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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十五殊途 ...
《十五殊途》
这恸哭模样落在盛老太太眼里,格外怪异,她好生瞅了一瞬,才问门口崔妈妈,【知道来干什么?】
迎着老太太的目光,崔妈妈答道,【郡主带了位夫人前来,说想见一见您。】
老太太眉头一皱,见她?
心生怪哉,挑这个节骨点来,还带着一位夫人....眼梢又疑望向哭着的墨兰,难不成真是梁家遣人来提亲?
这念头一起,便断然给否决了。若是说亲,侯府又如何请得来国公夫人,遑论是那位向来清高不过的平宁郡主,岂肯因为这不耻事在里头屈尊穿针引线。
【可认识是谁?】老太太将手搭了过去,由崔妈妈扶着下了脚踏。
经过一旁跪着的孙女,只听见一声一声儿的哭,不耐烦地皱眉,待丫鬟们整理完服饰,未留一语地走了。
盛明兰乖巧立在门外,见祖母出来,抬头微笑上前接替过崔妈妈的位置。老太太也不生气孙女等在门边,反而生出几分满意,为她长了两个心眼儿高兴,问道,【都听见了?】
【听见了..】盛明兰也不隐瞒,扶着老人家,【四姐姐总也不明白,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祖母与爹爹的话也不去听,只认自己对,须知一个人永不知足,生无尽贪婪反而叫能有的,都推得远了..】
这番通透之语,狠慰盛老太太的心,她教养下的孙女,果然都不差。
对着盛明兰,老人家目光尽是赞赏欣慰,想着一系列事,有点感慨,【不错,你看得很是透,四丫头却始终明白不过来这个理儿,只以自己为主,不肯听他人言。记得她儿时到我这儿来背一回诗词,我说让去吃些点心,偏挪着不肯动,非要背完再三劝了才走,还挂着一脸不高兴。】以此可见,即便没有林噙霜的事儿,她也不会挑墨兰来膝下,主意太大、脾气太娇,甚不合她心。【你四姐姐要搁我跟前养,恐怕我早两脚一蹬走了,哪还有今日?前厅你父亲可去了?】
盛明兰深知某些时候的顺从,对自己的好处,尤其是出生显贵家族的祖母,一份顺意,比什么都要好。
【许是去了吧?祖母不用急,母亲定然在陪客。】她对老太太说的两脚一蹬的话笑了笑,亲昵地挽就得更近。既听到郡主来了,免不得好奇一番,问起老太太。
盛老太太却又把问题丢了回来,【说说你的看法。】
老太太虽有些强势,但对身边人还是好的,特别是亲养亲为抚育多年的孙女,见她幼时拙笨,为教会这小丫头长点心眼、遇事独立自主,盛老太太凡决大小事,多先问明兰看法如何,不足之处当补,善察细致而赞;这回知她为报母仇而设计墨兰时,一心责怪外,更甚的是回护之意。这虽失了偏颇,但人心难免有个亲疏远近之分,同明兰比,其他孙女自当远了点..
盛明兰懂得祖母意思,路上已想了一晌,只等问话,【我瞧着,怕是四姐姐的如意算盘要落空,来人必不是梁家夫人,且不说郡主娘娘难请,单以梁家夫人性情,也不是愿意屈下之人..】只是说到这儿,她也是难猜来的夫人是谁..
难道还是哪个贵人家?
盛老太太沉吟一瞬,却往别处想了,【你大姐姐回府之快,实出乎意料,她带回的消息,又叫我们不疑地全信了,袁府或许是上下皆知,都城之中就未必了,毕竟大肆宣扬,对她家梁六的名声也是不好。】
【那郡主上门,是为什么呢?不是四姐姐,是什么事儿?】来得时机凑得如此巧,能绕得开四姐姐身?
