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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昏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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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羡鱼已经醒了,呆呆地坐在病床旁。一切发生的太快,恍如隔世,他不敢相信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沈君周。
沈君周双目紧闭,还未醒,额头已经包扎数圈白色纱布。
两位妈妈低头抹泪,不久,林羡鱼也加入其中。林万良眼睛湿润,坐在一旁不吭声。
沈丰年头发蓬乱,脸上数道红痕,坐在墙角的椅子上,大气不敢出。
整间病房除了痛哭流涕,就是抹眼泪的,堪比去世的灵堂。唐哲来的时候,就被病房里的这一场景吓懵了。
“咸鱼,怎么回事?临临这是怎么了?头怎么还坏了?不是今天要出院的吗?”他连环炮似的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没有人回答他。
林羡鱼抬头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他已说不出话,只是摇头。唐哲见状,慌忙地跑出去叫大夫。
大夫带着护士急匆匆地来,上前重新检查一番,又问了林羡鱼几个问题。最后说道:“片子问题不大,没有血肿,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外伤有些严重,三针可能留疤,再观察观察。”
“什么时候能醒?”唐哲心急地问。
“说不准!家属盯紧点儿,有问题及时来叫我。”大夫叮嘱道。说完,大夫和护士出了病房门。
唐哲找了个凳子坐到林羡鱼旁边,拍着他的手背说:“咸鱼,临临福大命大,肯定没事。”
林羡鱼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又陪大家坐了一会儿,见快到晚饭时间,主动请缨去楼下买饭。
病房里过度的悲伤和消毒水味糅合在一起,像深海的海水压力,几乎要把他挤压成一张饼。
他大脑变得混沌,机械地跟着人流走。从医院大楼里出来,他终于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医院附近都是卖水果卖饭的。考虑到大家都没心情吃饭,他索性找了一家盒饭,要了六份带了回去。
“医院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他迈进医院的玻璃门,走进电梯时还在想。出了电梯,他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叔叔,阿姨吃饭吧!咸鱼你也赶紧吃,晚上还得熬夜呢!”
“周周不会变成傻子吧?”张文静哭得两眼红肿,转头对后面的沈丰年愤恨地说:“沈丰年,周周不好,我跟你离婚!”
沈丰年也窝了一肚子的火气,“你还有脸说?孩子跟个男人搞一起去了,你这妈怎么当的?”
“怎么当的?跟个男人怎么了?也不用打死吧?法律都没规定犯法呢!你凭什么往死了打!跟你说,你要儿子命,我就要你命!”
女人在愤怒的时候,不管什么身份,即使她是位教授,动了她死命守护的东西,也能吵得像个泼妇。
“你现在脸皮都不要了,你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沈丰年气得满脸通红,胸一高一低起伏着。
“我现在还就不要脸皮了!”张文静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到沈丰年面前,就要抓他的脸,“你再敢动周周一指头,我跟你没完!”
见两人要打起来,宋怡连忙起身去拦。林万良疾步走过来,喝道:“能不能别吵了!能不能有点儿做家长的样子。”
他看向沈丰年,涵养压抑着极大的怒气,“同性恋怎么了,法律没规定犯法。我儿子和你家临临真心相爱。喜欢了二十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你以为我做父亲的没打过吗?没劝过吗?有用吗?没用!”他摊了摊手,“我儿子就认准了人,一条道走到黑。后来我想开了,只要我儿子能找到沈临临,二话不说,我就同意,就支持。既然我改变不了,还不如痛快地支持,大家都高兴,日子都好过。再说了,他们已经那么艰难了,我这父亲也不能再添堵了,总不能让两孩子无路可走吧?逼到绝路,对谁都没有好处。”
林万良顿了顿,用气人地语调说:“你要看沈临临不顺眼,正好我带走了,我家有吃有喝,养老都够!”
沈丰年气得脸红脖子粗,半晌憋出三个字,“想得美!”
