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凑合》逆风歌

5、第 5 章

　　刘皓坤惊叹的同时升起一股惭愧感来，在真正高水平的大师面前，自己这种粗通皮毛的半吊子专业人士，难免有种华而不实的羞耻。

　　“这上面装的是什么？不像玻璃，唐代的窗户不都是纸糊的吗？”郑子明摸了摸直棂窗，好奇的问。

　　“那叫明瓦，用牡蛎河蚌做的，唐代时没有玻璃，只有贵族人家会用。”刘皓坤仔细看着，想起大学时上过的唐代建筑史，顺口给郑子明科普。应该是为了采光更透亮，窗上的明瓦被打的很薄，真是处处都显示着设计师的细致。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刘哥你懂得真多。”郑子明没念过几年书，由衷的对刘皓坤感到佩服，于是诚心诚意的说。

　　这令刘皓坤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够不着山顶上的，至少和山下的人比，自己总是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这是吃饭的地方？东西看着都像文物似的，我都不敢随便坐。”赵东小声询问刘皓坤。

　　“正主儿还没到，着急坐什么坐？”刘皓坤瞪了他一眼，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他不是太清楚唐朝贵宾座应该在哪里，想着还是等水哥来了先选了座位，自己再就近坐下比较好。于是佯装欣赏室内的装饰，权当是来参观学习。

　　不多时张威这个中间人也到了，一进门同样也是先惊叹了一番，但他却没有三人的拘谨，靠着他姐姐的关系，张威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他去过北面的宋厅，因此少了几分初来乍到的紧张。

　　“水哥估计快到了，等他来了再点菜，酒带了吗？我先让人温着。”张威拉过刘皓坤说。

　　刘皓坤指挥着赵东把酒拿出来，茅台鸟巢，一瓶价格五千多，刘皓坤托朋友带了一件，酒钱还赊着没给，自认为极有诚意。

　　不料张威瞥了瞥嘴，不满的抱怨：“我说你俗不俗？这种市面酒拿出来忒不上档次，要么还是现点吧！”

　　刘皓坤心里一惊，五千一瓶的酒都不上档次，这水哥到底是个什么神仙？用得着这么奢侈？
　　当下试探着问：“那你看配什么？”

　　张威想了想，建议道：“起码得是个马上封侯吧？勉强也算应景。”

　　刘皓坤心里咯噔一下，国窖马上封侯，一瓶八万多，分量倒是足，问题是付了酒钱，今天的饭钱可就够呛了。

　　为了这一顿，刘皓坤想尽了一切办法从朋友那里倒转了10万块钱，原本想着就是吃熊掌也该够了，谁知道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居然一瓶酒就几乎见了底。饶是他再怎么能装，这会儿也有点慌了，请人吃饭最后结不起账，那还谈个屁的生意？

　　偏偏面子上又不能漏了怯，眼看着服务员把大酒坛子端上了桌，刘皓坤心惊肉跳，张威又说了些什么他压根就没听见。

　　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刘皓坤闪了出去。

　　怎么办？这下该怎么收场？张威是他的朋友当中比较有关系的一个，出身虽然不高，却有个特别出息的姐姐，他姐比他大八岁，十年前就在国内最大的旅行社国际部任职，干了几年有了些资源，便自己另起炉灶了。

　　他姐也是有眼光，专为顶级客户服务，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接一单顶十单，同时认识了不少贵人，门路不是一般的广。水哥既然是她的客户，财力自然毋庸置疑。好不容易才牵上这么一条线，王总那边又催的急，这几乎是刘皓坤最后的并且是唯一的机会了。

　　努力了这么久就差这临门一脚，关键时刻硬着头皮都要上，问题是钱从哪里来？谁能想到有钱人的消费会这么丧心病狂？

　　刘皓坤急的出了一身冷汗，脑袋里拼命刷新着通讯录，搜索着能江湖救急的财神，结果翻来覆去琢磨了半天，相熟的各个都是穷逼，这年头真是借钱比借命都难。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景勋的脸庞出现在了脑中。

　　如果他能出得起五百万，区区十万，应该也拿得出来才对。

　　没有任何犹豫的，刘皓坤拨通了景勋的电话。

　　景勋盘下了房子，今天去收拾了一整天，由于工作量太大，也就勉强把一层整理了出来，好在他并不着急，慢慢来就好。回到酒店正准备洗个澡，看到刘皓坤来电，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喂？”

　　“你干什么呢？”刘皓坤不怎么走心的问。

　　“准备洗澡。”景勋打开蓝牙耳机，从箱子里找换洗衣物。

　　“那什么，有个事要找你帮忙。”时间紧迫，刘皓坤开门见山的说。

　　景勋的动作顿了一下，大约知道他要自己帮的会是什么忙。

　　“我在外面请人吃饭，结果钱带的不够，这要是待会付不了账脸可就丢大了！今晚是个特别关键的人物，我不是在盯驽马的项目吗？你知道......”

