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甜饼》刘以沫

2、认识

　　苏周周没有想到对方态度也那么明确。而且雷厉风行地约定好了什么时候见个面吃个饭。

　　正好这几天是她们公司休假。她回父母家住。

　　苏周周心里很忐忑。她到房间里去挑衣服。

　　等到夜晚苏妈走到房间时，就看见女儿床上一沓的花花绿绿。地上还掉了不少。

　　“你说你，怎么就答应了？“她一面收拾一面絮叨。“老人家口头约定，反悔了也不打紧。又没人逼你。“

　　苏周周没说话。

　　她该怎么说？

　　她怎么说当初爷爷躺在病床上，混浊的双眼带着回光返照的清明。楞愣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

　　“爷爷，不能……失约……“

　　有些东西语言形容不出来。苏周周穿着新衣服。透明的纱袖，黑篮的主色，裙摆一直留到膝盖。露出了肉质感的小腿。

　　她得庆幸自己平时宅在家里。皮肤白。否则还要在妆容上花一番功夫。

　　“妈，我走了。“她轻快地道，垮上小包。穿了高跟鞋，让自己显得更加纤细一点，打开大门。

　　苏妈看着女儿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忍不住地叹息。

　　“老苏！你怎么也不劝劝！“

　　一直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爸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好劝的，既然周周愿意就让她去呗。怎么地有她爸还能被欺负不成？“

　　苏妈嗔了他一眼。自个儿去厨房烧菜。留他一个人心宽体胖去。

　　*

　　眼前这个高档餐厅就是会见的地点了。
　　这种地方来得极少。除了有时候公司对外合作公费包厢什么的。

　　苏周周走到门口。心里感叹着资本家的罪恶，顺带为卡里为数不多的存款而悲嚎一阵，面色淡定地走进了门。

　　即刻迎上来的礼数周到的腰细腿长美女服务生让她有点无所侍从，当然面上不能暴露。

　　苏周周年龄也不小了，相过了很多次亲。有几次相亲也来的高档会所，但还没有一次是来这家，全市鼎鼎有名的一家。若非对方的打点，苏周周也不敢保证现在笑颜如花的美女是否会冷若冰霜满脸不耐烦地不让她踏进门。

　　*

　　“你好。“

　　苏周周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弧度，和郑司时握手。在垂头的时候借着头发的遮挡，偷偷地看了这个男的几眼。

　　她可没错过那个送她来的服务生那眼神儿。羡慕中又透露着嫉妒，是那种让被看的人会飘飘然的眼神。

　　就那么一眼。苏周周瞬间理解了那位外貌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小姐姐眼神儿啥意思了。

　　哎呦我去。

　　郑司时感觉到了对面隐晦又灼灼的目光。老实说，这样的眼神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现在除了些微厌烦，没有别的。

　　“郑司时。苏小姐，请坐。“他抬手说。有礼有节。

　　苏周周一面在心里啧啧啧，一面又感觉到这人微笑的薄凉。不知不觉一开始惊艳带来的热情减退了许多，倒是能较为冷静地直视对面的男人了。

　　较为白皙的皮肤，薄削唇，鼻梁笔挺，上有一对形状微狭长的漂亮眼睛，棱角分明。

　　再看这身世。妥妥地钻石王老五，妥妥地狗血言情男主人设，妥妥地万里挑一人中龙凤，妥妥地……她只能仰望的那类人。

　　得。要吹。

　　这么一下定义，苏周周莫名轻松很多。一旦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少女心，现实一盆冷水浇下来，再大颗的钻石，就算你是个鸵鸟蛋，她也能给你看成观赏花。

　　然而一想到爷爷在天之灵，苏周周又有种莫名心酸。

　　封建传统的老人信这个，贼信。这种誓约对于爷爷来说意义重大。

　　对面郑司时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抬起头来，只看见他拿着酒，微微扬眉。哦，她秒懂。

　　苏周周点点头，说了句感谢。郑司时绅士地起身双手递给她酒杯，她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失礼了。“苏周周抱歉地笑了笑。眼眶微热。爷爷，恕孙女不孝。

