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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帝崩 ...
一百三十二章、《帝崩》
同为十月深秋,河北虽然也是秋意凉的天气,却不似京城那般风刮得急。在这晚间凌晨之际,李春年行走在荒草野地间,衣裳挲过草根发出沙沙的声儿,他一喘一吸,肺管里多了冷意的刺激。没一会儿,李春年仰头走在天地间,一把沾血的长刀无声拖在地上,所到之处,野草折荆。
在旭日升起时,精疲力尽的他躺到一条河边。
他睁着眼睛看着毫无变化的天空。
仿佛昨夜的厮杀与飚洒的红血,是一场窒息的噩梦。
后怕的他伸出手,按在腰侧的伤口上,随后又把沾染了血的手摸向怀中,在摸到一件冰冷物件时,脸上带了一丝温暖的笑------还好,月芷的簪子仍在。
一行向南的秋雁从他的眼睛里飞过,不紧不慢地排列出一个人字。空旷的天宇,清远平静。他思绪飘得远了,不知道殿下到了哪里?是否还安全?
十月初四,下午申时末,红日西落,围场驻扎的大营内点亮起灯火,赵怀遐飞奔骑马出了山林,一瞬间控制住跨下的马驹,缰绳在手掌上勒出醒目的红痕。马儿呼哧嗤甩着头,他远远望着近在眼前的营地,那些灯火宛如天上的繁星。
一切近在咫尺,他却勒住缰绳停驻下来。
这是个多事之秋。
先是青州矿难、接着赵玉明难产身亡、跟后沈从兴自尽,而现下------。顾廷烨候守在主帐的灯火下,他的脸上膨胀出一些青苔式的胡茬,沉重的压力令他的双眸看起来苦闷不已。顾廷烨转过头看向被几个太医围着的皇帝,他怎么也没想到-----多事之秋最可怕的一件---是正值壮年的皇帝病危了。
原本是一辈子的仁君忠臣。
顾廷烨握紧拳,眼目通红。
赵英策是被一头母熊袭击而伤,但真正的缘故还是身为父亲的他为了救当时深陷险境的大皇子伯望。如若不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落入熊口之中,那对于一名父亲来说,该是多么残忍而可怕的事。秋季的母熊多因产子而暴躁虐杀,是以当时的情况惊险危急,根本没有一隙犹豫的时间,这才造成护子心切的赵英策重伤垂危。
归因到底,是他们太过松懈了么?若是紧盯住刚熟悉骑射的大皇子,没教他射中外出的熊子,或许一切都会安然无事。
顾廷烨此刻最关心皇帝的安危,虽然已八百里加急传令给昌王赵怀遐,但他想的仍然是赵英策-----人生多少有些幸运时刻,总会有那么一两次降临在危急关头的皇帝身上。他心里道:关心的是他,又何尝不是自己呢?
此番传昌王赵怀遐来,意味着什么...不论是帐内的人、或是帐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所心照不宣。
他们默然不言。
但每个人的脸色,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沉重与担心,整个帐内,宛如黑铁一样的气氛。
须臾,大营外响起一阵急快的马蹄声,声音由远而近,主帐里的人更加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个响动。
马驹经过两道岗哨,很快直奔主帐。
红日已经完全落下了,唯有天际一点点的艳彩留在远方的山头,凄清的山风呼啸过整片山林,带来更多的冷寂悲凉。
走到主帐前,赵怀遐挥手示意亲卫留守两侧。
他抬手,微顿,然后才翻帘进帐。
八百里加急,报的消息是残酷的现实,自父亲去世,他好像一直在重复做同一个噩梦,不断地去翻越死亡这座山脉。如今,他被挡在了这座山前,犹若困兽。
【殿下...】顾廷烨见是他,匆忙迎上。
几个官员亦随后上前。
赵怀遐巡看四周,宫女内侍四下执立,官员亦在,眼睛往右侧深看去,那儿烛火通明,是最亮的地方,把墙上的影子照得浅淡了。他的心口在一刹崩裂出缺口,什么都能灌进去,也什么都能倒出来-----那可是对他有求必应的长兄。
未曾理会顾廷烨的呼唤,赵怀遐伸手扯下肩上披风丢在地上。围在前头的官员们身形一动,足下自动让开一条道。
他走了过去,晃动了光影。
此时此刻,赵怀遐想不到他的人生中,有一条路....会比现在脚下的这条更加漫长..
