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承为何那样》九分星

7、第 7 章

　　时间已经接近半夜，住院部的走廊里昏暗又寂静，墙边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发着幽幽的绿光，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显眼。不远处亮着灯的护士站把一整条昏暗的走廊分成了两节。
　　郎苏安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窗外是浓墨一样的黑夜，他还在思考要怎么把他和宋晏承的谈话内容告诉郎明磊。
　　明天郎明磊要进行最后一次化疗。
　　医生说要让病人尽量保持心情愉悦，心理状态很有可能影响治疗效果。
　　郎苏安抱着手臂靠在窗边，想起下午的情形，得知有人肯兼并L&Q的时候，父亲无疑是高兴的，那是他能留给这个家最后的庇护。
　　但是如果让他知道，这份庇护牺牲的是他唯一儿子的婚姻幸福，又要如何取舍？

　　郎苏安告别宋晏承回到医院后就戳在这里，想着如何能编造一个和情又合理的谎言，让郎明磊相信自己跟宋晏承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这念头在郎苏安心头滑过，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突然一间病房的门被打开，家属慌张地奔向护士站，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郎苏安心慌了一瞬，发现是隔壁病房后，一颗心又逐渐安定了下来。
　　他已经没有能力和精力去为别人的生死而悲伤难过。

　　没多久走廊里变得更加混乱，值班医生匆匆赶来，护士推着仪器紧跟在后。
　　郎苏安听到病房里传来抢救的声音，他恍惚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
　　没多久，病房里传来一声悲怆的哭喊，这声哭喊将郎苏安拉回现实，他似乎听见心跳检测仪变成直线时的一声鸣音。

　　他忽然明白，父亲大概根本撑不到自己跟宋晏承结婚的那天——除非宋晏承明天就跟他结婚。
　　既然如此，说与不说，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郎苏安忽然释怀，疲惫瞬间席卷而来，他不再立在那观望旁人的生死，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回了病房。

　　病房里只有仪器亮着星星点点的光，郎苏安在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病床上的郎明磊睡得不大安稳，大概是身体太过难受的缘故。
　　郎苏安窝在沙发上，很困也很疲惫，但是依旧睡不着。
　　自从唐佳乐告诉他郎明磊的生命剩下不过短短三个月之后，郎苏安几乎没有一天睡得安稳。
　　这种可知的尽头从某种角度来讲比未知要更可怕，就像你明知道悬崖就在前方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冲过去。

　　第二天，郎明磊化疗之后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覃瑛在一边陪着，郎苏安去见了主治医生。
　　郎明磊的主治医生也算是国内顶尖的专家，他委婉地跟郎苏安表示，根据前两次的治疗效果和目前朗明磊的状态来看，不建议再进行化疗和其他治疗，后续治疗应该以延长生命和提高生存质量为主。
　　这和之前唐佳乐给的建议一样，郎苏安答应了，他不忍心看着郎明磊继续受折磨，与其这样倒不如让父亲安稳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郎苏安昏着头离开医生办公室，心里堵得慌，再加上几乎一夜没睡脚步有些虚浮，腿一软差点倒下。
　　好在有人及时抓住他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
　　郎苏安回过头一看，竟然是宋晏承。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宋晏承扶着他到一边坐下。
　　郎苏安摇摇头：“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宋晏承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和通红的眼睛，皱眉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郎苏安揉揉脸，“没睡好吧，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晏承看了一眼表，说：“快到午饭时间了，边吃边说吧。”
　　郎苏安捏捏山根，“那你等我一下，我跟我妈说一声。”
　　宋晏承答应了，他在原地等着，看着郎苏安走进病房，一两分钟后又从病房里出来。
　　他走过去，迎上郎苏安，两人一道下了楼。

