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倒霉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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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倒霉鬼
沈君周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半天，才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
太阳早已升起，阳光透过玻璃铺满整个房间。他伸开五指遮挡，光线仍淘气地从指缝里钻过来，落在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
谁没摊上点儿倒霉事？但是他的倒霉事，没几个人能遇上，多倒霉呢？婚礼上新娘跑了。众目睽睽之下，沈君周就是被扔在婚礼现场的倒霉鬼。
这种感觉就像别人送你一束玫瑰花，伸手一抓，却是一盆仙人掌。
此刻他站在洗脸池前，望着镜子里如白蜡的脸，抬手摸了摸下巴上发青的胡茬，他怔愣几秒，不敢相信自己能冷静地站在这儿。
他在下巴上涂满剃须膏，动作缓慢地拿起水池边的刮胡刀，刮起了胡子，接着打开水龙头，水流从他手指间流过，水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些。他捧起水，洗了几把脸，洗完又呆愣愣地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虚影。
片刻，他快速伸手扯过毛巾架上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擦完，又将毛巾平整地挂回去，草草地整理一下头发，没吃早餐，空腹拿着车钥匙，匆匆出了家门。
上班早高峰，马路上已车水马龙，带着白手套的交警顶着大太阳在车来攘往的路口指挥交通。他跟着前车像赶着一辆破牛车似的走走停停，一步一步地挪着，油门刹车交替地来回踩，脚都踩酸了。
他心里骂了一路，从糟糕的交通，糟糕的早晨，最后到这个糟糕的城市，仿佛人生里的倒霉事儿像马蜂似的一股脑朝他奔涌而来。
沈君周原本喝酒引发的头疼再加上晚上没睡好，整个人浑浑噩噩，一个急刹，便顶上了前面的一辆黑色奥迪Q5，车的后坐力令他的前额差点儿撞上前风挡玻璃。
他头脑里的困意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心脏倏地收紧，“他大爷！”他骂了句。
沈君周匆忙下车，弯腰，低头，朝前车后屁股望了望，还好只是掉漆，他心里暗自庆幸。
奥迪的车窗黑得像炭，看不清里面的车主。
他走上前，即将敲车窗示意对方下车时，驾驶位上的人忽然打开车门，长腿先迈下来，沈君周呆了一下，接着整个人便出现在沈君周的面前。
车窗黑，人也没白多少。
见对方个头比自己高，沈君周顿时没了气势，他使劲挺直了后背，才刚刚到对方的鼻尖。
对面的人穿着白色外套，戴着茶色太阳镜，脸拉的快垂到脚面了。白色外套在阳光下一晃，极其刺眼，沈君周的眼睛眯了眯，腹诽道：开个奥迪就了不起啊！
他只心里说说，嘴上未动，没傻到自己犯了错还口出狂言的地步。他暗地里只是把对方上下打量一番。
身高腿长，板着脸，像要债的债主。
嗯！自己就是欠债的那位。
沈君周微微低头，摸了下自己的鼻尖，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个……不好意思，我全责，走保险吧！”他虽然酒没醒透，但脑子还清醒，率先表明了态度，接着又说：“把你电话留给我，我着急上班，我联系完保险公司，回头给你打电话！”
林羡鱼第一天上班，本来堵车就心情不爽，现在又被追尾，攒了一肚子气，见人已经下了车，他只瞄了一眼，想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还未开口，对方就态度极好地认了错，这让他攒好的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硬生生地憋了回来。好比出拳，半路又收回来，气未撒出去，整个人的气都集中在了脸上。
皮肤白净，高鼻子，薄唇，唇角有些翘，尤其那双大眼睛最漂亮，眉眼似曾相识。
他绷着脸，打量完了人，见对方想打电话，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抢过对方的手机，按了一遍电话号码，顺便撂下狠话：“你要是不联系我，我就找你家去！”扔下话，人便上了车。
“……”沈君周站在原地呆愣数秒，“真嚣张！”