“你们都别吵了!在病房就开吵,一会儿孩子醒了,多伤心。孩子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吵!”宋怡扯过沈君周的被子盖了盖,继而拉着林羡鱼的手,“小鱼啊!别担心,大夫都说片子没问题了,没准晚上就醒了。”
“妈,我没事,只是心疼周周。”林羡鱼说。
沈君周只觉得吵闹,睡觉都睡不安生。小鱼哥哥总是管着他,好烦呐。转眼又碰见了一只大黑狗,吐着舌头,叫得凶狠,追着他不放。他的小短腿跑得像风,狗却还在追,说时迟哪时快,转身,狗便扑了上来,他拿胳膊一挡,拼了命地喊:“小鱼哥哥!有狗!”
唐哲坐得塑料凳子原本就不稳,一嗓子,身子一歪直接栽下去了。
林羡鱼熬得形销骨立,原本垂头丧气,乍然一听,有人喊“小鱼哥哥”,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堪比手术室的大灯。
“周周,你醒了?”他趴着床问。
沈君周睁着眼,眼珠转了几下,眨了眨眼睛,茫然四顾,最后目光聚焦到林羡鱼脸上,盯了他一会儿,说:“小鱼哥哥,你都这么老了啊!”
林羡鱼怔了半晌,转头看看张文静,看看宋怡。扫了一圈,又看向沈君周,“周周你几岁了?”
沈君周伸出四个手指头,“小鱼哥哥最笨,四岁,不是告诉过你么!”
林羡鱼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现实如一个拳头,把他的幸福击得粉碎。
张文静闻言,手里的水杯顿时掉在了地上,碎瓷片四处飞溅,扒着床边大哭起来,“我的周周变傻了啊!”
唐哲已经慌乱了,他连忙起来找清扫工具,清理地上的碎瓷片。他必须找点活儿干,才能缓解内心上的恐惧。
沈丰年已经坐不住椅子了,他急急地奔到床边,“周周,认识爸爸吗?”
沈君周看向沈丰年,一脸童真,“爸,你也老了呀!”
一问一答,沈丰年身子晃了晃,顿时站立不住。林万良过来扶住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病房的气氛更压抑了,某人的苏醒没有带来希望,反而是一筹莫展,如临深渊。
沈君周的目光在床边几人脸上扫视一圈,“妈,你怎么哭了?小鱼哥哥怎么也哭了?”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拽林羡鱼,“小鱼哥哥,你过来,我告诉你个悄悄话。”
林羡鱼怔了怔,倾身侧耳,只觉得热热的气浪对着他的耳朵说:“小鱼哥哥,我梦见长大和你在一起了。”
林羡鱼摸了摸他的脸,重重地点了下头,心说:“真是傻了。”
“妈,你别哭了,我好困啊,我想再睡一会儿。”沈君周说。他只醒了不到十分钟,又睡了过去,如一场梦。
一屋子的人还未从这场梦里醒过来。到了夜间,林羡鱼把几个长辈都撵走了,只留下了唐哲。
唐哲好歹人是清醒的,帮着林羡鱼里外忙活。
进入了深夜,林羡鱼仍睡不着,他从病房里出来,在走廊靠墙呆站着。
走廊里仍然灯火通明,走廊静悄悄的,偶尔有护士的脚步声,走到病房换药。
“咸鱼,别伤心了!”唐哲也从病房里出来,站在他身侧,“也许明天就好了,大夫不是说片子没问题吗?”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笃定沈临临会好。“临临,额头饱满,面如冠玉,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唐哲搬出大仙忽悠人的那一套,以期能减少对方一些痛苦。他自认为这也不算忽悠,毕竟沈临临长的不错嘛,一脸福相。
“借你吉言。”林羡鱼靠着墙有气无力地说。“你先去睡吧,我再待一会儿。”
“那你也别呆太久。”
林羡鱼朝他摆了摆手。唐哲走后,他踱步到窗户边吹了会儿风,越吹反而大脑的思绪越乱,无奈又回了病房。
他凝视着床上的人,沈临临睡得很沉,细小的鼾声一阵一阵的,中间热了,把胳膊都伸了出来。他握住对方的手,亲了下手心,又塞回被子里。
病房里,只能从门窗上透过见方的灯光,他默默地在床边坐下来,片刻,他又躺下,伸胳膊抱住某人的肩,头抵着沈君周的侧脸,哽咽出声:“周周,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