　　郑司时摇摇头，似乎还有些惊讶。这让他清清冷冷的禁欲脸有些破功。

　　接下来苏周周没什么记忆。他们似乎聊了聊各自的职业什么的，和普通相亲没有什么不同，互相客客气气。不过男方似乎话比较少，礼节性的东西又做得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刺儿。

　　郑司时是大集团的总裁。和她所预料的一样。一个和她隔着巨大鸿沟的职业。

　　“我在公司设计部。“苏周周简单地道。她就职于一个规模并不太大的游戏公司，工资尚可。郑司时轻描淡写问了一下公司名字，听罢也不再作言语。

　　不清楚怎么结束的，似乎是郑司时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苏周周酒量不大，有点晕乎。郑斯时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被她坚持拒绝了。

　　这么麻烦人家一方面不好意思，令一方面两人不熟悉，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交集，没啥必要的。

　　苏周周想得宽。只不过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有些心里失落。毕竟谁还没有个关于白马王子的少女梦呢？然而现实是更为冷冰冰的，和这种人吃一次饭都是难得的经历。

　　“那么……“郑司时转过身。西装整洁，背景是街上的灯红酒绿。一双眼睛垂下来看着苏周周。

　　“今天谈得很愉快。告辞了，苏小姐。“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想到什么加上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嗯。拜拜。“苏周周笑了笑，拿着刚刚打完滴滴的手机挥挥手。白体黑字的仇富手机壳有点晃眼。

　　郑司时似乎忙得很。苏周周看着面色焦急的秘书跑过来催促。自己跺了跺脚驱散寒气，心不在焉地想到。

　　*

　　天要下雨，凭谁说都没用。除非你是天皇老子，老龙王或许还会生生收住个喷嚏。

　　而苏周周表示她此刻更想当那泼猴儿，一筋斗翻上去，痛快揍那老龙王一顿。

　　她面无表情百无聊赖地低头看地上溅起来的水花。手上撑着临行前带的伞。高跟鞋里已经进了水。劣质的便宜货总是不太靠谱。

　　苏周周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四处张扬着寻找她那永远在路上的车主。

　　饭店门口那个领她进去的小姐姐吸引了她的注意，此刻她正在冷面冰霜地驱赶着一个穿着橙红色工装的环卫工人。

　　“小姑娘……我就躲躲，躲躲……你看雨那么大……“大妈的声音有点尖，样儿有点急，她操着一口粗陋的家乡话。

　　“这我也不能做主。“美女服务生拦着她，面色为难。金碧辉煌的大门前站着满脚泥浆的环卫大妈会有碍观瞻。

　　她涂着红指甲油的纤细手指着急地推着大妈的胳膊。“我上司要来了你赶紧走，赶紧的！“她咬着唇，也急眼儿了。“别影响我的业绩……“

　　大妈无奈地拜拜手。她穿着笨重的雨衣，一摇一摆地走到瓢泼大雨中央。“要不是我……你们门口早就垃圾堆成山了……“

　　突然间，眼前突然没有雨了，她眨了眨眼底的雨水，有点愣。转过头，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冲着她笑。

　　苏周周胳膊挡着头。有点艰难地笑了笑。“阿姨您撑我的。“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环卫大妈连连摆手，“算了算了。这伞太小了……“

　　苏周周摇摇头，把伞往她怀里一塞。“嗐，没事。我车快到了，也就一会儿……“

　　没等她拒绝，苏周周眼角谢天谢地地瞟到了停靠在路边的那辆的车牌号。可终于给她等到了。

　　“阿姨我走了，这伞送您了啊。“她着急忙慌地道。哒哒地冲进雨里，跑到那辆车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小姐真抱歉，走错一条道……“司机还挺愧疚。“要不给您打个折？“

　　苏周周叹气。“好商量。“

　　*

　　环卫大妈拿着伞站了一会儿，等车走了，她才慢慢离开。

　　不远处一辆吸睛的黑色豪车缓缓拉下了车窗。

　　露出了一张清俊的脸。郑司时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街道刚刚发生的一件小事儿。

　　“是个好姑娘。“苍老的声音从车里面传出来。

　　“我知道。爷爷。“磁性冷漠的声音随着车窗升上去而落下来。一个字一个字飘散在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