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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闲敲棋子 ...

  •   “你说什么,被人救走了,一群废物!去,把人都派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处阁楼上,一阵呵斥声传来。

      好容易等到他从布鲁城出来,一路派人追杀,倒是杀了个措手不及,眼看着大功告成了,人没死,还失踪了。

      眼前的棋子被他一挥手,打乱了,原本要赢的棋局也被他自己打乱,他越看越烦。

      “不下了!”

      一侧的人看着他,一手扶衣,一手伸进棋盘里,慢慢捡起方才匆匆被衣袖带过的棋子,一颗一颗,极是认真,一边捡一边说:

      “何必这般着急忙慌的,瞧,这盘棋原本你是要赢的!”

      “又让他逃了,若是让他活着回来了,再想找机会杀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先生,你不急?”

      被叫先生的人,将最后一颗乱了的棋子捡起来,笑道:“你看啊,这棋子乱了啊,还可凭记忆捡起错位的棋子,但人心不可乱,你若是乱了,这就是一盘废棋,你若是不乱,这一盘棋又活了,该你了!”

      对面的人看着他,脸色阴沉,心中一腔怒火,却又沉住了气:“烦请先生赐教。”

      先生盯着手里的棋子,似自言自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他,机会还有很多,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在外头要好,你啊,不该这般生气的,他终归是活不了的。”

      对面的人忽然会心一笑道:“先生说的可是……”说着朝自己的心比了一个手势。

      随后大笑起来:”原是我太心急了,总想着找机会除掉他,还是先生技高一筹啊,有先生与我共谋大事,此乃我幸,此乃我幸啊!”

      说完,他从容的将一枚棋子放入棋盘。

      一子定局,他赢了!

      从踏进临江府以来,行走的每一步,逍遥都行走的格外稳重,他表面看似嘻嘻哈哈的,内心里却留了一个心思。

      影壁上画的是龙飞凤舞,乃是上朝皇家所绘制图案,出自大师宁华千之手。据他所知,宁华千这一生只有三块儿真迹在民间,一处在北海,一处在南阳,还有一处是他的老家。

      穿廊檐,过九曲回廊,宫檐深深,重檐庑脊的大殿,自花亭的花园,层叠的宫门,每一处都显示着这是一座微缩版的北极宫内宫。

      如果外面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像,那么看到里面,逍遥已然是疑惑到了嗓子眼儿了,他暗暗的观察着一切,哪怕心中已是沟壑万千,此时也表要表现的若无其事。

      自一曲亭后,沿着阶梯向上,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逍遥被引到一座偏殿里。

      逍遥怎么也没想到,这临江府不仅规模诡异奇特,规矩还真多,刚到偏殿,便被告知需沐浴斋戒。

      待逍遥沐浴更衣完后,黎叔将他穿檐绕廊带至一间四方别院。

      “你且先在此处休憩片刻,待我家公子为你兄长疗完伤后,会有人前来告知的。”

      说完,黎叔兀自带着人下去了。

      “哎,老头儿……”

      逍遥还想问问,他要在此处等多久,可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连声音都带着回音。

      并非他心大,自从遇见那两人后,他们的一切行动都不受自己限制,似乎一直在被人牵着走一般。

      逍遥打量了一番他所在的这间屋子,见没什么奇特的,随便捡了一个椅子坐下。

      他此刻要做的,不是出去闹腾,而是静下心来,疑窦如同迷雾层层涌来,他看不清前路,理不出思绪,甚至叫人心烦意乱。

      况且,五哥生死未知,他要静下来,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

      他亦知道,现在,外面一定有一双眼睛,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动作都能通过这双眼睛,汇报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唯有等!

      从他下船开始,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从未消散,他也几次找机会看过,但一无所获。

      虽说静心等待,没曾想竟是一夜过去,逍遥未曾挪位,就这么一直坐到第二天清晨,晨鸡叫了三声,逍遥房间的门响了。

      来人正是红衣。

      “公子,我家公子有请。”说完,候在门口。

      逍遥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衫,活动了下脚,打开门走了出去。

      “劳烦前面带路。”他看着红衣,声音有些嘶哑,但整个人并无颓丧之气,瞧着倒是精神。

      去往客殿的路上,逍遥又闻到了那股子淡雅的香。

      这一次,他抬头不是深邃高远的参天古木,是洋洋洒洒,矗立在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树上星星点点布满一些花儿,花是六瓣白色的小花,一簇拥着一簇,矗立在枝头,像是花仙子的外衣,清晨的光打在华服上,似轻纱翠雾裹着白星点点。