盛明兰疑惑难解,对上老太太笑容深意,更有点不明白。
【不是还有你吗?】老太太说道,见明兰吃惊模样,端详起孙女的美貌,越发浓了笑意,【虽说因齐小公爷,她有几分不待见你,却不是真心不喜你,相反,若不是因为.... 你还是很能得她的心。如今你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与齐小公爷认了兄妹,兴许她有几分愧,替你引了好人家来说看也是不定的..】
盛明兰想起齐衡,心里并无多大感觉,只觉得那是他一头热,栽进来偏要讲一段年少恋情,明知好不了结果,何苦来哉..
掩下这些,对着盛老太太最后两句话,佯羞地笑了一笑。
见快到了正房大堂,祖孙俩并不再多言。扶着老太太进屋,王氏立刻站了起来,盛明兰明显感到左手侧椅子上站起了人,持着大家闺秀风范,不敢乱飘眼珠子,送祖母到上首,于一旁侍立。
平宁郡主一声笑,先引了人上前,原来是岳州赵团练的夫人----赵沈氏。老太太唔了一声,仔细端详着来人,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点什么。
【老夫人想是认不得她..】平宁郡主拉了人,给老太太道,【这是岐国公夫人的十三弟妹,也是信安郡王的孙媳,岳州赵团练的夫人----赵沈氏。】
老太太顺着信安郡王一想,才想起这是濮王一系。
宗室旁支..
老太太不是很喜欢,为了脸面,露脸地笑了一笑,【你不说,老身是不大认识.. 听说要见我,这也是见到了。】
虽说在平宁郡主二人的脸上看了一晌,显露了亲厚,但盛老太太心底终究不满。来京贴榜聘媳的事儿,曾经在都城之中传过一阵子,老太太也有过耳闻,知这家的四子乃久病缠身、短命之象人,平宁不知安得什么心,竟将这等人领到盛家;信安郡王孙媳的名头再好听....也已是远宗旁支,何况十三子系妾室出身。
说到底这些宗室,一小部分人显贵,剩下的那些,比上不尊贵、比下不富裕,空有名头能听些。
平宁郡主知道这是赶客的意思,微微一笑。这场面,倒是把王若弗弄得尴尬不已,不管怎么说,对方一个是郡主娘娘,一个是国公夫人的弟妹,来的目的再是不纯,也没有这么赶人的,老太太不用出去社交,她为了如兰的女婿人选,还是要出门会宴啊。
赵沈氏听出逐客之意,并未生气,反言语清和,其它只作不晓,【老夫人不知道我是对的,想您贵为侯府嫡女,养在静安皇后身侧,是当年京中响当当的人物时,那会儿我还未出生呢。】她缓慢一笑,又道,【多年来我又随夫长居岳州,不曾在京走动,老夫人认不得是情理。此次贸然前来,为的一件事。】
眼见赵沈氏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孙女身上,老太太赶在前头,忙唤声,【明兰,还不快见礼。】
盛明兰旋即动作出来,碎步上去,如莲花多姿般施就一礼,绰约有容;抬起头时,露出的两只眼睛笑吟吟,衬着她的小脸五官,清艳明丽,叫人吃惊她的好相貌。
平宁郡主见了,心中亦是暗暗赞赏。
【好个俊俏人儿。】赵夫人扶起盛明兰,连声儿叹,【这相貌、这气派,我算是亲眼见到了,想必当年享誉京中的老夫人也是这般风范啊,不枉我一趟来。好姑娘,你在家里排第几?】
盛明兰头一回遭人这么夸,忍不住害羞稍稍红了脸。但这位赵夫人许是来得不善,对着问话,也不好不回答,便低首含糊道,【我最小...】
盛老太太见状,及时插道,【夫人客气,她一个小姑娘,脸皮薄,当不得夸。】看到赵夫人望过来,稍微和气了些,【人老了,坐不住,恕老身不能相陪。】
赵夫人嗳了一声,丢开刚才夸上天的明兰,满目笑意地到了老人家跟前,深深一礼,【老太太,我这儿有桩事儿呢。】只对着王若弗与老太太道,【也不怕笑话,拖着郡主娘娘过来,是想她与您盛家有交情,我赵家,想与盛家结个亲事。】
王若弗目瞪起来,察觉自己神色有失,忙垂首压了压心惊。这会儿便听到老太太的嗓音,【我家适龄的,眼下不过一个庶子,夫人是哪位闺女相配?照着门第,恐非好婚。】
平宁郡主闻言,转眼望着不想退却的赵夫人,只好到椅子边,重新坐了下来。
赵夫人抿唇微微,想盛老夫人打太极有一套,笑意不减说,【老夫人会错了意,此番来,是我那四子,提亲盛家姑娘。老太太也别急,我自不是那强难之人,只待我见了,问一问有没有想嫁的就好,若是没有,我亦不会做过多纠缠。】
盛老夫人心里暗嗤,不想答话。谁家的姑娘,随便叫人看的?