他费力克制胸中涌上的情感,睁着眼睛直视那最为明亮之地。
顾廷烨落在后方,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披风,借着灯火仔细看了披风沾染的痕迹时,几乎是心中一沉。他抿嘴握紧了披风,这上头是风干了已成暗红的血迹。顾廷烨侧首,他正在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望向那位在接近帝王的连襟。
那无疑是陌生的人。
当赵怀遐越来越靠近榻边,主帐内的气氛越发寂静沉重。
太医们纷纷垂首分开。
他站上脚踏,只看向那一张苍白衰弱的脸,【大哥..?】声音极轻,好似怕惊坏了赵英策。
沉静之中,唯有一太医垂首而轻声回话。
【禀殿下,陛下伤及肺腑,受损严重,外部的血虽止住了,但内里的脏器疗愈不能,恐怕....】他抿住嘴,不敢说。
赵怀遐面无表情,眼睛在大哥胸口处匆匆一扫便又移开,面对太医的话,他缓缓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外侧站着的官员,【猎场负责照料猎物的人、当天当值的猎场值员细细审查没有?如今关押何处?来之前,本王交代过大哥身边要寸步不离,侍卫为什么没有跟随身侧?你们简直----】随着问题问到最后,赵怀遐的语气已然冰冷尖锐,甚有发怒的前兆。
他将势要起身,却逢一只泛冷的手,紧紧又颤颤地抓握住。那一握的力量令赵怀遐浑身一颤,他回首难忍眸色。榻上的赵英策轻轻地笑了一笑,苍白而坦然,【...四弟..】
一声呼唤,让赵怀遐心口闷然一痛。
从他口中寻常唤来,仿佛过往的岁月与情感一齐涌入脑海,温然而厚实的大哥、一直在背后默默给予信任的大哥,他爽朗的笑声、待人处事的宽厚仁义,他是健康而壮实的一个人....如今虚弱得倒下了...
他回避了眼神。
【四弟....】
【.....在、我在...】他屈膝蹲了下来,反手握住赵英策的手掌,双目迎上,【大哥..】
【抱歉了..】
听见大哥道歉的声音,赵怀遐立即低首,他艰难地扛住,浮起不自然的微笑,抬起的双眸眼圈已泛红,【.....别这么说...】
没有父亲,从前他还有兄长。
赵英策何尝不明白弟弟心中的想法,但有什么办法呢?他的身体大罗神仙也难救了,或许今夜过后,他会没了父亲、也没有了大哥。是时候需要他站起来,用这双手、这道肩独自去扛世间的风雨。幸好啊,他还有支撑他的人,这是赵英策最为庆幸的事,万幸自己未强硬逼他收妾纳妃,没有教这对夫妇离心。
他的四弟能站得住,在自己走后,一定能站得住。
赵英策摸到自己手上的戒指。
那是一个噩梦。
赵怀遐清清楚楚记得。
这个梦是从眼前蓝宝石戒指脱离父亲的手指而开始。他只能在一旁注视着,无力改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抬起一模一样的手,覆上去摸到那枚铜金色的蓝宝石戒指,三根指头被死亡设施的宽恩擒住戒托,一挪一摘,生命像岩石一样倒塌,引导那戒指摩挲过干干的皮肤,碰到最外边儿的指甲..
