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行》梨花烟雨

31、第三十一章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每日里在九玄派住着，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虽然偶尔也会有自己的联欢，不过平日里并不像凡人那样过年过节。而且这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热闹情景与燕川山群的空旷相差何止千万，其繁华更不是燕川山下那些小小的村庄可以比拟的。凤潇边走边看，对什么都好奇已极，心里想着若是水云寒此时也在的话，师兄弟两个携手游遍十丈红尘，不知该是多么的惬意潇洒。

　　“你乱走什么啊，赶紧找个酒楼，要几样好菜解解馋是正经。”耳边又传来雪色的声音，凤潇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就是一个馋鬼了，谁知这狐狸精比我还馋。因拍了碧戒一下道：“稍安勿躁，这不正找着嘛，又不是快饿死了。”话音未落，忽听前面传来几声惨叫，他连忙紧走几步，上前一看，只见一个青年被围在人群中，有四个彪形大汉正在对他拳打脚踢，一边大骂道：“让你偷东西，让你再偷东西，明日再抓住了，就把你的爪子给剁下来。”

　　那被他们狠揍的青年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无言的抱着脑袋。凤潇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直觉得这青年不是坏人，他也最看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事，于是上前一步对那几个大汉道：“够了，这人偷了你们什么东西，取回去，对他小施惩戒也就是了，何苦要赶尽杀绝，杀人是不犯法的吗？”

　　那几个彪形大汉住了手，抬眼疑惑的看看凤潇，见他穿着一袭道服，不由得冷笑道：“你是方外之人，管的什么闲事？贝平王府的事情，也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好好教训他是我们家主人吩咐的，和你什么相干？”他虽这样说着，不过却也住了手，用脚一踢那青年道：“起来，装什么死，还不赶紧回去，等着更多人替你说情是不是？”

　　那青年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凤潇这才看清他的脚上有一条乌金锻造的精致链子，他一瘸一拐的跟着那些大汉往街道另一头走，弄得凤潇十分不解。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道：“哎，他们把你打成这样，你怎么还跟他们走啊？”

　　那青年停顿了下步子，却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便又跟上了大汉们的脚步，旁边有个老人上下打量了凤潇几眼，叹息道：“看小道士的打扮，你是外乡人吧？不然如何连咱们京城中这最著名的故事儿也不知道？”

　　老人这一说，凤潇也好奇了，微笑抱拳道：“老伯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外乡人，今儿才刚到京城，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京城中的故事，刚刚那个被打的青年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在当街被打之后还跟着人走呢？”他话音刚落，那老者就点头道：“难怪了，你原来不知的，我还想着怎么今儿倒有人肯替青锋出头。恩，这里说话也不方便，此时华灯初上，不如找个地方，我们一边吃点点心一边说吧。”

　　林锋行心想这老头够奸，这消息对自己根本没有什么价值，他也敢讹自己一顿饭，不过他的确很好奇这件事，正好身上还有几辆碎银子，一顿饭大概也请得起，因此便点头道：“好吧，如此老伯就请先行一步，我不熟悉这京城里的街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客栈酒楼。”他说到这里，猛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忙打听道：“是了，此地既是京城，却是哪国的京城呢？”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暗道凤潇你这个笨蛋，这种白痴话也能问出口，哪有人都走到这里来了还不知道是哪国京城的，你不是一下子就露馅了吗？

　　谁知那老者却并不惊奇，许是没听出凤潇话中的语病，慢悠悠道：“哪国的京城？可不就是苏国的京城么。”他一边说着，就慢慢向前走去，林锋行也只好耐着性子跟着，他从小没有父母，是二叔养大的，派中的师傅和长老们对他也十分钟爱，所以他对老人家是十分尊敬的，这老头行动迟缓又狡猾奸诈，他却也不说破，更是依言而行。

　　老头儿走了一会儿，便在一栋大酒楼前停下了，呵呵笑道：“年轻人，我们就在这里用一餐饭吧，小老儿我垂涎这里很久了，就是囊中羞涩，一直不敢过来吃，你请我一顿行吗？”他说完，露出眼巴巴的眼神看着凤潇，因为那眼神实在太无辜太可怜了，以至于凤潇的气话刚到了嘴边就不得不咽下去。