平宁郡主一见,插在中间缓和道,【老夫人放心,我今日来,也是来做个证人,她说得出这番话,便得做到,不然我饶不的她。且六姑娘,还是我儿的妹妹,论亲我与盛家还亲些。您依了她吧,问好了也好将她快快送走。】
赵夫人回头一望,很是感激。她看了一眼明兰,落到盛老太太身上,怜声儿道,【望老夫人怜我做母亲的心,只要有一丝希望可救我儿性命,我也不想放弃,哪怕...哪怕..】
目光一与之触碰,老太太微微一动心神,那里头的绝望悲痛哪里是旁人能懂的?赵沈氏为儿而所苦的心,她是十分了解。今日她老了,孩子死的那一天她永远不是忘记... 自己也曾拼命求一线希望,直到万念俱灰..
想起往事老太太一滚喉咙,在孙女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允准了。【明兰,去请你两位姐姐。】
王若弗始料未及,她巡目一瞬祖孙俩,难安心神。见老太太允了,又叫明兰亲自去请人,便把目光使劲儿瞅向明兰,盼她从里头读出点意思,然而明兰震惊过后,旋即乖巧一笑,转身去了。王若弗不免咬牙切齿,以为盛明兰对她在寿安堂的责斥记上了仇。
她这边如坐针毡,有迫不及待飞到女儿身侧之势,好给如兰说道赵家如何如何,那赵家公子是个快归西的病鬼,详说这内里情况,万别看到宗家皇家便昏了脑袋,盛紘最是看中门楣声誉的人,这若应了,得叫多少人耻笑。墨兰那儿她是管不上,也不用去管,梁家压在那,污点不污点另说,绝是比赵家的一门好亲。
王若弗这边焦灼万分,却不知华兰海氏待在屏风后头,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二人听完是心中分明,姑嫂俩心照不宣地静静悄悄离去,在外头碰上盛明兰,说了两句,便分头一个往葳蕤轩去,一个往寿安堂。
墨兰依然跪在寿安堂,海氏到的时候,正看着她坐在地上,轻轻地哼着小调,不知是什么曲子,哼的漫不经心。
她听到有声音,回过头,轻佻地扬起眉,【嫂嫂来了?可是梁家夫人请我过去?】
海氏没有答话,只让婢女扶她去寿安堂稍间,略作梳洗。
衣裳、发钗、口脂,一一穿作涂抹起来,将人又扮成另一个模样,手中衣裳的柔软轻透,岂是丫鬟服饰可比的?墨兰摸摸布料,再看看地上换下的,怅然良久不散。
把海氏放到墨兰这儿,一是怕明兰不懂其中利害,二是要劝住如兰要懂事,比起亲姐姐,六妹妹的话好歹能叫她听进去。
【前堂来客,并不是梁家..】
墨兰神色一愣,旋身回头时,衣裙飞了起来,她问的急,好似真的急切,【那是谁?】
海氏看着她慌张,不知是可怜她多些还是鄙夷她多些,【四妹妹不曾知道的人,她来意非善。】
又将听来的话,及明兰要求嘱托的一并告诉了墨兰,说到这其中利害望她明白时,海氏已瞧见她脸色一片阴,不免又将她轻看几分,这般喜怒于色,好恶于表,便是有不屈的倔心,来日也难成大器。
