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续》林阿喵

4、【三】桃夭·玄净

　　玄清做完了自己的杂务，听闻方丈正有事吩咐自己，他连忙过去。待他一到，便听见方丈正对着玄净吩咐，他悄悄地退到一边。

　　“玄净，明日你替我下山一趟。”

　　“是，方丈。”玄净顿了顿，“弟子下山后需要做什么？”

　　“不必做什么，进了城，自有人会来找你们。】说着，方丈捻着佛珠，看向退在一旁的玄清【玄清，你也去吧。”

　　“是，方丈。”

　　“去吧。”

　　禅明方丈看着两人应声退下，也是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便下山去了。因着已经初春了，那雪早已消退，一路上倒也不难行进，两人不过半日便是下山进了城。一切也确实如方丈所说，他们前脚刚进城，后脚便有人找来了。

　　来找他们的人是一个小厮，据说他是南城周府的人，此次来是他家老爷吩咐过来迎接两位的。他一边说，一边带着两人去周府。

　　“......可是周家......发生了什么？”玄净轻声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两位师傅去了便知道了。”

　　玄净不再说话，带着玄清一路跟着小厮来到了周府。

　　“我们到了。”小厮三两步上了台阶，与守门的人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两人进府见那周老爷去了。

　　走了一段路程，他们终于来到了周老爷的房门外。那小厮便让两人在周老爷的房间门口候着，自己敲门进去通报周老爷了。

　　玄清悄悄地打量了一下玄净，他感觉师兄来到周府后总有些不太对劲。

　　像是察觉到了玄清打量的目光，玄净看向玄清问道：“怎么了？”

　　还不待玄清说些什么，便听到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敢问两位是？”

　　他们看向那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着锦服的男子，他走进他们，“两位师......是你......你来做什么！”那男子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极度不善。

　　玄清愣了愣，他不知道这位施主是怎么了，但是......他看了看那施主，他的目光看的似乎是自己身后，而自己身后只有玄净师兄......

　　他还没细想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玄净的声音，“方丈吩咐小僧与玄清师弟下山。”

　　“呵，你倒是对你那个方丈师傅言听计从。”那男子有些嘲讽道：“也对，都说师如父，如此听话也应该。只是，我还真不知道你竟是如此孝顺听话。”

　　“施......”玄清正要说什么，玄净拉住了玄清，“施主，还请告知我等周府发生了何事？”
　　“施主？”听到这两个字，男子冷笑得厉害，“滚出去，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是，少爷。”好几个家丁一拥而上，想要把两人抓住扔出去。

　　“快住手！”那小厮刚从周老爷房中出来便见到那群人要对两位僧人动手，他赶忙上前阻止道，“你们快住手！”

　　“福满你在做什么！给我退下！你是想让我把你一起扔出去吗？”男子呵斥着小厮，不满于他那阻止的行为。

　　“少、少爷，老爷让我把两位师傅带进去。”被唤作福满的小厮被吓得连忙跪向男子。

　　男子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玄净，然后迈步进入周老爷房中。周围的家丁也因着福满的话不敢轻举妄动，虽说少爷让他们把人赶出去，可他们是老爷请的人......

　　不多时，另一个小厮从房中出来，恭敬地请着两人进去，其他家丁见此也就各自散去，只留着福满和另一个小厮带着两人进入房中。

　　两人进了屋子又走了一小段，才隐隐看见在床上躺着的周老爷和站在床旁的男子。他们走近了一些，才看清那躺在床上的虚弱老者。

　　“你们来了......”周老爷有气无力的讲着。

　　“周老施主，晚辈玄净，这是小僧的师弟玄清。此次奉方丈之命前来，不知周老施主有何吩咐？”玄净双手合十说道，玄清微微偏头看向玄净，他觉得玄净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小声问道：“师兄，怎么了？”

　　玄净并没有回复玄清，他看着周老爷，重复着问道：“周老施主有何吩咐？”

　　站在周老爷身旁的男子似是被玄净的那声周老爷触怒，他一把抓住玄净的前襟，“周老施主？周老施主！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父亲都这样了你还不愿意叫他一声父亲嘛？”

　　“施、施主，快住手。”玄清虽是有些惊讶于玄净的身份，但他还是连忙想要拉开两人，避免玄净被打。

　　“勉儿，咳咳......住、住手咳咳......”