【...来...】他以目光示意弟弟伸出手,口中艰难地吐出话语。
赵怀遐只能伸出手,指尖碰到大哥的手指时僵了一瞬,他悲伤地凝住片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本能的反应让他想要拒绝这枚戒指。最终,那枚蓝宝石戒指还是被放在了赵怀遐的掌心。
郁蓝色的光芒翻腾滚涌上来,戒指始终恬静地躺在他的手上,寒浸浸得可怕。
赵英策握着弟弟的手,安心地一笑,【交给你了。】他深深地吸住一口气,脸色瞬间恢复了一点红润,疼痛在身体里蔓延,抽走所有的力气,赵英策拼着一丝力气,昭告,【嫡子懵懂年幼,不宜承继大统,朕走后,着昌亲王继位新君。】这是对臣子们说的话,他一字一句很清晰得表达出来。外边围了一圈的官员当即跪了下来,只有顾廷烨被这临终口谕震得心头发晕发懵,根本没有时间给他反应,一众人跪下领旨,顾廷烨亦合袖跪下。
【顾卿心怀赤忠、办事诚敬,加封太傅一衔。】
此言一出,不止大官小官懵了一瞬,连顾廷烨也内心一震,他伏在地上的头颅抬起,在目光触及那张榻沿上,眼圈微红地叩首,【叩谢陛下恩典。】
太傅一职本为东宫而立,是储君的老师。
赵英策只把眼睛深深地看向弟弟,赵怀遐没有任何异议,大哥重情,顾廷烨跟了他有十年时间,何况顾廷烨对大哥也是忠心耿耿,并无二意。他可以理解,明白这是大哥怕他因此一事而迁怒顾廷烨下的保命符。
能做的,唯有君子应诺,教他放心。
赵怀遐松开握住的手,低头看着手掌上戒指刻下的冷印子,他抱着最天真的期望,那便是兄长能够活过每一个明日,看见每一个朝阳初升的黎明,他乐意闲居府中,读书逍遥、赏花逍遥,偶尔进宫去一家人在石榴花的树下谈乐听水。
妄想啊-----他明白。
妄想啊----他深知。
妄想啊---他怀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这座王城里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引无数人趋之若鹜,引无数人粉身碎骨。
【天下的路太难走----】他的声音变得迷惘,忍不住要这么说。
【你可以。】
不允许他的依赖,这是有史以来赵英策第一次的拒绝,他要他的弟弟走上王权的路,走进红色烈艳的王城里去,不为别的,只为赵怀遐是信任的人、是他最爱的弟弟。
赵怀遐的心是一颗冰冷的铁石,那是属于王座上皇帝的无情之处,一直以来,赵英策都清楚这点。然而面对家人的请求,他像是打开那层心里冰雪封存的罩门---
【别害怕...】
在场的人不会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们以为这是皇帝在安慰自己的弟弟别害怕未来的道路、别去恐惧王权的责任。
唯有赵怀遐听得懂,他说得是----别害怕我的死亡。
他失去父亲、他也会失去兄长。
【还能再见面么?】
【会的,我可是大哥。】
【那.....记得路上小心。】
再一次,他们握住彼此的手,于是生与死在此相逢交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触碰,从此生死永隔。
赵英策注视着弟弟,身上的沉重令他不住想要睡过去,可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他说,【..告诉卿云,告诉她-----我回来了。】
主帐内刹那归于死寂,人人看见昌王殿下将头颅埋进黑暗里,听不见他的声音。
顾廷烨胸口胀得满满的,他撑着蓄起泪水的眼。
继位不到三年的皇帝赵英策最终死在了太安三年的十月初,那一年的冬天还未来,那一年没有一朵梅花来得及开,他就在弟弟的手中缓缓死去了。
主帐内立时便要哀声四起,赵怀遐却猛然清醒,当机立断喝令住所有人,跪拜的众人挂着半路的泪水愣在原地,只见赵怀遐站起身,将大哥的手好好地放回胸前摆好。
他握住那枚戒指,慢慢地戴回到自己手上。众人看着他转身,却看见他一双微红的眼睛如天上的寒星,不经意地飘落了雪丝下来,冰冷凌厉地搁在他们的脖子间。