送人到正堂后门,华兰等着门口,瞧着墨兰清清凫凫地过来,脸面越来越不好看,待人将将拂裙入槛仕,便挨着耳际低声警告,【你需明白,爹爹他是最重清誉的人。】
墨兰回过头来,和华兰一对视,更是见她眼里的警告深意,弯眉舒朗浅浅一笑,掠过二人的面孔,看在了屋檐下的日光处。
【前院大厅可挂着家和万兴的匾..】她说着不知何意的话,脸上比平时温柔,【任谁今日能走出来,也不会再想着回去..】
话音一落,撩了衣袖带起一阵香风,轻步缓声走过一边甬道,来到正厅后方,她站在屏风后面,只能听见她们各自说话。
【老夫人养的孙女,真真各有各的好。】一个清艳知理,一个模样虽差些,但端正憨直,都是不错的闺女。赵夫人一脸笑意,招手来一个嬷嬷,给两个姑娘一个送上一份见面礼。【勿要推脱,不过是寻常物什。】
说的倒是真的,一个普通镯子,如兰见还不如梁夫人给的那个,便照着明兰,依模依样行过谢礼。
【我家中有一个儿子..】
如兰早早得了姐妹们嘱托,此刻收过礼,一听开口话,便晓得重点来了,安安静静地保持微笑地站着。
【他虽身体不好,却也非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模样生得十分周正,日后成了亲,京中这套扬园就给你们住,我与他兄嫂不会做过多干涉。】
明兰暗觉好笑,说是不到无药可医的地步,却有了活不过二十的传言;模样生的好,旁人也未见过,母亲对自己孩儿,那当然说不出丑的,再讲园子,等丈夫一死成了寡妇,另行嫁娶带也带不走,还连累的名声不好。
拨弄算盘,怎么算都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然而这个节骨眼,五姐姐许是说不出什么周全的话,明兰瞄了一眼,那边还在琢磨言语,只好自己先开了口,【还请夫人多担待,我与五姐姐年岁尚小,眼下还是孩子脾气,成日里不过吃喝玩闹,于祖母、父母膝下...想多尽些孝。】
赵夫人见明兰格外伶俐,忍不住流露几分喜欢,【好孩子,你话说的在理,但若你嫁了,回家尽孝,我们也是不拦的,嫌家远,就把老夫人...】
尽管意不在她,但这姑娘的美貌气度,着实令人有好感。
又将盛明兰多看了两眼。
盛老太太目睹到了,冷下眼,拦话道,【夫人听出了,我两个孙女,并无意愿。我念你为儿心切,才允了她们出来,不要失信才好。】
赵夫人收回目光,面上一笑,直视老太太,【未全吧?适才老夫人着明兰姑娘去请两位姐姐,我只见了一位五姑娘如兰,想是还有一位藏着不愿我见呢。】
平宁郡主放下茶,目光不同地望起赵夫人。
【夫人不必问相问。】墨兰在屏风后,陡然出声,意有坚定【我心意已决。】
【是啊是啊.】王若弗陪衬地说,【她们几个姐妹,没一个有她主意大。】
赵夫人对王若弗的一顿反讽话,笑得十分含蓄,没有去做回应,她等到了人,便放缓了心态,只把眼神放在跟前两位姑娘身上,让其他人心意慌乱。
既没有谈好,平宁郡主也没有兴致再待在盛家,她搁下茶,拿绢子拭在唇角,优雅地朝老太太抿嘴一笑,刚当开口..