　　这酒楼富丽堂皇的，进去吃一顿，没有几两银子怕也出不来，凤潇暗暗的摸了摸身上的银包，觉得里面的碎银子加起来也有□□两，心想算了吧，这老头儿固然嘴馋，但我和雪色潇洒，哪个又不是嘴馋的，就当满足他一个愿望好了。他想到这里，便强压下心头之气，微笑道：“既然这里是老伯向往之处，那我们就进去吧。”

　　两人来到酒楼上，捡了一个靠近窗边的雅座，那小二颇有些势利眼，看见林锋行穿着道袍，老头儿身上又是破破烂烂的，心里就有些瞧他们不起，暗道这个样子也敢来这里吃饭。于是行动间难免怠慢。若在以前，凤潇也就恼了，众星捧月的他哪受得了这种轻视，然而现在他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又已是灵寂期，心智自然不会那般幼稚，也不和小二计较，只让老头儿点了几个他爱吃的菜，自己要了一壶清茶，然后微笑道：“老伯，这一回你可该告诉我了吧，那青年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般奇怪的事情。”

　　老头上下看了凤潇两眼，然后笑道：“呵呵，年轻人不要性急嘛，不过现在饭菜没上来，我就先透露一点也无妨。”他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道：“那青年名叫傅青锋，是贝平王府的奴才，所以他自然要跟着贝平王府的人走了，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他话音刚落，凤潇就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什么？贝平王府的奴才？就是那些打人的豪奴所在的王府吗？”凤潇惊问，见那老者点头，他更不解了，疑惑道：“那就更奇怪了，王府要处置奴才，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不行？非要当街殴打，这贝平王爷的脑袋进水了吗？他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的残暴一面，还是他要杀鸡儆猴，但这大街上都是些平民百姓，他一个王爷用得着这样做吗？”

　　老头又呵呵笑道：“所以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这里面是有个故事的。恩，若说起来话就长了。哦，饭菜上来了，我们先吃，先吃，吃完了再听我慢慢的告诉你。”他说完，凤潇差点儿叫起来，心想怎么着？刚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你倒要先吃饭，吃饭也就罢了，还说要吃完饭慢慢说，这老头也忒可恶了。

　　然而饭已经请了，到这时候再拍桌子走人也不划算，凤潇只得忍下心中之气，他心悬故事，虽见桌上饭菜精致，但也没有心思动筷子了，而且尝了一口之后，觉得这饭店大厨的手艺比起水云寒，要差得远了，于是干脆放下了筷子，只看那老头狼吞虎咽。

　　风卷残云一般，老头儿不一会儿功夫把桌上的饭菜都吃光了。凤潇心里直犯嘀咕，暗道好嘛，遇上饿死鬼转世的了。出于好心，他问了一句：“老伯，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叫点儿什么东西吃？”话音刚落，就见那老头儿的眼中射出精光，欣喜道：“好啊好啊，哎呀年轻人，你真是个大方的好人啊。”

　　凤潇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不过话既然说出来了，也不能反悔，但这酒楼里的饭菜他是叫不起了，只好拉着老头出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僻静处，方假装到怀中掏摸，从那碧戒中拿出之前攒下的一条烤羊腿，因为那手镯是天地奇宝，什么东西进去了都会维持原样，所以羊腿拿出来还是新鲜酥嫩热呼呼的。那老头吃的双眼放光满嘴流油，不停口的称赞，一会儿功夫就把羊腿啃完了，他这才满足的抹抹嘴巴，打出一个饱嗝。

　　凤潇耐着最后一点性子，雪色和潇洒在碧戒里都要造反了，直嚷着这老头要是还贪得无厌，想剥削他们的食物的话，就干脆不要听，转身便走就是。好在那老头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笑眯眯道：“恩，其实傅青锋和贝平王爷云鹏飞的故事，慢说京城中人，这整个苏朝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他们在八年前本是一对情人，傅青锋是一个富家的公子，贝平王爷云鹏飞那时候却还是一个穷小子，不过他有青云之志，这傅青锋还就看好了他，暗地里资助了他不少的银两，还鼓励他去京城应试，只是因为云鹏飞舍不下他，所以一直都不肯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