【设屏风...】他冷漠斜过一眼,吩咐一旁的内侍挪过一张人高的山水屏挡在榻前,继而垂着眼眸在那里,等待着那张屏风隔开他与大哥。他走了出来,直接让太医跪去榻边保持同样的姿态,太医忙不迭地跪了过去,维持着诊脉商议的姿势。
所有主帐在内的人他没有允许一个人离开。
大家都不知道这位新君要干什么,如果他们知道,拼着脊梁骨被打断,也要阻止他的大逆不道。
【去请御前侍卫赵延淮。】赵怀遐如此冷静地吩咐自己带来的亲卫。
黑沉沉的夜,灯火点亮了帐子,可这样亮白的灯火宛如崩裂出的火星子,注定只能被深沉的黑夜笼罩住,无法挣脱。
赵怀遐默然静立在这片刻的孤独中。
顾廷烨移目看了他一眼,片刻,走上前想询问关于这秘不发丧为的什么。他心里还是保留了一份谨慎。赵怀遐匆匆自京城赶来,那披风上的血迹并不是假。
正当他走近时。
【将你的佩刀挂于本王腰间。】
顾廷烨闻声脚下一顿,他听得出来这是一道命令,而非一句寻常的陈述。面上犹疑之间露出几分不好看的神色,但由一道屏风隔住灯光显露不明。顾廷烨探手摸向腰间,解下自己的佩刀。
主帐内有一张大案,赵怀遐在这个位置和他的兄长被一张屏风隔着生死的距离,当他侧身望着主帐的入口帘帐时,才发现胸口适才悲痛的大石在一点点化成冰冷的雪水,全身流窜的寒冷宛如死的不是大哥,而是他自己。
赵延淮来得很快,因为他也在等消息。
帐外是昌王府的亲卫,他们按照早先的吩咐请赵延淮卸下手中的刀再进去,至于随他一同来的小兵则被挡在帐外。
赵延淮不禁有些意外,留意看了帐外的兵,他认得主帐外驻守官的脸,但这几个分明不一样。刚刚放闸的声音他有听到,想来这是四哥的人,为了不节外生枝,于是他遵从地解下了佩刀。
进帐的赵延淮眉目有些忧伤,待他看见主案前站着的赵怀遐,眸中不由泛起惊喜之色,【四哥..】他一声唤得亲切而自然。
赵怀遐唇边撇出微微笑意,身子转了过来,他双手负在背后。
【四哥....对不起...】赵延淮满是愧疚,这时,他低目看在赵怀遐腰间的佩刀上,心上来了几分警惕,【陛下他受了重伤...是弟弟没用,护主不利,现下陛下还好么?】
他问的情真意切,但因为屏风挡着,怎样也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赵怀遐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忍着心头冰水如刀的痛,保持着唇上的微笑与语气的温和,【一家人,怎么能怪你呢?】他眸色温凝而柔和,细细地看住赵延淮,【真的是长大了呢..】
就像今年春宴,赵延淮见他时说的话。
长得如此野心勃勃、长得这般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赵延淮有一瞬间被四哥的黑眸摄住,好像迫于一阵无形而来的压力,脑子被那双眼睛凝望着而滞带了一会儿。
生存的本能令他察觉出危险。
但只有刹那,他看着四哥的表情又隐带了淡淡的忧心与郁闷,仿佛刚刚的寒意近身不过是场错觉。
赵怀遐抬脚只走了半步,他忧色甚重的眉宇看起来宛如湖中的一弦弯月,清清淡淡、疏疏冷冷,【大哥他......他已传位于我。】此话一出,赵延淮几乎吃惊,而这时,赵怀遐自背后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手上是一枚蓝宝石的戒指,赵延淮的眼睛放到了这戒指上,过了一会儿,他又望回四哥的脸上,只听他道,【跪下吧,该是你叩拜面觐新君。】
他眼睫微敛,目光垂冷-----居高临下、帝王般的俯视。
赵延淮的胸口被压住一块大石,腿膝一时要软下去。
这声声如纺锤,字字敲击人心。令人忽然有一丝清醒的可怕,他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眸,秋夜里的晚风吹入帐内,清寒遍身。
或许是被俯视的关系,赵延淮竟弱势地避开视线,他垂首,望见的是脚下一团可怕的漆黑,光在锦靴的外侧小心地形成一片墙。
他手心逼出冷汗,被困住了....
