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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认亲的好处 ...

  •   余大姐是个急性子,她挂了徐伯镛电话,没停留的直接拨号余仲电话。

      余仲很少在白天接到余大姐电话,看到振动手机来电显示是大姐电话,心理难免咯噔一下,脑中立马蹦出不好预感,是不是爸病严重了?还是爸发生什么意外了?

      他爸,养父余连海,今年六十三四年龄,身上有家族性糖尿病之外,还伴有腰椎间盘突出。上几天余仲给家里打电话,余父还说最近腰疼得更严重,所以此时余仲非常担心电话是说余父突然病情加重,还是上山干活卡了摔了。

      相依为命的父子俩,可都是奋斗者。余仲奋斗在学习和打工战线上,在解决自身花销外,省下来钱为余父买药品。余父奋斗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上,解决自己年吃年用。

      余父自称咬牙再干两年,两年后余仲毕业他金盆洗手不再种地。谁知,人老速度远比想象的快,余父今年明显感觉体力跟不上,身上没力气不说,不干活腰都疼,更别提干活了,腰更疼。

      而且腿脚也不利索,上个山总是卡倒,栽个秧总是扑在地上,就连走路都能自己绊到自己,这些让余仲的担心指数级上升。

      余仲抬头看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然后弯腰起身,带着手机从教室侧面后门出去,匆忙接起电话,带着方言味:“大姐!”语气中都充斥着焦急与担心。

      “青山,你们一个老师叫”,这语气,明显表示这是一件天大的事。

      余大姐稍有停顿,回想徐伯镛名字继续说:“徐伯用的老师给我打电话,他说他是你亲哥,找了你很多年,你是他丢失的弟弟,现在想和你认亲啊?!”

      青山,余家人,余家村人都这样当面叫他。

      余大姐说的是方言,语调比普通话本就高八度,外地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余大姐在打嘴架,因为余家村地方话话说起来就和打架似的,很具有特色。只是,这次余大姐话中也带着几分不可相信和确认。

      余大姐把徐伯镛名字硬是记成“徐伯用”,但余仲根本来不及顾上这个,他脑袋“嗡”一下,仿佛意料不及的一拳打在眉中,愤怒的:“他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语气中没有对“他”的半分尊敬和亲切,只有意外和不满。

      余大姐听余仲的口气,尤其是那个“他”,让她感觉到余仲和她更亲切一些。“刚打完电话,我就打给你了,青山,有没有这回事啊?”余大姐亲家人般的追问。

      “嗯,但是我没认。”余仲是回答问题,更是生明立场。他自小在余家长大,很是知道余家担心白养他的心思。

      “你们什么时候见面的?你去过他们家了啊,他们对你不好么?给你多少钱?”余大姐的担心一股脑说出来。

      余仲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听着大姐护犊子般的担心焦虑心理百般滋味,他快步走向走廊尽头,避免上课的学生听到,详细解释回答给余大姐听:

      “他刚来我们学校当老师,这学期教我们专业课,我们才认识,可能我和他长得像而且名字里有个‘仲’字,他认出我,但我从没承认过“念仲”这个名字,也没去过他们家,我一直告诉他,我和他没关系,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就找到家里去了,我也没想到,也没要过他们的钱。”

      余仲说到这里,顿了顿,难免对自己疏忽自责,声音闷闷的:“怪我自己,在档案里写过家里电话,他从那找到你的电话号。”

      也许是今天情况特殊,否则余仲不会说出最后一句话,他只会留在心里默默修正自己,即使这个错误不是他导致,他也会修正自己避免下次发生。

      余大姐听到余仲自责,没管余仲前面说的那些,直接心疼安慰的否认道:“写档案是学校要求的,写上家庭电话号是应该的,这没啥,再说,他给我打电话也没讲什么,只是想让我劝劝你认亲的事。”

      说到这里,余大姐仿佛又想起余仲刚前面说的那些话,内容和徐伯镛说的一致能吻合上,她又对着电话补充:

      “我听他电话里讲的意思,找你找很久了,而且他讲的以前事情都和咱家知道的一样,就连捡到你的蒋三样子他描述得都对劲,所以你是他们要找的人肯定没错,这个咱们得承认。要不然他拉着你做个亲子鉴定,你还不是得承认。”