　　被抓着的玄净沉默着，甚至是不看那男子，男子见状，更是愤怒，“滚开！”他推开玄清，然后狠狠地朝着玄净脸上打了一拳，就在他要接连着打他的时候，周老爷却突然从床上摔了下来。

　　咚——

　　“父亲！父亲你没事吧！”男子推开玄净，赶忙过去扶起周老爷，“父亲，哪里摔伤了没？”

　　“咳、咳，为父没事......你不要动手，他是你兄长......”

　　“兄长？我没有这样的兄长！”男子瞪向玄净，“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玄净被玄清扶着从地上站起，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站在一旁。玄清有些无措，他在庙中向来都只是念文诵经，打打杂物，他从来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勉儿，你先出去，为父有话同你兄长说。”

　　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周老爷，“父亲？”

　　“去吧。”

　　“......我知道了。”男子将周老爷扶上床，在路过玄净身旁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这位小师傅，可否在外头稍等片刻？”

　　玄清看了一眼玄净，在见着他点头后才回答道：“好。”

　　看着玄清离开，周老爷才开口说道：“榛儿，你能过来一些吗？”

　　“周老施主。”

　　看着丝毫不肯靠近的玄净，周老爷终究是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原谅为父吗？”

　　“周老施主言重了，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小僧既已出了家，那一切红尘便已经了断了。”

　　“榛儿，那女子......”

　　“周老施主若无其它事，小僧便先行离开了。”

　　“榛儿！”看着玄净要走，周老爷着急要拦住，结果又从床上摔下，玄净一慌，赶忙过去扶住。

　　“榛儿，你既不爱听，那为父便不说了。但你可否留下段时日？”

　　看着周老爷那小心翼翼的神色，玄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城南周家府的周老爷何曾这般小心翼翼看人脸色过？“......嗯。”

　　是夜，玄净和玄清便在周府住下，他们也大致知晓了方丈让他们下山的目的，只是玄清不知道为何方丈让玄净带上了自己。玄清坐在庭院中细想着早上发生的种种，但他想不出个什么，正打算进屋休息，眼角瞥到了一块粉色衣角，仔细看去，竟是那位女施主，只是她怎么来了？

　　“施主？”

　　女子回头看向玄清，轻挑着眉头问道，“是你？你怎么在这？”

　　“小僧是随着师兄来的。”

　　“师兄？”女子稍稍思索了一番，问道：“玄净？”

　　“是，施主你认识我师兄？”

　　“认识。”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勾着笑意走向玄清，“有没有兴趣听听？”在玄清面前一米处停下，视线瞥了一眼玄清身后的屋子，“关于你师兄的事情。”

　　“嗯？”

　　女子并不理会玄清，兀自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说了起来，“今天你们见到的是周府的二少爷周勉，而你的师兄玄净，是周府的大少爷周榛。”

　　“......那周施主为何如此讨厌玄净师兄？”

　　“因为他出家了。”

　　“因为出家？但只是出家的话......”