后面汽车司机开始不停地按着喇叭催促，比上花轿的姑娘还着急，他没时间和对方扯皮，见对方扬长而去，他也上了车，朝学校开去。
第一节课是他的数学课，迟到算是较大的教学事故。他快马加鞭，紧踩油门，好运气终于光顾他了，一路绿灯，很快到了附中门口。
进了校门，见停车场有个车位，他给了一脚油，猛打了一个转向，就蹿了进去。
幸亏他眼疾手快，抢到了位置，他心里得意几秒，拿起副驾上的休闲包，飞速下车，关门锁车动作一气呵成，直奔教学楼。
林羡鱼原本看好了车位，结果一抬头就被前面一辆白色大众抢了先，他心里骂了娘，今天第一天上班，一路都是坎儿，追了尾，现在又被抢了车位。
他带着气开门下车，车门摔得“砰砰”响，两只脚没走几步，沈君周一手拎着休闲包，一手抓着车钥匙，连人都没看，跑得慌不择路，没头的苍蝇都比他视力好，“不好意思，我着急上课。”说完，直接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便向教学楼里狂奔。”
林羡鱼气得脸都黑了，对方跑也就跑了，还踩了他一脚。
他低头瞅了一眼，白色鞋面上黑色鞋印清晰可见，对方鞋底的纹路像印章似的印在上面，如夺城而胜的旗帜。
他使劲摘了太阳镜，“TMD！我这第一天穿的！新鞋！限量款！”
后面进院的车开始按喇叭，他只好上车，继续找停车位，找了许久，才在院子里侧找到一个位置，下了车，锁了车门，慢悠悠地向教务处走去。
教务处主任唐夷甫给林羡鱼倒了杯茶，“来了！回来还习惯不？你爸爸已经给我打电话了，你就在这儿安心上班。你教的是体育课，课程也不多。虽然课程不多，不过你还是得上点儿心！咱们这好歹是省级示范校！”
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既然都回来了，就好好杀心工作，让你父母放心。” 唐夷甫和林羡鱼爸爸是发小，从小到大的朋友，孩子也是看着长大的，本着对孩子负责，多唠叨了几句。
林羡鱼在长辈面前收起了他的懒散姿态，一副受教了的样子，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大伯，放心吧！”
当年这孩子打架惹祸的事没少干，没少让父母操心，父母都是高知，尤其父亲是机器人方面的专家，奈何孩子没遗传一点儿在学习上的悟性。现在唐夷甫听他如此说，心放下了大半，深感欣慰。
“这样，我带你去办公室看看！体育教研组在六楼。”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走下楼梯。
林羡鱼起身站在后面应了一声，随即跟着下楼。
六楼一侧是数语外教研组，另外一侧则是物理组和化学组，两人走到走廊尽头，才到体育组。
褐色油亮的办公室门敞开着，进了屋，天蓝色的百叶窗，细密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挤进来。
窗台上放着两大盆已经开了花的鸿运当头，还有三盆绿萝，枝蔓垂在白色花盆四周，彰显着自己的生机勃勃。
四张褐色的桌子，两两相对。只有一张空着，显然是刚清理出来的。剩下的几张桌子上面，都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文件架、资料、笔筒、茶杯，烟灰缸等四仰八叉躺在桌面上。
他皱了皱眉，虽然很多时候他很懒散，但还是喜欢把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井井有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种习惯和他整个人的阳刚气质不符，甚至互相矛盾。
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年轻老师坐在位置上，见主任进来，起身叫了一声，“主任！”
“小张，这是新来的体育老师林羡鱼，你带一带他。顺便把你代课的几个班级和他做一下交接。”
“这是张猛。他现在带了六个班的体育课，正好你来替他分担三个班。”
张猛年纪不大，单眼皮，白净，不胖不瘦，穿着白T。
林羡鱼直接伸出了手，说了句请多关照。张猛见状，脸上带笑，迅速回握，说了句“不客气”。
唐夷甫把人领到地方，完成任务便走了人。
林羡鱼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抹布重新擦了一遍，都收拾妥当，坐下开始看张猛递过来的学校情况介绍，又仔细看了一遍高二体育的教学内容，看的同时听张猛为他普及高二各班情况。
时间飞快，转眼第三节课上课铃响，做间操的体育老师全都回来了，办公室里立刻热闹起来，张猛为大家一一作了介绍。