      再一次验证,在余大姐眼里,亲子鉴定是很简单、很万能的事情。

      “大姐,他电话里还说了什么?问了什么?”余仲问,他也紧张担忧。

      “就讲他找你找很久,很希望你能认祖归宗这些事。”余大姐今天接到徐伯镛电话,也很意外,受到刺激也很大,所以大脑一时有些忘记电话内容,只记得徐伯镛说的主要事情。

      只是余大姐没忘记余仲利益,她猛然想起什么,赶紧说:

      “对了,他讲他爸是部队的,他妈退休在家养病,媳妇自己经营生意,还讲要给咱们家经济补偿。我算计,他们家经济条件还行但也不能太好,你想他上学娶媳妇估计要不少钱,他妈又没工作还生病花钱,他也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应该是有钱,但攒下的钱不会太多。”

      说到这里,余大姐的方言音调陡然提高:“但再穷也比咱们家强,多少能给你点帮助。”又问:“他说没说要给多少钱?”

      余仲对徐家排斥,“大姐,我不会认他们。”所以徐家有钱没钱和他没关系,他不需要他们帮助。

      “瓜娃子瓜言啊。”余大姐忍不住感叹,带着责怪嗔怪:“你不认他们能消停么?能给你钱么?”

      这话现在看来,有道理。

      余家那本没有“瓜娃子”这种方言,但余大姐婆婆是四川人嫁过去的,骂孙子孙女总是用瓜娃子这类词语,时间长了,余大姐也非常习惯用“瓜娃子”骂孩子。

      瓜娃子:傻孩子,缺心眼之意,褒贬就看是喜欢你的人说,还是轻蔑你的人说,是恨铁不成钢还是轻蔑。

      “不是,他们...”余仲还没解释完,话已经被余大姐抢过去,带着认真的分析:

      “青山,你听大姐的,认他们,毕竟有血缘关系,而且他们把你认回去,总不能什么也不表示,再说他也跟我讲过帮你买房,这样你毕业后得轻松多少啊,直接能娶媳妇,说不准他们还能给你安排个工作,那就更好了。”

      余大姐一片丹心为余仲着想,硬是把余仲心理想的话“不需要”压回去,他不忍心反驳大姐这份心,即使他固执认为坚决不认亲。

      听余仲没说什么,余大姐仿佛知道余仲的担心,吸口气劝道:

      “青山,你是不是担心家里?老叔那你不用惦记,他肯定能同意你认祖归宗,他不同意我去讲他;还是担心你要是认祖归宗老叔没人养啊,这你更不用担心,我养,老叔到老了我养,要不然城里生活他也不习惯。”余大姐老叔,余父。

      余大姐很少语重心长说话,多数时候和人聊天都是强硬派,但在余仲这里,余大姐似乎更像是一个母亲。

      余仲鼻头酸涩得很,泪水堵得眼眶发红,大姐是他成长中唯一的总是为他着想的人。

      他感谢余家爷爷奶奶,但自小,余爷爷奶奶已把他当成劳动工具、养老工具。余家爷爷奶奶反对他读书,他喜欢读书,余家全家上下只有大姐出言支持他。

      他感谢余父,但余父生性老实本分木讷,一切任由他自己自由发展,从不会为他争理发言,也似乎总是和爷爷奶奶一个思想,把他当成养老的保障。

      也正因为如此,为解除余家担忧,余仲会先声明,“他不会和徐家认亲”,只是没想到大姐仍会为他着想,劝他认亲。

      似乎小时候一幕在眼前漂过,过年过节那几块糖,爷爷奶奶总是说他:“你是舅舅不能吃,要留给外甥吃”,外甥是余大姐孩子,余爷爷奶奶亲孙子。

      其实舅舅比外甥只大了三岁,三岁孩子和六岁孩子,对糖果渴望似乎是一样浓烈。但余仲会放弃吃糖,眼巴巴的看着外甥吃糖,隐忍着自己渴望。可在没外人时候,爷爷奶奶会说:“没出息的人,才总是盯着人吃东西”,于是望梅止渴,眼巴巴看着外甥吃糖也不再被允许,他更学会隐忍。