　　“我该走了。”

　　“嗯？施、施主。”玄清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那女子便一下子不见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翌日，玄清是被院子处的吵闹声惊醒的，细听那声音似乎是玄净与那周少爷的，他连忙出了房间。

　　只见四周并无其他人，那周少爷一拳将玄净打到，然后卯足了劲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玄净身上，而玄净没有丝毫反抗，任由着他打。

　　“快住手！施主快住手！”玄清冲了过去拦住周勉。

　　周勉挥开玄清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玄净说道：“你这个只会逃避的浑蛋，少来管我的事情，这是你欠我们的。真不知道父亲在期盼你什么，也不知道芝......”他突然顿住了话语，不愿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玄清扶起玄净，小声问着师兄有无大碍与事因，他觉得周家少爷有些过分了，但玄净只是摇着头表明自己没事却不愿多说为何周勉要打他。

　　周老爷拍了家丁过来找玄净，玄净随着下人前去，周少爷除了一开始在他脸颊，其余的皆落在他身上，因此看着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不过，玄清还是有些担忧玄净的伤，他可是感受到了周少爷每一拳的狠劲。

　　因着那周老爷没有让家丁叫上玄清，他也只能待在院中念颂着经文。

　　“小和尚。”

　　玄清一惊，转身看去，是昨日的那位女施主，“施主。”

　　“你怎么还在这？不随着你师兄去吗？”

　　“周老施主只派人找寻师兄去，并未有小僧，因而小僧在此念诵经文。”

　　“啊，也对，你去了也没什么用途，他们父子俩总得叙叙旧。不过这么久，你一直诵经也是无聊，不如......”她走到玄清对面坐下，托着腮看向玄清说道：“我给你继续讲讲昨天没讲完的？”

　　玄清本想说诵经并不无聊，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但他听到女子的后半句话便止住了话头，虽说随便打听别人的家事总归是不好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出家人，更不应该去想这些，但是他想到了玄净与那周家少爷的矛盾，总归是点了头，只是他总觉得这位女施主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好。”

　　“昨天说到哪了呢？唔......啊，我想起来了。本来按理说，不过是出家了，周家顶多会觉得周榛，哦，就是玄净，觉得他不孝，那周勉也不该如此厌恶周榛的。不过呢，周榛之所以出家，周勉之所以厌恶周榛，都是因为一位女子。”

　　“一位女子？”玄清不解，他不明白这和一位女子有何关系。

　　“对啊，就是因为一位女子。他们兄弟俩都喜欢上这位女子，而那女子喜欢的是哥哥周榛。不过嘛......”女子顿了顿，捻起掉落石桌上的花瓣，“可惜的是那女子死了。”

　　“嗯？”

　　女子冷笑了起来，“呵呵，对啊，死了啊，突然就死了呢。”她突然看向玄清，“你猜......她是怎么死的？”

　　“这......小僧猜不到......”

　　“呵呵，说来也好笑，她是被她最喜欢的周榛......杀死的......”

　　“这？！”玄清讶异极了，玄净向来温和，说的夸张点，就是连过路的蚂蚁都不愿踩死，他又怎么会杀人呢？

　　看到玄清吃惊的模样，女子笑了起来，“很不可思议吧？那样温和的人竟然也会杀人......那女子应该是绝望极了，毕竟是被自己喜欢的人一刀一刀地捅向心脏直至死去......真是痛极了啊......”

　　“别、别说了。施主别说了......”玄清只感到一阵心惊，被心爱之人杀死，确实是让人绝望至极......玄净师兄他......

　　“怎么，怕了？不是你要听吗？”不等玄清回答她便继续说道：“周勉知道了是周榛杀害了那女子，他恨极了周榛，恨不得杀了他给那女子报仇。可是因着周老爷，他也只能忍着，而衙门那边也不会多管，毕竟只是一个奴籍的贱奴罢了，再后来周榛出家了......”

　　“芝......”玄清正要说什么，远处便传来周勉的声音，像是看到了玄清，他顿住了话而后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女子回过身笑道：“无聊出来走走。”

　　周勉走到女子身旁，看了玄清一眼，对女子说道：“走罢。”

　　“嗯。”女子回答道，她看向玄清，“那我们走了，再会，小和尚。”

　　看着女子与周勉离去，玄清只觉得周勉刚刚那一眼让他有些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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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更文很慢，这章重新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