【我愿意嫁。】
屏风后头,一声铿锵,柔柔弱弱的嗓音,陡经一个拔高,有种单薄纤细的颤抖,仿佛一朵受不得大风的小花,却轻易摄住众人耳朵。
赵夫人实心实意地笑了。
明兰率先反应过来,惊讶地往屏风上一睇,却听得后头有拉扯声音,当下想,长嫂与姐姐不是那等短视之人,干不来背后使阴招的事。
一块在后面的华兰已是怒火中烧,横起眉头一把扯住墨兰手腕,想到她为虚荣攀附梁家做下的不耻事,母亲老太太为此操碎了心,自己在袁家还要受她拖累,此刻她还要作妖,抬手便甩给她一耳光.却不料,墨兰早有准备,巧劲溜挣,一个扭身,那一掌打在她的肩头。
屏风后昏昏,明间的光难以透过来。
她受了一掌,反而淡淡笑起来。柔弱的身姿,此刻舒展开来,渐渐挺直,像容色相鲜,开在幽山深处一朵纤丽的兰苕花。
清雅有香,独自生辉。
华兰愣怔怔地在原地,看她冷清清扫来一眼,颔首而柔声.
【多谢大姐姐教诲。】
赵夫人不错眼地看着人从屏风里一步一步出来,一件青蓝素面褙子,系一条渐深色百褶裙,腰间一丹朱绦子,发髻边上插了两朵小珠花,便没有多余坠饰,露出的面容清秀柔雅,细细的弯眉、红殷殷的唇,可见平日里养得精致。肤白如玉,嫩生似水,旦瞧生得好看的那双眼,眸中既怯且坚,犹如韧丝蒲草,小小地动着人心。
赵夫人想起儿子,一时明白过来。
【盛家四姑娘,拜见郡主娘娘、赵夫人。】
不顾众人神色各异,赵夫人是一团喜气地连声儿请她起来。这会儿不仅平宁郡主面上不好看,那一端的王若弗宛如掉进了黑灰堆里捡起的脸,最该动怒的老夫人,实实在在一脸平静,细看下,才瞧得见脸皮下起伏的冷气。
似乎不是个好开头..
赵夫人抿弯唇线,笑眯眯来到墨兰跟前,双手温柔地托在她手腕上,【快些免礼。】
又问她叫的什么名字,墨兰一答,赵夫人不觉亮了眼睛,欢喜外露,想老道士说的有缘人,可不正是眼前人,不由将墨兰细细又细细地看,神色愈加温柔。
【姑娘们以兰字为名,真真好,听郡主说,你们家大姑娘是华兰这个名儿?】
王若弗笑得勉强,眼神针刺一般盯着被赵夫人拉到堂中央的墨兰,【是啊,几个堂伯叔家有几个闺女,取了品兰淑兰月兰等名儿,便是盼她们这些女孩儿贤德美好。】
王若弗拖长了音,有意往墨兰身上瞥。如兰听了,偷偷掩嘴一笑,还朝明兰那儿咬耳朵,明兰不喜这些,可为着多年攻坚下来的姐妹情,微微迎和,趁着如兰又暗笑时,稍稍后仰看了眼祖母,四姐姐这回,可彻彻底底得罪祖母了。
墨兰笑笑,心下知意,这是拐着弯儿骂她。
【奇了奇了..】赵夫人拉着墨兰坐回位子上,依着平宁郡主说话,却把眼睛挪都不挪一下,只扑在眼前人身上,【你瞧瞧,七八朵兰,竟只有一朵真花。】
话说得慢,又说得柔,加上七八分喜气,一通下来,原本别人看不入眼的四姑娘,居然被她从淤泥地里,高高捧就起来,头一回甩下姐姐妹妹,脱胎出来受了高高一捧。墨兰愣愣地不知所措,吃惊地睁大眼睛,见赵夫人面上漫漫柔和,和煦望着自己,是实意真心,心里乍暖,微微低垂头去,不愿露出将红发热的脸儿。
在屋里的人是又惊又奇地看过去,纷纷诧异不已。明兰长大至今,还未听过自己没挨过的夸,从来姐妹在一块儿,要么三个各有各人的喜欢,要么自己独得称道。虽说她为人低调,不爱浮夸之言,但也不喜欢现下心里的滋味。
平宁郡主瞄着老太太脸色,暗悔今日不该贸然进来掺和,她是料定了盛家爱惜羽毛不肯嫁女才愿意应了赵夫人,不想四姑娘横插一杠,叫她得罪老太太,【咱们坐了好一会儿了,该回家了。】
盛长柏的仕途,怎能不叫人掂量一二。
赵夫人诶了一声,【怎么能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愿嫁的儿媳。】
她儿子求她一回办事,万没有办砸了的道理..
