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令》七莫清凡

8、青杏尚小堪寄情

　　黑暗的荒野中弥漫着恐怖的气息，睁着眼却怎么也看不到一点点光亮。厮杀的声音传来，有温热的东西洒到脸上，令人恶心的血腥味绕鼻。

　　那厮杀声，喊叫声，一声声传入耳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在黑暗中舞动的剑似乎就要刺入身体。

　　紧紧地抱着双臂，努力地想要保护自己。

　　脑子里却还是一片混乱。

　　一声尖叫终于让她醒来。风曜紫醒来向周围看了看，还是之前的房间，简单的房间，没有她的红罗纱帐，没有她的梳妆台。这简陋的屋子在告诉着她，这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家。一切都变了，再没有风家了。她也不是风家小姐了。

　　或许，这正是她走向江湖的第一步。她这样想着。原来她多年的梦想，竟是这样达成的。终于可以走出家的束缚，走向广阔的，向往已久的江湖，可又不是她想要的。而事实已经成了这样，无力改变，只好面对。

　　风曜紫双手撑着床起身，胸口的伤还有些微微的疼痛，她收过左手放在胸前按了按，还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下床推开了窗，凉风从窗口灌了进来，吹动着桌上的灯火，屋子里忽明忽暗。

　　窗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完全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那在风中摩挲着的树叶发出沙沙响声，以此来证明这个世界还没有静止，时间还没有停留，一切都在发生着，进行着。她的生命也还在继续着。

　　风曜紫吸了吸气，呼吸还是有些紧促。绕过窗走到门边，推开门走了出去，虽然是想独自在黑暗中处着的，但还是眷恋地看了眼屋内的亮光，没有将门关上。就这样一个人向屋外走着，离那微渺的灯光越来越远。最后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在黑暗中行走，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是当她想找寻那一点光亮的时候，却找不到了。只有慌张地迈动着脚步，努力地看着前方，即使什么也看不到。

　　“咳咳……”黑暗中有人咳了一声，风曜紫惊慌地后退一步。那人显然被风曜紫所惊动，问道：“谁？”风曜紫屏息不敢出声。那人二话不说冲上来将她环住，不知往什么地方拖去了。

　　直到眼前出现一片亮光的时候，风曜紫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问出这句话。

　　再次见到袭洛影，风曜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觉得有些沧桑。两年前见他的时候，自己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如今却已成了亡命之徒。

　　“你是云儿救回来的那个人？”袭洛影显然已经不记得两年前的那次相遇了，只知道是常云救回来的人。风曜紫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好好歇着呢？”袭洛影继续问道。

　　风曜紫有些木讷道：“想出来走走。”

　　袭洛影道：“姑娘请跟我来。”

　　风曜紫看向他，他正朝一个小亭子走去，亭子边沿都挂上了灯笼，那些光亮似乎又让她安心了一些，便跟着他走去了。

　　“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袭洛影邀风曜紫坐下，风曜紫看了亭子间的凳子一眼，拂衣坐下了。袭洛影在对面坐下，漆黑的眸子反射着闪烁的火光，深邃而坚毅。“关于京城风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是风家的小姐吧。”

　　“没错。”风曜紫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硬着声问道：“风家世代厚道经商，不曾有得罪之人……教主可知是何人所为？”

　　一个被家里被灭门的丫头，此时居然能以这等姿态和他说话，袭洛影委实有些惊讶她此时的沉着，可是，越是表现得平静，心里却会更痛苦，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这……我不知。”袭洛影怜惜地看着风曜紫，吞吞吐吐地问道，“姑娘你……胸口的印记，是如何得来的……”

　　风曜紫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手不自觉地捂了上去。

　　“姑娘别误会，那日为姑娘处理伤口，正好看到姑娘胸前的印记，这问题却是有些唐突了，还望姑娘不要在意。”袭洛影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翩翩公子的风度，风曜紫看着却觉得甚是可爱了。

　　“这印记，是自出生便带着的，据说我娘身上也有。形状奇特，看着就像刻意画出来，不知道是花还是什么东西。”风曜紫的手还放在胸口，心脏的跳动有些迟缓。

　　袭洛影却也不再问了，垂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突然抬头，道：“既然敌方要将风家灭门，姑娘只身在外太过危险，不如就留在赤影教，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风曜紫有些庆幸，虽然不知道在庆幸什么。点头起身道：“多谢教主收留，不过，教主也别再叫我姑娘了，叫我曜紫就好。”

　　“嗯。那我先送你回房。”

　　两人一路行走在黑暗中，风曜紫跟在袭洛影身后，他就像是她黑暗路途中的一点光亮，她努力想要靠近他，得到更多的温暖。这时的风曜紫，开始想要一个依靠，在她无助的时候，可以依靠的人。

　　“我……该怎么称呼你？”风曜紫小声地在袭洛影身后问道。

　　“云儿总是叫我洛影哥哥，不如你就跟着她叫好了。”袭洛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风曜紫的心有些凉。

　　两年前听到的传言，常云和袭洛影的传言，是否是真实，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常云早地就出现在了袭洛影的生命里，比她要早很多。

　　风曜紫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

　　“啊——”突然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风曜紫身体向前倾去，袭洛影慌忙转过身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风曜紫迟缓跳动的心终于活跃起来，砰砰的跳动着。他总是能救她，不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风曜紫突然短暂地忘了伤痛，悄悄地扬起了唇角。

　　袭洛影突然将风曜紫横抱起，使出轻功跃了起来。细细的风在面上轻轻滑过，很快，风曜紫便看到了几点亮光。那黑夜，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将风曜紫送回了房间，袭洛影很快离开，没有多说一句话。风曜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怅然。突然，很想要依靠。

　　不知是因为睡了太久还是因为想得太多，她躺在床上很久没有睡着，就这样躺着，心里一片空洞。直到天亮，才缓缓坐起身来。

　　常云一早就过来看她，还未进屋，却看到风曜紫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下床了？今日感觉可还好？”常云问道。

　　风曜紫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还好。”

　　“我今日是来辞行的，玉锦山庄还有事要处理，耽误不得，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吧，改日我再过来看你。”

　　“嗯。”风曜紫只应了一声，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

　　常云有些无奈，拍了拍她的肩，然后离开。

　　天晴好，微风拂着她的额发，风曜紫循着一条小道走去，绿荫渐浓，一片葱葱树林出现在眼前，风曜紫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林子里寒气有些逼人，渐渐走得深了，便听到有水声传来。

　　风曜紫有些好奇地继续向前走，水声愈响烈，绿荫渐淡，有轻小的水珠落在脸颊。眼前是一片瀑布，强烈的阳光透过那片水雾照射入眼，是一片绚烂的彩虹。只是，稍微有些阴寒了。

　　风曜紫正想走过去好好看看这迷人的景象，却突而住了脚步。她看到有个上身赤裸的人正盘腿坐在那瀑布边上，双臂游移着，似乎是在练功。是袭洛影，风曜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令她惊讶地是，他的身体，似乎在散发着红光。

　　兴许是阳光的缘故，看错了。风曜紫揉了揉眼，那红光却越发清晰了。袭洛影整个人，仿佛是处在一片烈火中。

　　那火光越来越强烈，溅落到他周身的水珠一靠近那红光便化作一道水汽，形成白烟浮动着。不多时，他周围已是一片白雾朦胧。

　　好厉害的内功。风曜紫在心里惊叹。袭洛影双臂忽然僵住，前胸一震，一口血就这么直直地喷了出来。