体育老师多热情外向，林羡鱼的名字刚被介绍完，就被大家起了外号“咸鱼”。这也一直是他的外号，他并不反感别人叫外号。他的尊严并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就消失殆尽，一个外号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何况大家并没有恶意。因此大家叫他‘咸鱼’的时候，他只笑了笑。
体育老师相对数学语文等主课老师要轻松得多，又都是年轻教师，有着共同的话题，迅速聊到了一起。
林羡鱼并不是内向的人，健身、游戏、当下流行的东西他也都了如指掌，他很快便参与其中。
熟悉了，自然聊起学校的八卦，就听体育老师林幼文说：“今天我看见沈君周了。”
张猛满脸惊讶:“他来了？以为他不能来了！昨天新娘子跑了，怎么也要伤心几天！”
另一位体育老师高阳接茬:“还别说，真来了！间/操看见他了，这心里素质杠杠的，”他边说边竖起大拇指，“受了这么大打击，还能来上班！”
听到这里，林羡鱼想起早晨被同一学校的老师追了尾，便提声问道：“36M18这个车牌号是谁的，你们认识吗？早晨我被这辆车追了尾！”
“是不是穿着短袖衬衫，头发偏分，长得白白的？挺帅的！”张猛问。
“是。”林羡鱼回想了一下答道。
高阳边听边思考:“听着像是沈君周！”
林幼文拍了下桌子，一口咬定:“什么叫像！那车牌就是他的！”
“咸鱼，难道沈君周追了你的车？”张猛瞪大眼睛看着林羡鱼。
“听你们这么说，应该是他。”
林羡鱼双臂抱胸，气定神闲，整个人向椅背靠了靠。
当时，他并未问对方的名字，只留了电话，实际上，他没指望对方修理，只是吓唬对方一下。
“沈君周可是咱们学校的红人，数学讲的好，别看年轻，是咱们数学组的组长，还是市里的优秀教师，省里的教学能手，去年带的奥赛学生，斩获不少奖项，我猜，各级证书估计快摆满书架了。
呃……就是性格怪了点，安静，不爱说话，走路都听不见声音，如果他不工作，我都感觉生活里看不见这个人。不过如果你问他问题，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能热心帮你找材料。名字比人名气大，一提名字大家都知道，一看人，大家都对不上号。”
林幼文说得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
高阳接着话茬:“更重要的是沈君周长得帅啊！每天一进教室，学生的眼睛亮得跟灯笼似的。”他转头朝林幼文揶揄：“不像你上课，瞬间灯笼都灭了！”
林幼文闻言，起身捶了高阳一顿，“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能不能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张猛坐在林羡鱼对面捡乐子，两人在办公室每天都要掐一顿，是常有的事儿。
林羡鱼闻言，笑了笑。
沈君周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别人口中的八卦主角，新娘子落跑的事儿，去参加婚礼的老师都知道，毕竟这种事不多见，他十分怀疑月老是用蜘蛛丝给他拉的红线，没到头便断了。
现在他是全校的名人，黑红黑红的，就像蛇果，外表黑红，内心软烂，轻轻一击便能碎，外强中干。
他上午上完两节数学课，此刻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早晨见他来，先安慰一番。
无非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类话，令他烦不胜烦，还有要给他介绍对象保媒的。
此刻，他有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惊悚，连约会都没了勇气，别提相亲了，对方一提话头，他直接否决。
作业批了一半，想起追尾的事情还没处理，他拿起电话，联系完了保险公司，就等着后续理赔。
他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在网上找起了房子，在同城房产网上，看了几家都没相中。现在住的房子是为结婚装的，房间还挂着婚纱照，白色婚纱犹如索命的白绫，于他而言，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濒临死亡的气息，索性决定重新装修再住。
正翻着手机页面，一条房屋出租信息映入眼帘。他的手机是两个卡，他用联通卡拨通了房主电话。
林羡鱼的房屋出租信息在网上挂出没多久，便有人上来询问。他挂了电话，这房租果然是太便宜了，有点儿亏。这么便宜的房租，房客的标准似乎应该高一点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倒霉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