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汶野

1、偷来的

　　“阿颖，你说我是不是挺贱的，表白的是我，提分手的是我，现在放不下，还想求复合的也是我。”虞欣予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刺啦”作响的油锅声吞没。
　　“欣予，你没必要这样。”
　　“怎样？犯贱？”虞欣予笑起来，嘴里残存的辣星子呛进气管里，她猛烈地咳起来，像是要吐。
　　“你没必要苛求自己。”秦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他对你不好，你提分手;你还喜欢他，你提复合，这都没什么，你没必要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
　　“初恋嘛，我明白的...”
　　虞欣予突然不想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这场恋爱也没什么，对方没有出轨，自己也没有真的失去什么，和平分手。
　　而秦颖的初恋远比自己刻苦铭心，对方追求她四年，她终于被感化接受了，以为真找到个心疼自己的人，自己也是全身心付出，结果在家捉奸在床。秦颖还是维持了最后的体面，当场冷嘲热讽一顿提了分手，狗男女慌不择路地跑了。秦颖大哭了一顿，没买醉，没异状，第二天照常上班。而自己却这么不洒脱，单方面地沉湎于过去。
　　辣意渐渐被钝钝地麻代替，虞欣予却觉得尝出了苦味。她安静了下来。
　　虞欣予回忆起过往，突然觉得陆江是个好男人，只是没真的爱过她，她奇妙地感到甜蜜，像吃了整蛊魔鬼糖，前面是极度的酸，让人直想吐掉，没一会儿发现它只有浅浅一层，剩下的都是齁人而无味的甜。
　　她和陆江是在社交网站上认识的，她也就赶个潮流随便玩了下，没想到匹配到的人也是初次玩。俩陌生人偏叫他们凑一起聊是真的蛮尴尬的，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两个人都没结束会话，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两个小时，最后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互加了微信。
　　虞欣予知道了他叫陆江，知道了他比她大两岁，知道了他在一家国企上班，知道了他是北京人...虞欣予知道了他很多表层的信息，别的她想通过自己的相处去知道。她唯一想问而没聊过的是对方的感情经历，因为自己有别的想法，做贼心虚。
　　虞欣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迷恋一个隔着网线和屏幕，隔着1088公里的人。
　　可能心动都是来的莫名其妙的。
　　他们的爱情观并不尽相同，比如:陆江觉得感情到了自然是会联系到欲的，虞欣予却认为那得确定了对方是真的打算与自己共度一生。
　　在他们认识的一周年，虞欣予表白了，没有任何铺垫的表白了。那头久久没有回信息，虞欣予慌了，她连忙发了数条消息，语言混乱的，前后矛盾的。她开始细数自己的缺点，说自己长相一般，身材也不好，没有气质，学历一般，还没有特长...虞欣予说着说着血突然冷下来，所以自己那么普通，被拒绝像是必然。
　　虞欣予把屏幕暗灭了，平躺着睁眼看着天花板。为什么不直接关机呢？她也不知道，可能还是给自己存个念想吧。手机毫无预兆的震动了一下。又震动了两下。她还没有反应出给她发消息的会不会是陆江，身体却比脑子先行动点开了那几条语音。
　　“抱歉...睡着了，刚看到。”
　　“我很意外，有点...不知所措。我没想过，但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你是很好的女孩儿，你不比谁糟糕。”
　　“你是很好的女孩。”
　　虞欣予比狂喜更先感受到的是不好意思——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零点整发的消息，她为自己的情绪跌宕，而对方被她的信息吵醒。
　　两人这厢算是开始了正式的网恋，虽然相处模式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虞欣予就是知道就这不一样了。
　　那一年的新年，陆江说来上海找她，陪她一起过。虞欣予早早答应了几个闺蜜，对又很想和陆江一起过，跟他说明了情况。陆江虽是极不情愿的，但还是答应了几个人一起跨年。
　　那天他们玩的都很开心，几个人散了后虞欣予和陆江去街上牵着手逛了会儿，甜蜜而温馨的。
　　再晚些，陆江提出让虞欣予和他一起住酒店。虞欣予不免有些抗拒，她理解陆江的想法，她也真的喜欢陆江，但是她还是不能接受。
　　陆江没有坚持，只是抱着她，吻了吻下她的眉心。他轻声安慰:“别害怕我，我等你。”
　　第二天陆江就回去了，他们又这样异地恋了几个月，平淡无澜的。有时虞欣予真的会质疑“热恋期”的存在，至少他们没有过，陆江一直是那么好，没有过比较级。虞欣予一度以为真的能走到白头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但这一切却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陆江生日的那天，虞欣予偷偷去了北京，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天飞机晚点了，虞欣予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打电话过去，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陌生男声传来。
　　“是...嫂子？”
　　“啊？我...我是陆江女朋友...陆江呢？”
　　“兄弟几个给他庆生，大江给喝醉了。”
　　“啊我...我在北京，你们在哪？我去接他。”
　　对面报了一条街名，说在一个烧烤摊吃烤串。虞欣予到的时候，只有一个醉醺醺的陆江和跟她通话的那个兄弟了。那个兄弟帮她一起把陆江扶上了出租车，虞欣予道了谢，他就走了。
　　虞欣予知道陆江家的地址，但不确定是否需要什么开锁密码，就带着陆江去了一家酒店。
　　陆江确实醉透了，但并非醉死过去，自己还能被带着走两步，说些不知所云的醉话。在路上还算得上听话，进了房间突然狂躁起来，摁着虞欣予亲。虞欣予并不排斥这种程度的亲密，但她不喜欢以这种粗暴的形式，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陆江扇了她一巴掌。
　　虞欣予懵了，还来不及想什么，陆江又开始亲她，咬她。虞欣予嘴唇出了血，半边脸是麻木的。她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她的男朋友陆江，他喝醉了，但心里忍不住的害怕，对方太像个疯子了——对...只是像...只是像....他喝醉了...
　　虞欣予整个人忍不住战栗起来，陆江却还是不满足，开始咬她的脖子。虞欣予在疼痛和恐惧中心灵突然挣扎出一刻的平静:他是我男朋友，他喝醉了，我们不过要进行一场理所当然的性//事。
　　但虞欣予错了，陆江不想爱她，只想杀她。陆江摸索出了自己想要的——施虐，施虐让他兴奋。陆江开始纯粹地打她，撕扯她。
　　虞欣予开始尖叫，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她是真的明白她在恐惧什么了。
　　陆江一点都不爱她。
　　虞欣予无端的怒意涌了上来，往他□□狠狠踹了一脚，逃出了房间。
　　她哭了一个晚上，到天色吐白了，又回了上海。她给陆江发了一条短信，提了分手。她知道陆江当时不正常，她给自己的分手原因是害怕今后被家暴，但她自己清楚只是陆江没有上了自己。
　　虞欣予觉得自己又贱又矫情。
　　下午陆江大概是清醒了，给她回了信息，没有为自己做什么解释，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安慰虞欣予，他回了一个“好”，然后问她可不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刻，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虞欣予鼻子就酸了，她又无声地落着泪。
　　陆江还是说话了:“欣予，对不起，不是只为昨晚的事。
　　“我确实在拿你将就，'你很好'这句话是真心的，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喜欢上你的。”
　　“对你好，是因为我觉得应该对你好，而不是我想对你好。”
　　“对不起。”
　　虞欣予把电话挂了，她还是后悔了，但她已经没有什么原因可以后悔了，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