可他有时在夜里还是辗转反侧，他想要更大的权力，自由者一直是插在他皮肉里的倒刺，拔不掉，却又时不时刺痛一下让他咬牙切齿。

　　“他们早就该死了，”察克对着宋戈名说道，“今晚举行社区大会，所有人都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