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夫冰无寒

14、蜜蜂

　　辣椒和柿子都已经长得很高了，吴思远每天都去看几眼，每天都有新变化。但最近吴思远很少有心情去看它们了，因为屋子外面的蜜蜂嗡嗡嗡嗡地让她心烦。之前这个时候她都在上学，没想到这个时候院子里会有这么多的蜜蜂。从正房到厢房，从驴圈到猪圈，还有园子里都是蜜蜂，虽然不伤人，但是蜜蜂那么多、声音那么大，对于任何有些密集强迫症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忍无可忍的事情。
　　这些蜜蜂都是从邻居家废弃的马厩里飞出来的，据王彩凤说这些蜜蜂是一年比一年多。吴思远往邻居家一看，确实邻居家的院子里也布满了蜜蜂。邻居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对老夫妇，七十多岁，都姓李。他们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离他们家不远，隔了两户人家，李老头家的蜜蜂也已经侵占了他大儿子家。李老头小儿子欠钱太多，成了老赖，跑了，不敢回家，过年也不敢回家，妻子也跟他离了婚。李老头大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小儿子只有一个儿子。李老头的孙子比吴思远小两岁，孙女比吴思远大两岁。李老头的孙子也只有在放假的时候回来看看他，待一会儿就走，前几年还留下吃顿饭，最近几年也不留下吃饭了。据说有一年吃饭的时候，李老头的大儿子斥责了他孙子，埋怨他大侄子在他父母离婚的时候也不劝着点，最后越说越激动，竟然把筷子扔了，一气之下走了。李老头的孙子泪如雨下也没争辩几分，后来他就没有留下吃过饭了。
　　这些蜜蜂和太阳的工作时间相同，太阳一出它们就出来了，太阳下山，它们也就下班了。吴志化已经开始干活了，钢筋工，每天天不亮就走了，黑天才回来，他对这些蜜蜂的忍耐限度更大些。他更受不了的是吴思远每天在他回来吃饭的时候在耳边聒噪，让他想想办法，清理清理这些蜜蜂。这些蜜蜂又不是在他家，他怎么好清理？而且每天干活这么累，起早贪黑，哪有时间跟邻居沟通，清理这些蜜蜂？他非常不耐烦地答应吴思远等他哪天不干活了，就去。可是一干起活来，哪能自己说不干就不干，吴思远是一天也不能忍受这些蜜蜂。吴思远就让王彩凤想想办法。王彩凤在跟邻居老太太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地说过这件事。邻居老太太带着王彩凤看他们家的马厩，四面墙壁上满满的都是蜜蜂眼，看着更是恶心，让人受不了。邻居老太太也想清理清理，但是力不从心是真的。吴思远在旁边提醒可以找消防和村长帮帮忙，邻居老太太顿时就变了脸色，“村长才不管呢，消防来也没有办法。这小丫头真是娇气！”。吴思远白白地受了一肚子气。王彩凤与其说受不了这些蜜蜂，不如说受不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吴志化他们家在这个村子上没什么亲戚，亲戚都在□□的时候搬走了。所以王彩凤也不敢和周围的人起争执。不起争执，还有在背后受人指指点点，更不要说跟人吵架了。吴思远让王彩凤再去跟邻居沟通沟通，王彩凤就从很久远的事情埋怨起来。
　　“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人。你比他过得好点，就开始嫉妒，就开始明里暗里的使绊子，让你过不好。每天就盼着你出事。他们家的人就没有那么懒的，两家中间的墙就没有动过一铁锨，放过一块石头，都是你爸整的……”王彩凤一肚子抱怨，有机会就需要发泄出来。吴思远就想把这些蜜蜂清理掉，每天清清静静的，不想知道王彩凤吴志化以前过得多么难多么苦。当然吴志化也对这个村子里的人没有好感。
　　“妈，你别说了，我都烦了，你就能不能去跟他们沟通一下，叫消防来整整。”虽然蜜蜂不伤人，但是吴思远也不愿意让她爸去冒险。
　　“我跟他说了，他听吗？人家还想当宠物养着呢！”王彩凤渐渐暴躁起来。
　　“你都没跟他说，你去说说不行吗？”吴思远祈求着。在村子里像吴思远这样的，年轻又不常年生活在这，自然说话都是不没有任何重量的，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听？吴思远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吴志化和王彩凤身上。
　　“你看着我没去说啊？一跟你说点事儿你就这个态度，念书就学了这些啊？我天天供你吃供你喝，连说个话都不愿意听，大人受的苦你知道吗？工作也不去工作，现在找个工作多难！……”王彩凤用手指点着吴思远。
　　吴思远对王彩凤这个动作十分厌烦，“你就事论事不行吗？说蜜蜂就是蜜蜂，你扯那么远干什么？”吴思远回嘴道，边说边向西屋走去，不想再跟王彩凤纠缠。
　　“那我还要怎么说，我还要怎么说，我难道给他们跪下来磕一个吗？我还要怎么对你们，我怎么着都不对，我，我就差给你们磕一个求求你们了。”王彩凤说着，竟然真的下跪朝着吴思远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吴思远既震惊又无奈，跟王彩凤说不出任何道理。
　　“你就盼着我死吧！”吴思远大吼着。说着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王彩凤骂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骂着骂着声音就小了。
　　等着吴志化回来，叫吴思远吃饭，吴思远理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王彩凤就把吵架的事情说了，但是也没有提下跪的事情。吴志化说他明天正好不去干活，去跟邻居说一说，帮他们弄弄。吴志化之前不让吴思远跟邻居说这是，一遍不行就不要再说了。总是逼着这两个老头老太太去清理，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百口莫辩。
　　第二天晚上吴志化确实采取了一些措施，将马厩用大塑料布堵上，买了点杀虫的药点上，想要熏死这些蜜蜂。但是不管用，死了很小一部分，但是吴志化也采取了措施，吴思远也不敢催他了。就这样忍了一个多月，花落了，这些蜜蜂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等了很久，吴志化、王彩凤和吴思远在外面看星星的时候，王彩凤兴致高涨，吴思远才跟吴志化打趣王彩凤说了下跪的事情。吴志化佯装骂了王彩凤几句，王彩凤自己也说一上来脾气，自己也控制不住，吴思远又是准研究生，别跟她计较。这件事才算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