　　“你要多少？”景勋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你有多少？要是宽裕的话，先转个十万给我吧，也不一定花完，算我借你的，过两天倒转开了就还你。”刘皓坤说。

　　“好。”景勋本想问一句在哪里吃饭需要这么多钱？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似乎已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于是只简单答应了一声。

　　“多谢。”刘皓坤心中大石落地，又涌起一阵感动。总是这样的，每一次都是这样，当自己走投无路，山穷水尽的时候，景勋一直都是他的救命稻草。

　　隔了不到十分钟，叮咚一声，短信提示到账十万，刘皓坤舒了一口气，眼前的危机终于解除，看着屏幕上的那一串天文数字，刘皓坤禁不住想：看来那五百万是真的存在，否则以他对景勋的了解，别说十万，他恐怕连一千块的存款都拿不出来。

　　当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大局为重，刘皓坤匆忙回了包间，水哥人已经到了。

　　张威殷勤的拍着马屁，见刘皓坤进来急忙撮合着介绍。出乎刘皓坤意料的，水哥看上去五十多岁，为人却非常和气，并没有丝毫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同他交谈时格外的认真，听他说话也很有耐心，刘皓坤不由得感慨这才叫真正的贵气，和他见识过的那些有点小钱就翘尾巴的土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水哥，这个项目是驽马设计旗下的，想必您也知道驽马设计的实力，如果能和驽马合作的话，对您来说也是强强联合，名利双收，所以我觉得这桩生意对咱们大家来说都非常有好处......”刘皓坤渐渐找到了状态，开始滔滔不绝的游说，自以为态度诚恳用词准确，却见张威在边上拼命的给他使眼色，不由得住了嘴。

　　“你这个滑头！”水哥拍了下张威的肩膀，笑了起来：“人家讲的挺好，干什么要打断？”

　　“哎呦我的亲大哥诶，我这兄弟没见过世面，也不太了解情况，我这不是怕他口误么。”张威急忙笑着谄媚。

　　“我和驽马设计算是老交情了，就好比这枫悦时代，虽是Yaco送给他妈妈的礼物，我也有幸出了一半的钱，说起来我帮你和驽马设计牵一牵线搭一搭桥应该不是问题。”水哥不再理会他，和气的向刘皓坤解释。

　　刘皓坤听得心里一片冰凉，连人家和驽马的关系都没弄明白，还在人家面前吹嘘和驽马合作的好处，真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抱歉水哥，我.......”刘皓坤脸烧的厉害，自觉冒犯了人家，艰难的说。

　　“不知者不罪，年轻人就是应该有冲劲儿，遇到问题想办法动脑筋我是很欣赏的，刘总不必介怀，你说的不错，驽马设计确实很优秀，作为合作方我也是与有荣焉，你的意思我清楚，不是什么大事，阿茹帮了我不少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谢她，有需要你直接和我联系就行。”

　　水哥爽朗的笑了两声，干脆痛痛快快的打消了刘皓坤的顾虑。

　　刘皓坤一面再度为水哥的涵养折服，一面大大的松了口气。

　　眼光扫到那瓶昂贵的马上封侯，尘埃落定之后，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之后的交谈没再总绕着项目转，水哥见多识广，很有经验，刘皓坤从他的谈吐里学到了不少，对比张威的狗腿，他则显得不卑不亢，适当的时候也会主张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不得不说这样的姿态很能得长辈的喜欢，一顿饭吃下来，水哥对刘皓坤的印象极好，快结束时张威忽然一拍脑门：“就顾着听你们聊了，正事儿还没说到头，皓坤，水哥既然答应帮这个忙，你可不能亏待了水哥，不然我姐可饶不了你。”

　　刘皓坤还沉浸在刚刚和水哥的那一番关于用人的探讨里，听张威提醒，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只说了让人家投资，回报还没掰扯清楚呢，于是恍然大悟的回过了神来，急忙告罪：“我的错，和水哥聊天实在是太受教，俗事儿竟都不知不觉忘记了。”

　　水哥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这个小朋友意外的很投他脾气，利益圈子里混久了，凡事都向钱看，能超脱出来的总是少数，刘皓坤这片刻的忘怀，倒显得十分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