　　医院附近没什么精致的馆子，两人找了家快餐店坐下。
　　点好菜后，宋晏承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上端了杯饮料。
　　“看你精神不太好，先喝点高糖的吧，恢复一下体力。”
　　郎苏安道了谢，接过饮料，喝了一口发现是热可可，他舔舔嘴唇微微笑道：“你还记得啊。”
　　宋晏承“嗯”了一声，其实他也不敢肯定，只是依稀记得上学的时候不知道听谁说过，说朗苏安像个小女孩似的就爱吃甜的。

　　“关于兼并，承逸这边我已经派人着手准备了，你们公司那个姓潘的之前应该已经说过我在做调研的事，等我爸那边松口后我会带人去见郎叔叔，如果L&Q没有异议，我们就算达成了初步并购意向。”宋晏承把兼并的相关事项简单地跟郎苏安说了说，“之后就是清产核算，对L&Q进行市场估值，等确定产权低价之后就可以签协议了，还有职工安置这种比较琐碎的事我也都会派人处理。”

　　喝掉半杯热可可，郎苏安的脸色好了些，他用不太清明的脑袋想了想，问：“我爸爸对兼并应该是没有意见的，潘叔也是，只是，你爸爸那边你怎么劝他呢？”
　　宋晏承唇角微扬：“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后天是我爸爸生日，我想带你回家，让他知道我的结婚对象就是L&Q董事长的儿子。”

　　郎苏安先是震惊，接着又被一种无力的宿命感束缚，既然已经答应了结婚，见家长是迟早的事。
　　只是，他现在对宋晏承都不算太了解，更遑论宋晏承的父母。再加上两个人的感情基础约等于没有，万一宋河威逼加利诱不许宋晏承兼并公司不许他们结婚怎么办？再或者，他们不喜欢自己又要怎么办？

　　大概是看出郎苏安的担忧，宋晏承伸过一只手搭住他的手腕。
　　郎苏安抬头，有些愣。
　　“就当是逢场作戏，给自己一点信念感，没那么难。”宋晏承目光平静，话也说得直白。
　　郎苏安前一刻因为宋晏承动作而雀跃的心忽然就沉了下来。
　　是的，他们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只是这场戏可能会久一点。

　　“而且，我已经给我妈打过预防针了，她那么盼着我能有个伴，你去了他们只会高兴，不会为难你的。”
　　宋晏承的拇指按在郎苏安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冰凉的手背一点点的热起来。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说，全部交给我就好。”
　　郎苏安的心慌和焦躁在宋晏承的安抚下减缓了许多，他轻轻说了声：“好”。

　　郎苏安是个很容易焦虑的人。
　　特别是第一次。
　　比如第一次去上芭蕾课，第一次转学，第一次出国，第一次上台比赛等等等等，只要是他没做过的事情，在开始第一次之前总会格外的焦虑。
　　今天也一样。
　　虽然宋晏承说了会在午饭前来接他，时间并不紧张，但他还是凌晨五点钟就睁开了眼睛，为了让自己在宋家父母面前能有个好点的精神状态，郎苏安睡前甚至吃了半片安定，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

　　郎苏安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苍白憔悴没什么精神。
　　没办法，他只好打开许久不用的化妆包，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好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些。
　　之前参加比赛时，后台的化妆师人手不够，他们常常自己给自己化。比起厚重的舞台妆，这种日常的淡装要容易许多。

　　等郎苏安折腾完自己，也才八点刚过，距离宋晏承说的午饭时间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
　　他站在落地窗边，眺望小区门口的方向，想着宋晏承会不会提前过来。
　　站了十几分钟，腿都有些酸了也不见宋晏承的影子。
　　也是，宋晏承大概不像自己这样闲。

　　又等了一个小时，郎苏安给宋晏承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宋晏承回了个好，也没说什么时候会过来。
　　郎苏安继续站在窗边，他不敢坐，怕弄皱西装；不敢躺，怕压坏发型；不敢吃东西，怕嘴巴有味道。
　　就这么干等着，一度忘记了焦虑。
　　所以当宋晏承电话打来的时候，刚才快要消失殆尽的紧张感一下子涌向胸腔，郎苏安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连忙调整之后，他接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