【不成不成。】王若弗这边也是连连摇头,只想着梁家的事需要墨兰嫁过去摆平,一时口快地道,【她身上有..】
【她有亲事在身上。】老太太恼恨地横了一眼王若弗,一面扬面叫明兰两个姑娘退到屏风后,一面对着赵夫人冷淡地道,【不合适,夫人另择人家吧,宗室人家,我盛家不敢高攀。】
亲睹了王若弗在婆母的威压下的悻悻难言,赵夫人觉得这老太太她处不来,性子霸道强势,如她意时还能说上话,一不合她意,站了地儿,估摸着她都嫌脏,这会儿,就差把滚字写在脸上。
她礼貌地笑一笑,平宁郡主使来的眼色瞧也不瞧,【定的哪个日子?老夫人莫要欺我,若定下亲事,您孙女又怎么应我?】
【我来的路上..】平宁郡主见赵夫人不听她的,便探视地放出半句路上的闲言,【莫不是..梁家?】
王若弗听人提及,一口恶气涌上来,不好当场恶狠狠瞪那小贱人一眼,便转手喝了一盏茶压压火气。
墨兰心头一紧,绷住身子。她害怕自己被放弃,不是别人想要、一定要的那一个;她想要逃离这个家,念头是多么荒唐..
老太太虽不愿揭露此等丑事,但若能叫赵夫人死了这条心也不算什么损失,毕竟她已经打算去梁家说亲,亲事一成,风言风语自然就没了。
就是这丫头嫌贫爱富太狠,听见皇家宗亲,便昏得没了脑子,越发叫人不耻。
【这等闲言碎语郡主怎么入了心?】赵夫人轻柔的帕子,在墨兰手背上一抚,话说得毫不在意,又挪了一眼嗔怪起郡主,【凭老夫人当年的闺名清誉,哪有厚此薄彼教养孙女的?伯爵府娘子我也听过,多是夸她端秀有礼不过的人,小的俩个我见了,好着呐,怎么中间这个会养得出了差?一件件子虚乌有的事儿,个个说了便成了真的。论我说,你该给老夫人与盛大娘子赔个不是。】
一席话愣是没给人插上一句岔,平宁郡主脸上给她数落地一阵红青相叠,恼也不是,气也不是,给人赔不是那是更不能有;依着教养,好歹是忍下了。
赵夫人见她们都没话,便放敞亮了说,【老夫人与大娘子既说不出个日子来,便是拿我远宗旁支的落魄来相欺..】
王若弗吓了一跳,【这、这、这怎么会?夫人别见气,实在是四丫头她..】
【怪郡主没能和您说仔细,今上皇后娘娘,我勉勉强强称得上一声姨母,虽比不得郡主亲近,但挨着远房连枝的情分,求一道赐婚的圣旨还是可以的。】
这赤裸裸地胁迫,让盛老太太撕下最后一丝温意,彻底冷下脸;然而赵沈氏见了,没有一点退缩,她本就不在京中打交道,没理由会惯着她们,顺着这位曾养在深宫的老太太。
她迎着目光,起身将墨兰拉得更近,宛如纳入羽翼下,凝眸而笑道,
【盛家四姑娘,我老赵家要了。】
原谅我更晚啦~
从现在开始,这故事有巨大的逻辑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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