      点点沁香入肺,晨风轻轻一摇,侵香入肺,逍遥此前曾在江中远远望见这岛屿之上月白点翠,只是当时心不在此,也没看真切。

      可此刻身临其境,却是一番赞叹,像是与上京城中所见之物,又略有不同。

      见他驻足,红衣看着他说到:

      “此乃杏林花,是杏花的一种,亦可称之为杏花。”

      逍遥眼神含笑的看了红衣一眼,见他也停下来了,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忙道:“原来是杏林花啊,难怪与众不同,打扰了。”

      红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声带路。

      “你兄长的箭伤无大碍,只是这毒还有些难解,待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见他来了,风轻轻有些疲惫地说道。

      逍遥的眉头一凝,瞧见了风轻轻眼里的红血丝,蓦然一阵心疼涌上来,虽说风轻轻带着轻纱,瞧不见轻纱下的容颜,但眼里的红雾一看就知道,这是熬夜在救治。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知……”

      风轻轻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道:“有什么等我睡醒来再说。”

      说完,抬腿就要走。

      逍遥还想问问他五哥什么时候醒,风轻轻转过身来,叫道:“那个谁,你兄长暂时还不能进食,若是醒来,先让他饿着。”

      说完,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别姑娘姑娘的叫着,听着别扭,可以叫我……风公子,嗯,对。”

      逍遥心里一叹:啊,风公子?疯公子!!

      瞧见她要走,忙招手道:“多谢风公子救命之恩,我叫逍遥,这位是我兄长。”

      风轻轻看了他一眼,轻点头“嗯”了一声,转头离去。

      五哥是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这期间风轻轻也未曾来过,逍遥心里有些着急,想找轻公子问问情况,左打听又打听,才知道这轻公子回去睡觉了,到现在也还没醒。

      这倒是把逍遥逗笑了,这姑娘,倒还是个真性情。

      第二日下午,听闻风公子醒了过来,逍遥着急忙慌地就跑去她的别院,将她唤了来。

      一进门,风轻轻倒是有些愣了,床上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了,站在一侧窗前,盯着庭院里,背影倒是十分挺拔。

      “五哥,你怎么起来了,不是和你说了吗?你胸口的箭伤还没好,你快回去好好躺着。”

      逍遥见他五哥起了床,连忙走过去,作势要搀扶着他。

      “无妨。”五哥转过身来,盯着门口的风轻轻,没有说话。

      风轻轻看着他,一时也忘了要说什么。

      日前救他时,他还是满脸血污,瞧不见真切容颜,带他回来后,倒是让人给他清洗了身体,只觉得长得还不错,自少是个美男子。

      今日活生生一人站在她面前,她终于相信老头儿说的,有些人,不能只看外表的,他似乎很适合穿玄色衣衫,冷峻威严的气势立刻就出来了,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她未曾见过一个人的眼睛如此明亮,就像是璀璨星河,藏了天下万物,可转念,却像是冰河,万年封冻,冰封千里,拒人于外。

      但风轻轻还是于细微处捕捉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她见过千万人眼里所不曾有的,只是一眼便记住了的。

      五哥看着风轻轻,她带着面纱,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眉毛和眼睛,却让他心里起了讶异,有些人的眼睛能传达出一种温暖,五哥看着她,心底忽然有一种被定性的东西在滋长,但不过一刹那,便被扼杀。

      有些东西,不能带有私人情绪,而他,更是不能。

      “你醒啦。”还是风轻轻反应的快,打破沉默的僵局。

      五哥看着她,面色无差,忙拱手道:“多谢风姑娘出手相救。”

      风轻轻看着他,原本以为好歹应该是个和逍遥一般的人,没成想,开口就冷肃了几分,她打量着说道:“萍水相逢,阁下出手相助,我等自是要还的,无需多谢。”

      说罢,她偷瞄了一眼五哥,心一横,还是开门见山的好:“你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奇毒入心,怕是命不久矣。”