      隐忍,似乎是和他会说话一样时间出现的本能。

      但这些都被大姐给的温暖融化。

      眼前又是一幕漂过,上学时候大姐给他钱补贴生活费,大姐夫没说什么,但被大姐公公婆婆知道,大姐的婆婆找上他家门,声色俱厉的指责他很多,质问他怎么能要大姐的钱?还让他把钱还回去,问他拿钱买了什么吃的,指着他鼻子让他吐出来,顺带还质问余父,为什么要让他继续上学?吵吵嚷嚷在他家闹了大半天。

      后来这件事被大姐知道,大姐和公婆差点动手打起来,并且大姐也强硬的想和姐夫离婚。大姐和婆婆吵架时候,他就在旁边,那是一场混乱大战,推推搡搡了很久。他不想大姐受苦,承诺再也不要大姐钱,以前花的钱他以后挣钱还。

      哪知,大姐治病不会,治人可有一套。

      她强硬表示,余仲以后要是因为钱没吃好饭,导致学习成绩下降,大姐就和姐夫离婚,以后也不养公婆老,不让她给余仲钱,大姐就要公婆还她拖欠的结婚彩礼钱。

      大姐一直以他成绩为傲,也一直关注余仲成绩,认为余仲好好吃饭才能读好书。也是这样,余仲越来越爱学习,越来越喜欢考高分。

      那场争端,最后以大姐绝对胜利为终,但余仲以后还是尽可能的少用大姐帮助,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好好回报大姐。

      余大姐自己也有家,有孩子要养,不能如一个母亲一样,时刻照顾余仲,只能个把月的关心下余仲。即使这样,大姐也是余仲生命中一束光,在余仲心理,是唯一的从里到外都温暖的光。

      余仲酸涩的鼻头,带出些鼻音,“大姐”,稍有停顿,余仲调整好鼻音继续说:“我会养我爸老的,等我毕业了也会孝顺您。”

      余大姐笑了,哈哈的强调:“我知道啊,懂事得很。”又多了几分正式,大姐叮嘱:“但是青山,你该认亲认亲,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总是自己琢磨,就像这次事,徐伯用不给我打电话家里都不知道。”

      最后一句,语气中有嗔怪。

      “嗯,大姐。”余仲当即答应,他习惯自己琢磨,大姐也总是叮嘱他别自己琢磨,至少要和家里人说。

      每次都是答应,但余仲自己琢磨这习惯改了又改,还是现在这样。

      “认不认祖归宗是你自己的事,我也和徐伯用讲了,谁也不能逼你。”大姐一副总结性发言似的。

      “大姐,认亲不是认祖归宗,我永远姓余,永远是余家孩子。”余仲早想和大姐解释清楚认亲和认祖归宗不是一码子事,只是刚找到机会。

      “总之,都是你自己事,不过大姐看,还是认的好,况且他们家也希望你认亲,还能给你点帮助。”在余大姐心理,认亲和认祖归宗就是一码子事,一个概念。

      “认亲,我和徐家也没关系。”余仲心中已有了定夺。

      ***

      余仲手握着手机,站在原地静默了几分钟,然后拿起手机拨打徐伯镛电话。

      这是余仲第一次主动给徐伯镛打电话,徐伯镛早已把余仲电话存入手机,还是第一次来电显示,他没有犹豫,直接接起电话,可却是微皱眉问:“你不是应该在上课,怎么又逃课了?”

      余仲课表,徐伯镛用心看过。上课时间打电话,只能说明人没在课堂上。

      即使能猜到余仲所来何事,徐伯镛认为也应该是课后沟通。

      “徐老师,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家里打电话。”余仲声音带着二十多岁青年的严肃和不容抗拒,“我是和你有同样基因,但也仅限于此,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生活。”

      在余仲这里,认亲,认可的是同样基因。他认可的是科学,而非感情。

      说完,余仲不容分说挂断电话,干净利落。

      徐伯镛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卫星切断电话信号速度。

      这弟弟,太是欠教育。

      弟弟第一次对他说出完整一句话,第一次对他说上两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好的是,余仲这是承认了他们关系,徐伯镛想。

      可余仲的表达方式,让徐伯镛意识到,余仲强硬又固执。

      想来,这是余家大姐劝说了余仲并起了作用,同时,这也说明余家态度,是支持余仲认亲。

      徐伯镛甚至考虑过,如果余家不同意,需要做的更多工作。

      事情比想象的顺利了很多。唯一的是,看不惯余仲态度,处理问题方式,这让徐伯镛心中对余仲不满又积攒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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