可眼下形势容不得他再有半分的思考,停顿下来的沉寂形成逼迫紧绷的威压,赵延淮不得不低下头颅,他撩起衣裳下摆,以擂鼓般的心跳选择屈下膝盖。一双眼睛在生死关头上紧紧钉在赵怀遐腰间的佩刀上。而在他跪下的同时,心里亦在揣度---他想四哥不至于杀了他,活人总比死人好用。
他的父亲母亲是那么地爱惜他。
整个主帐的官员此时仍不知有何事要发生,他们各自心里嘀嘀咕咕,有的虽躬身垂首,但已经闭眼静默起来
顾廷烨站在屏风外侧,眉目紧锁,一副深沉的样子。自赵延淮跪下去,赵怀遐的面容便清清楚楚的落映在视线中。时间上的一分一秒在过去,忽然见,他只觉一片寒月的光闪在眼前,顾廷烨悚目一惊,那光只像一片荡漾的月辉飞射进赵延淮的脖颈里。
生机了断。
他睁大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飞出的红色血点,艳冶无比。
顾廷烨再看向那张俊逸的脸目时,却发现赵怀遐好像有点变了,手起刀落的凌厉杀意,那张俊逸春风的脸庞,风刮去了缥缈无常的飞雪,露出常年白刃孤高的峰线,堪比一柄刀的刃。
顾廷烨下意识想握住自己腰间的刀柄,寻求一丝落地的安全,可他伸出手,却在腰间扑了个空。那茫茫无依的戚怕瞬间箍住了他的动作。
最难以置信的是赵延淮,他轻仰起头颅,面部发生痉挛,生生睁着一双恐惧无声的眼,鲜血汨汨地从捂住的指缝里迸流出来,他浑身轻微抽搐,想要呼喊,一张嘴便挂出红艳的血,妖娆诡异。他张不开声儿,喉管抽动时便不停地咕噜咕噜发出一阵咽呜。
一切都错了,他根本来不及应对,即使手袖里藏着一把小刀,他也比不上四哥的狠辣果断。赵延淮眼睛又再次忘在他垂挂于腰间、而完整无动的佩刀。
他的喉管里再度发出嘎嘎的声儿。
而当绝望的惧怕笼罩来,他却看见四哥轻轻一笑,那双眼睛里漫着笑,货真价实的笑意、货真价实的杀意,一切都货真价实。
【没见过四哥杀人是不是,以为阎王收不了你?】赵怀遐嗤地一声,笑意讽刺而冷,他挑眉,望向赵延淮的目光狠戾而轻蔑。【你看好了---】
赵怀遐后撤一步,待站稳身形再探出右手,这次是五指合拢握在那柄赵延淮从进来一直留意的刀上。
金属发出铮地一声。
现在才自腰间抽出那把佩刀,金黄的光芒宛如溶溶的岩浆烧着银刀的锋刃。赵延淮的双眸已经模糊了,大量流失的血使他的脑袋开始昏沉,那把佩刀从正面刺下来,他好像看到的是漫天的光阴火星,像擦过傍晚天际的流星,带着美丽的线火滴落下来,浇在他的眼角与身体的每一处,贯穿了肺腑。
他睁着眼睛倒了下去,胸口正中处插着一把宛如柱子般的长刀。
赵怀遐低眸,对这具称上不活着的躯体,只微微皱了一下眉,那并不是什么沉思或者为难的表情,而是一种淡漠的嫌弃、以十分明显的旁观神态表露出来的鄙弃。他抬起靴子脚下踩进那一滩滑粘的血液中,接着踩上赵延淮的胸口,他压下身体的重量俯下身,伸手去握住插进赵延淮颈子里的那把匕首,在指尖上微微用力,可以感受刀尖卡到骨骼里的触感。
就是这种感觉,刀插进骨肉中,他人任由宰割的支配感。
令人拥有无上的欢喜。
【睁着你这双眼睛..】赵怀遐知道他还尚有一息,在他看得见的上方轻声低语,【我一定让你再看看你的父母。】
说罢,眸色一冷,手上直接用力抽出他颈部的匕首,红色的血喷涌而出,一条艳丽腥气的水线在空中被抛射出半月的弧度。
顾廷烨几乎避过了眼,他侧身想要躲开,衣服却身不由己,零星的几点宛如飞镖凝在了他的下摆上。
那一瞬间,顾廷烨感觉死的好像是自己一般。
【来人!】
赵怀遐一声令下。
帐帘被迅速掀开,进来两个亲兵,【在!】
【割下此子头颅----八百里加急!】
他退后两步,迅速转身,侧脸迎着屏风透过的光影,朦朦胧胧地覆盖起一层奇妙的温柔。他握着那把匕首,上面的血很快开始聚落成丝,慢慢地,刀面可以照映出他黑色的双眼。
【就让我五叔,再见他儿子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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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在好好敲台词。
但总体来说,已经全面写糊了,正伴着浆糊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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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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