      风轻轻也是思量以后,才说出口的,这五哥分明不是中毒一天两天的是,她此前还以为只是简单中毒了,没成想吃了那红色药丸,竟然数次吐血,这也是为何会将他二人分开带上临江府的原因。

      五哥盯着风轻轻,一时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若是此刻打破一个茶水杯,怕是也能让人吓上一跳。

      “不是……你怎么?”逍遥盯着她,一脸讶异,她怎么会知道。

      风轻轻看着他们的表情,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怎么都一脸看怪物地看着她。

      五哥看着她,眼里霎时有了警惕。

      风轻轻不自觉的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这,难道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习医多年,开过医坊,也曾游历四方,在一本古书上,看过此毒,不过,倒是头一次见。”

      风轻轻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做这般解释,就好像她应该这么做一般。

      屋子里仍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良久,五哥叹了一口气道:“风姑娘,可知解法。”

      药王说,此毒失传已久,无解。

      “此毒阴狠,伤人根本,公子身边,亲近之人,是祸根。”风轻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盯着他来了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逍遥看了看他五哥,没有说话,往常若是在其他场合,他一定会闹腾的说些话来活跃气氛,他这个人最讨厌冷场,此时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再沉默。

      “那么,若我知晓解法,公子呢,是想续元还是续命。”

      “自然是续命。我五哥他,他不能死!”逍遥看了他五哥一眼,沉重的说道。

      风轻轻没有理会他,盯着五哥,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我需要三年时间!”

      “好。”

      风轻轻看着他,说不出来为何心里会有些失落,明明不过数面之缘,难不成又是医者仁心泛滥,见不得别人死,还是见不得美男子死?

      风轻轻之后又简单的问了些情况,便起身离开了。

      “五哥,为何不问问她续命之法,或许……”逍遥说着,有些哽咽。他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也许她真的能解呢,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药王一人。

      五哥轻轻倒了一杯茶给逍遥,缓缓说道:“逍遥,世事莫强求!”

      或许逍遥还没想到,若是有办法,以轻姑娘那般骄矜的人,必然不会让自己说出这般话的。

      只是这些,他知道就好了,况且,如果还能有三年,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日雨方歇,雾岚自半山腰升起,封了这数十里风光,自成云海一派,漫漫流云穿梭,时光都仿佛停歇,置身其中,犹如仙幻梦境,登了天宫一般。

      临江府观望云海漫漫最好的位置,是山顶的回望亭,迂回折旧的幽径,隐藏在杏林树下,密林锁了天色,枝叶遮了水汽,花香袭来,满径清爽,行走其间,如登天宫之梯,直叫人心情舒爽,杏花道尽头便是回望亭。

      红衣站在一侧,亭里坐着二人,旁有香炉熏烟,茗茶染雾,二人是闲敲落花棋,闻听五月雨。

      “公子,当真要救!”

      “嗯。”

      “公子这是做选择了,你选择了他。”

      “算是吧!”

      “为何?”黎叔说完,又接了一句:“为何是一个将死之人!”

      “冒险之事向来叫人狂喜,不是吗。黎叔,我喜欢冒险。”风轻轻执起一枚棋子,抬头看着黎叔,一脸温婉的笑意。

      “你这是赌命!”

      黎叔觉得他家公子这是疯了,言语之间稍微重了些。

      “赌赢了是命,输了,也是命,不是吗?”

      “……”

      “生死牌只有一次,公子,一旦错了,整个临江府都得跟着陪葬!”

      “嗯,这也是临江府的命。”

      “……”

      一时之间黎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是啊,这本就是这临江府的命,他们各人皆在其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云海,云海滚滚翻腾,汹涌而来,带着雷电交接在云海一处,燃起阵阵花火,忽又一阵风起,吹起落花满地,山雨欲来啊。

      他拿起一枚棋子,知是方才说话,被人堵了活路,此时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索性随意扔了一处。

      这一局啊,他是输定了。

      “何日开始。”

      “他离开之日。”

      “你别大意,小心玩脱了,翻船。”

      “……”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

      二人下至此,眼瞧着风轻轻要赢了,红衣忽然站了起来,盯着杏花道。

      “他来了。”

      黎叔一听这话,忙站起了身,微微弯腰施了一礼带着红衣从一侧下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黎叔:我看啊,你不是冒险,你就是贪图人家美貌。
    风轻轻:黎叔,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不好了,知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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